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顾晓也不屑跟他有任何对话，径直走上前，取了一枚白子落在了一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眼睛直直地看着那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毫无半点惧色，“老爷子，你输了。”

那处棋，看似将自己送入死局，实则正是解开这局死棋的第一步，这着实是戳了老爷子的心窝子了，因为他这辈子还没输过。

不要说这顾家没人敢在围棋上赢老爷子，放眼整个京都都不会有人敢的，今天却被一个小丫头拿捏了，还是个被自己扔在外面一个人长大的丫头片子。

但顾老爷子仍是不做声，只是将手中执的白子放回了棋奁里，看向顾晓的眼神里有了些赞赏。

在顾家，上位者向来是能者居之。

对于出色的晚辈他丝毫不会吝啬对他们的赞赏，但作为顾家的后辈如果光是只能得到赞赏而做不到让其他人都信服，那也只能当个助手培养。因为顾家一直以来信奉的都是狼性教育，沦为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后的结果只会被别人一点点蚕食，直至没有利用价值。

因此顾家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京城才能稳稳地扎根，成为京城四大家族之一的名声远扬的顾家，那个即使是另外三大家族都不敢轻易冒犯的顾家。

想到这里，顾晓竟然觉得自己从小被扔到别墅好像也算是件好事了，至少她从小生活在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虽然没有亲人陪伴身边，但有真心的朋友和对她好的长辈宠着她。

“准备好了？”

顾老爷子捻起一颗白子下在了天元处，看向顾晓放在桌上的翡翠扳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实从顾晓进来，他就已经清楚她想干什么了，但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早。

“掌权暂时就算了，把我爸妈的股份转给我就行。”什么董事长啊、总裁啊，你们爱谁谁。

顾晓边说边紧跟着在天元左侧下了一颗黑子。

“要是我不给你呢？”老爷子破开一角，让白子杀出一条血路，却仍是不敌白子。

“你知道的，现在除了我，没人能救顾家。”

棋盘上乌泱泱一大片的盒子堵得白子是一点退路都没有，就让如同当年驰骋商场的顾老爷子被她一句话堵得死死的，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不给他。

“现在的顾家虽然表面上没什么，但内里早就乌烟瘴气的了。光是顾玉贤那一家子的亲戚就已经把公司上下搅得天翻地覆了，更不要说什么其他家的虎视眈眈了。要不是顾氏现在在外人眼里还算安稳，您觉着京城这些个虎豹狼豺会把顾氏啃得剩下多少？还是说您还指着那个不思进取的顾小二？”

常听人说，“三岁看老”，自她懂事来第一次见顾老爷子那天，她就领教过顾宇书那个混账小子的无理取闹了。要不是老爷子不想让家里人看见她，就照他这么闹，他根本没办法全身而退离开顾家大门。待他长大些，这些无理取闹也变得更加严重，喝酒打架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三天两头上新闻。

再后来，他直接就因为故意伤人被送进去了一年，当然这是前世的历史轨迹。

等再次清醒时，她已经在医务室里了。

放眼望向窗外，微风阵阵，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花香混着淡淡的泥土香气，窗纱随风飘起，阴影下的白术两腿叠在一起，仰躺在灰色的沙发上，面上盖着一本粉色封皮的书，一身白衣显得格外明显。

半躺在床上的顾晓的脸上出现了重生后的第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醒了？”

对于岳南辰的到来，顾晓没有一点儿意外，因为前世他跟白术两个人就形影不离，认识她之后，也是变成他们三个人形影不离。所以看见白术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岳南辰肯定也会来。

“校医给你清理过了，伤口不深，这几天要忌口。”岳南辰拎着刚刚从家里带来的保温壶放在桌上，盛了一碗粥，动作娴熟地从碟中夹了些肉松，搅拌均匀，一时间浓浓的米香飘满屋子。

“噫噫噫，你们两个真的是，天天过二人世界，每次都让我当电灯泡。”白术嗅着香味儿就醒了，看着两个人一个投喂，一个等着投喂的样子忍不住吐槽。

对白术来说，打趣他们两个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因为这个被顾晓揍也是家常便饭了。但他没想到这次顾晓居然笑着接过了他的话茬，“对呀，我们二人世界，闲人勿扰。”

这话让白术一愣，继而爆发出惊天的笑声，高兴得直鼓掌，连忙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连跑带爬地坐到床边，眼神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两人，调笑的语气实在是让人羞得不行，“想通了，终于想给我兄弟当媳妇儿了？”

