第四十九章 夏遇
“这里自然之气最盛,是联通昙城和凡尘世界最好的地方。”风丽行道。
然后转向昙城使者:“黑泽,开始吧。”
话音刚落,只见一袭黑袍遮蔽了天空,不断向前延伸,荡漾摇摆,仿佛悬在头顶的黑色的海。很快,连最后一丝光线也已逃逸,众人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
在这无尽的黑中,ta们好像是静止的,又好像是在快速移动的,分辨不清楚。
桃橙感觉自己处在前后左右上下无依无着的状态。似乎脚下是无尽的深渊,稍微动一下就会陷入无休止地坠落;似乎头顶悬浮着无数隐形的冰锥,一不小心就会掉落下来,砸中ta们。这种对未知的恐惧,几乎将桃橙湮没。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但四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时,不知谁的衣袖飘荡了过来,拂过桃橙的手。桃橙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这片衣袖。
衣袖上有风的清朗飘逸的气息。原来是风丽行。
终于,黑袍散去,ta们重见天日。这再熟悉不过的自然天光竟然让桃橙生出了一种久违的感觉。双脚重新踏在地面上,真让人觉得心里踏实。
“这就是凡尘界了吗?”蒲子川的声音。
“正是。”
这陌生的声音,纯粹,冷峻,吓了桃橙一跳。她循声望去,原来是昙城使者的声音。
桃橙记得,风丽行喊他黑泽。
“这就是凡尘界呀,和昙城也没什么两样嘛——”又是蒲子川。他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东瞧瞧,西望望,这摸摸,那闻闻。
“我说,蒲老哥,咱能不能不要这样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呀。”藤亦箜接过话,“咦,呀!这是什么?”藤亦箜说着跳到了一边,指着刚才站着的地方,瞪着眼睛看。
“哈哈哈,啧啧啧,还说我没见过世面呢,你这也没好到哪去嘞——”蒲子川先嘲笑了藤亦箜一番,然后才去看那吓着了藤亦箜的东西。
这一看不要紧,他也看懵了。
只见地上趴着两个小东西,一红一白,像两个长了爪子、眉眼、鼻子、嘴巴的毛线团。正在眨巴着眼睛,瞧着众人。
“这是啥呀?!”
听到蒲子川这声惊呼,两个毛线团更加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仿佛想和ta们说话似的。
“咦,看他们的颜色——”蒲雪儿观察道,“一红一白,这不正是焰心和雪妞的颜色吗?”
经蒲雪儿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反应过来,更加凑近地看着这两个毛线团。
“嗨呀——”风丽行道,“这就是焰心和雪妞,只是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原来,昙城的生命来到凡尘世界,在形态上是会发生变化的。昙城的人,在凡尘界会自动隐形,凡尘之人看不见ta们。而昙城的精灵,则会呈现成与凡界在形态和颜色上相近的事物。因为两个小精灵都是毛茸茸的,那自然就拟像成了一红一白两个毛线团。
“还有这等事,有趣有趣,哈哈哈哈。”蒲子川道。
“所以,现在我们这群人中,只有橙子妹妹和大武兄,还有两个毛线团,是能被凡尘之人看到的喽?”藤亦箜总结说。
恰在这时,有一个老妇从近前经过,看到了李大武,然后似乎不相信似的用手揉了揉眼睛后,又看了看,问道:
“这是老李家的李大武吗?”
桃橙认出来了,这个老妇,就是经常去她家蹭早饭的花大嫂。
“花大嫂好——”李大武打招呼道。
“诶呀,李大武又回来啦,好好,我去通知他们——”
花大嫂这么说着,声音已经飘远了,急急地去报信,虽然在桃橙看来,她更像是被吓着了,见了鬼似的。
说也凑巧,当初李大武走丢的消息是花大嫂传出去的,现在李大武回来了,又是她去报的信。或许,世间事物的发展,从起点到终点,就是一个圆圈。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风丽行说,“大武兄,我们就送到这了。”
李大武真诚地点点头,感谢了大家,然后拜别众人,朝着花大嫂前去的方向走去。
众人目送着他,感觉完成了一件使命似的。
突然,藤亦箜问道:“橙子妹妹,花大嫂也是认识你的吗?”
桃橙快速回答道:“那当然喽,她可是经常去我们家蹭饭的。”
“既然如此,她刚刚为何好像没有看见你?”
这么一提醒,桃橙也觉得奇怪,刚刚还没有意识到。
难道花大嫂看不见她?
“可能是因为小桃子还没有做好准备要回凡尘界,所以凡尘之人也看不见她。”风丽行推测道。
“嗨,不管了不管了,”蒲子川嚷嚷道,“咱们来凡尘不是还有一桩事情吗?快把夏夫人给的那个盒子拿出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吧——”
其余众人齐拍脑门,终于想起来还有这桩事。
风丽行从袖子中拿出雕花盒子,捧在手上。按了一下不知哪里的机关,“咔哒”一声,盒盖弹起。
里面是何物?原来是一方手帕,叠的四四方方的,可以看出是方格图案,简约大方。
这手帕是归还于何人?手帕下面的一张便条上写着:请还于桃乡桃家桃胡君。
桃橙大吃一惊。桃乡的桃胡,这不是她爹嘛——
原来夏夫人说的旧友,就是桃橙的爹。
可他们怎么会认识的呢?
不管怎样,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先去桃家找到桃胡。
在风丽行一行人踏上ta们的凡尘旅行之际,昙城这边,夏夫人正躺在躺椅上小憩。风吹帘动,薄纱漫舞,柔丝拂面。
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是一阵风,在山野间自由游荡。有一天,她不小心闯入了一片衣袖之中。有温度的衣袖,有如轻云氤氲,有如暖阳照耀,有如柳丝轻扬。她再也不舍离开。可是,风怎能长久地寄居在一片衣袖之中。不得不离开之时,她悄悄带走了衣袖中的那方手帕。而衣袖的主人,只以为,是一阵风将他的手帕吹走了。
那是一场夏天的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