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直面半荣半枯之身

黑棋和白棋之间的博弈最初占了上风，这其实就是围棋的规律，黑棋先手，白棋总是落于被动，到了中盘绞杀，白棋才会慢慢显出威力。

在我看到的这局棋当中，白棋杀死黑棋的地方非常零碎，黑棋简单而暴力，利用自己的厚实阵地，向白棋发动冲锋，唯一的意图就是将白棋全部消灭。

这已经违反了围棋的规律，围棋讲究的是隐藏锋芒，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不会冒险发动攻击，更不会表露自己的真实意图，但是我在大雪山绝顶上看到的却是，黑棋和白棋拼死搏斗，根本不顾围棋规则，或者说下棋的最高境界根本没有规则，只有战胜对方、杀死对方才是唯一目的。

我已经领悟到，这么多年以来，大雪山地区反反复复上演着黑白之战，就是为了启发世人，到底如何才能发展？

到了第二天下午，我的身体进一步复原，走出房间，在寺庙里散步。

当我走到寺庙的后山，不知不觉进入了一大片菩提树林，这里有很多年轻的僧人正在打坐，他们背靠树干，膝盖上摊放着经书，已经进入了浑然忘我的境界。

我放慢了脚步，避免打扰他们，影响别人清修。

猛然间，一个僧人从大树后面转出来，距离我只有三步，险些跟我撞在一起。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低声说：“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就是你想要的。不要出声，我没有恶意，跟我走吧。”

我还没有看清他的脸，我们已经擦肩而过，他走向西南方，脚下又快又急。

我几乎没有任何考虑，立刻跟上去。

在这个寺庙里，我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很多人都知道我是为了大雪山烂柯棋局而来。

我们穿过了几道小门，又从寺庙的藏经阁旁边经过，接着出了寺庙的西门，走向空旷的山谷。

如果放在从前，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我就会放慢脚步，要对方做出解释，但现在我刚刚死里逃生，这条命都是捡回来的，所以不惧生死，不管对方去什么地方，我都会一路跟下去，直到找到谜底。

我们穿过了一段没有任何阶梯的黑暗山谷，前面出现了三座石屋，都有着非常古老的年代感，跟现代建筑毫不相干。

“师父们就在里面，你从左面进入，每一位师父都会考察你，经过了这些考验，你就能够真正看到秘密，现在就去吧。”

这个引路的僧人说完，转头离去，连个正脸都没给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进第一座石屋，轻轻推开了接近腐朽的木门——石屋内部大约有十步长、五步宽，高度只有两米，我的头顶几乎碰到了屋顶。

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僧人坐在角落里，手里捧着经卷，正在读书。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仿佛进来的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空气。

我蹲下来，双手合十，向他行礼。

那个僧人抬头看了我一眼，轻轻摇头：“你根本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没有任何慧根，在大雪山绝顶过了一夜，却什么都没发现，简直太可恶了，你还是走吧，根本不适合修行！”

我并不生气，走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寻求真理，不管对方说什么都是次要，也不会引起我的火气。

“师父，我来到独龙秉烛寺，就想知道烂柯棋局的秘密，秦成沛和杜仲都已经死了，他们的死跟棋局有关，假如不能解决烂柯棋局引发的危机，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无辜丧命，请师父大发慈悲，让我见到烂柯棋局，一定感激不尽。”

这就是我最重要的诉求，毕竟烂柯棋局和阴阳人偶有关联，必须全部解决，才能天下太平。

僧人冷笑起来，举起了手里的经书：“看看，这里所有的智慧都隐藏在文字里面，如果你懂得读书，早就发现了智慧的真谛，现在一味的问我，我怎么可能教会你？不如离开这间屋子，到前面去，我的师尊也许有心情告诉你一些什么。”

我从石屋的另一侧门口穿过，到了第二座石屋。

石屋里，有两个人正在下棋。

棋盘刻在一块大石头上，黑白局势非常复杂，双方已经纠缠在一起，两个人双手支着下巴，全神贯注地看着棋盘，根本没有意识到我已经进门。

我没有开口，用心观察棋局，发现黑棋暴力无比，已经把白棋团团围住，并且奇兵突起，把白棋分割成左右两块，分而食之，绝不客气。

那么，这局棋的最终结果就是白棋被连根拔起，一个子都留不下，黑棋大获全胜，毫无悬念。

按照现代围棋规则，黑白双方最终占领的区域相差很小，不可能出现一方屠杀对方大龙的情况，那就证明，两位对弈者不在同一水平线上。

我看了很久，白棋拼命抵抗，竟然让黑棋莫名其妙的走出了连续的昏招，于是黑白之间的力量对比越来越接近，白棋竟然有了反败为胜的迹象。

“我输了。”执黑棋的僧人抓起一把棋子，撒在棋盘上。

从最初的形势大好，到现在认输，证明他的棋艺低于对方。

“你明明看出局面不妙，却不提醒我，到底是何居心？”他转头看着我。

我摇摇头，观棋不语真君子，唯有不说话的人，才是真正明白棋局精髓的人。

“让他去吧，他擅于隐藏自己，如果是普通人，一进来就帮你下棋，根本等不到现在。师尊早就说过，修行者要讷于言而敏于行。他很符合这个条件，去吧，去吧——”

执白的僧人向身后指了指，我马上合掌致谢，然后从另一扇门出去。

在第三座石屋内，我看见了一个“骷髅”。

当我进入石屋，他用左半边脸、左边身体对着我，我看到的就是一副骷髅。

他的皮肤十分黝黑，紧贴在骨骼上，皮与骨之间，竟然没有任何肌肉，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

当我走到他的正面，才发现这是一位老僧，他的身体已经修行到半荣半枯的境界，从鼻尖正中竖向左右分开，左侧枯骨，右侧正常。

“坐吧，你想要什么？他们放你进来，就证明你已经接近于我的收徒要求。我只有一个问题，如果你能回答，我立刻收你为徒——左为枯，右为荣，如果有人骑虎难下，该如何解决？”

老僧的问题充满了高深的哲学思想，但我不用任何思索，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