“别瞎说。”

岳南辰将手里的碗递给了顾晓，重重地给了白术一个肘击，疼得后者脸色有些扭曲，而他的脸上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可白术却清楚的很，他这个兄弟啊，大概就是喜欢而不自知。

“好好好，我瞎说，”白术捂着肚子摸到床的另一边，给自己盛了一碗白粥，斜倚在另一张病床上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带了肉松，就没带我喜欢吃的酸黄瓜。”

肉松是谁喜欢吃，天都晓得。

岳南辰突然被噎得没话说，狠狠瞪了白术一眼，却被后者瞪了回去，“瞪我干嘛？我说错什么了吗？晓晓你看，他瞪我。”

“好了，你们俩别闹了。”

她笑着抿了一口白粥，浓浓的米香带着淡淡的肉松香味，是熟悉的味道。

白术看着顾晓小口小口地抿着，觉着好看极了，就也学着抿了两下。突然想起了路上听说的事情，歪头看了眼同样好奇的岳南辰，试探性地问道：“哎，那什么，晓晓，我来的路上听人讲，你今天打了那对狗男女？”

要知道平时白术可是最讨厌郑源和顾心冉那两个人了，每次看见他俩必得阴阳怪气一番，也经常在顾晓面前骂他们狗男女，回回骂回回被揍，但他就是不改。

但这次，直觉告诉他以后不会被揍了。

一想到这里，白术心里就高兴，如壮士饮酒一般把碗里剩下的粥一口闷了。

而顾晓依旧还是不紧不慢地舀着白粥，轻轻地嗯了一声，看着碗里的白粥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晓晓，后天晚上奶奶寿宴，她老人家想让你一起来家里吃个饭。”岳南辰收好保温壶，面无表情的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正在喝粥的顾晓，小小的一只，有时候他都觉着自己像是养了个闺女似的。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顾晓回答他，倒是白术跟以前一样吵着要去，看着一脸没兴趣的顾晓，岳南辰觉着有些丧气，但他又想着顾晓不爱热闹，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晓晓，你不想去的话，我帮你跟奶奶讲，不用勉强的。”

“不，我去，我想岳奶奶了。”顾晓回过神，一手扒在了岳南辰的胳膊上，憨憨地笑了，“我刚刚在想送什么给岳奶奶好，你们知道的，我，嗯，审美有点问题。”

她还是有些苍白的脸上略显尴尬，忍不住挠了挠头，引得白术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就差把手里的碗扔出去了，“就你那审美，那是有点问题吗？那是相当有问题，有大问题，你知道吗？”

一想起自己上次生日，顾晓送给了自己一条灰色上面带着鲜艳的橙色条纹的秋裤，还有那不知道为什么要吊在前面的粉色抽带，虽然是顾晓自己做的，但岳南辰真的就只是供在家里的衣柜里了，完全接受不了这个配色啊。

时隔多年，他真的难得又和白术站在了统一战线上，对于这个观点他是赞同得不能再赞同了。

“你们俩，哼！”顾晓佯装恼怒，双手环胸身子歪向另一边，“这次，我一定会送给岳奶奶一件她喜欢的礼物。”

“你送什么，奶奶都喜欢的。”岳南辰小声嘀咕。

顾晓知道，但岳南辰的奶奶真的是她最最最喜欢的长辈了，哪怕是前世后来自己为了让顾氏重新好起来而利用了岳氏，她都不曾对自己恶言相向。所以，这一世，顾晓想给她一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礼物，不仅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更是为了报答她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的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疼爱。

她再也不要因为那些不值得的人伤害真正疼爱自己的人了。

“话说，你打了那对狗男女，你居然只是碰破了个脑袋，就神奇，你知道吗？我听说顾家不是最护短了吗？听说顾心冉脸上都瘀血了，怎么他们没揍你呢？真是奇了怪了。”白术坐在窗边，一眼瞄到了躺在另一间隔间里的郑源，看着他脸上暗红色的手掌印，他都觉着疼。

实在想不出为什么顾晓能没挨揍，他看向她的眼神也满是疑问。

看着顾晓的脸，他突然灵光一闪，“哎，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你也姓顾啊？”

顾晓脸色一僵，她还没告诉过她的这些朋友有关于她的身份的事情呢。

她暗暗扣住了拇指上的扳指，挤出了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岳南辰却很明显地能感觉到她的别扭，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他给了白术一个眼神让他别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