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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冠林突生变,云棠将易主

云棠虑了半晌,明了他的意思,心下不禁好笑,“清白”二字于她而言,远没有他们所想的那般在意,自己非当世之人,男女大防尺度尤宽,当下的种种不过是托词而已。

然,这样的心思她是万不可说予旁人的,遂做茫然状,未应声。

水穎峥也并未要她作何反应,提步而走,此时才有了心思看着付之一炬的甄庐,俯身拾起一枚云子,若有所思,

忽然,一股凌厉的刀风破空而来,水穎峥长身玉立,衣袂飘飞,信手扔出手中云子,内势强盛,直攻来者的命门。

不远处甄冠林闻声赶来,见状悠闲的立于一旁观战,时不时的拍掌叫好,不出她所料,不过十招的对峙,水穎峥已将对方拿下。

云棠瞧出这身影就是昨夜的贼人,不觉往甄冠林身后躲了去,隔着数丈距离,见着他落了下风面巾失落,露出一张端方清秀的脸,竟是脂腻色香那名疑与水三少有染的小厮。

“你不该回来。”水穎峥看着来人道,“你知我过了昨日,任何人再想杀我绝无希望。”

小厮委顿在地,脸上浮出死灰之色,他道:“可我不甘心!我熬了三年,荒诞三年,今日不除你,来日我何来的机会。”

甄冠林一旁叹息,此时出声道:“晋华,你这又是何苦?当日是你妹子自愿委身于侯爷,与三少何干?”

“何干?你竟然说与他何干?若非他诓骗了樱儿,许她一世之约换他一线生机,想那狗侯爷何等的暴虐无常,樱儿怎会愿意嫁过去?!而最是过分的是,樱儿受不住狗侯爷的凌虐逃出来向他求救,他竟又将人送了回去……你可知樱儿最终是怎么个死法?”晋华双眼冲红,忆起当日景象,痛道:“她被那狗侯爷用刀子一刀一刀凌迟而死,你们可能想象她有多痛!有多痛……哈哈哈哈哈哈,水穎峥,你会遭报应的!”

甄冠林看了一眼水穎峥,见他面无表情,又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据我所知,樱儿离世时你尚在塞外学艺。”

晋华狰狞的笑道:“你们以为瞒住了樱儿的死讯我就无从得知?真的是笑话!水穎峥,你可知樱儿到死都念着嫁你为妻,可你呢,日日声色犬马,女人无数,早将樱儿抛诸脑后,如此负心薄幸,你简直枉为人……不,我差点忘了,你的确不是人,你娘是怪物,你也是怪物,冷心冷血,狠毒心肠,你们这样的怪物早该下十八层地狱!”话毕见水穎峥神色大变,怒气攻心,他不惧反笑,猖狂至极。

“闭嘴!”甄冠林斥道,“晋华,三少对你已仁至义尽,你莫要恩将仇报!当日你初到水宅他便知晓了你的身份,三年的时间,明知你有杀心他也未动你一丝毫毛,待你已然不薄!”

晋华闻言如遭雷劈,望向已怒了神色的水穎峥道:“你早知我身份……怪道你总胁迫我与女子交好,我道你是浪荡无形,未作他想,原来竟是要破我的功夫……我早该明白的,否则我若修成那般功夫,昨日怎会杀你不得!”

言罢他悔则悔已,又无他法,盛怒之下拍地而起,刀影重重,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欲将水穎峥斩于刀下,然水穎峥又怎会任之听之,厉声道了一声“找死”,推掌而出,掌劲狠辣歹毒,直将晋华震至三丈开外,只见其勉力挣扎了片刻,终是去了。

水穎掌收掌而回,怒气未消,“怪物”两字尤在耳旁,陡然想起一旁的云棠来,杀机乍开,绝不能让旁人知晓了他的身份!

云棠尚在梳理从晋华口中得到的讯息,不防阵阵寒意袭来,抬目望去,水三少已劈掌行至面前,心下大骇,她不由后退两步,却仍躲不过逼人的杀气,电光火石间,甄冠林欺身插入,拦了水三少的招式,道:“快住手!”

“留她不得!”水穎峥狠道,话间又转了招式袭去,甄冠林招架不得,眼见云棠即将毙于其掌下,忙叫了声“小心”,慌将袖中白绫探出,可还未及云棠跟前,就见云棠颓然坠地,一动不动。

她连忙上去探了鼻息,见人还活着遂松了口气,抚脉道:“她患了高热,定是昨夜受了凉。”

水穎峥道:“杀了她,以绝后患。”

“阿胜很喜欢她,这是近几年阿胜最心仪的小奴。为了阿胜,我们不能动她。”

“……”水穎峥半晌无话,阿胜对他而言十分重要,事关大业之途,他只得敛了心思,道:“将她的雇佣契给我,既杀之不得,唯有放在眼皮底下才最是安全。”说罢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喂云棠服了下去。

甄冠林看着他动作沉了脸色,问出适才想问的话,道:“你果真使了手段破了晋华的道行?”

“我若不那样做,今日躺在那方的定然是我!”水穎峥道。

“哎,他们兄妹二人实属不易!”

“我又谈何容易?”

“罢罢罢。你将小奴和阿胜带走吧,甄庐眼下这样也住不了人,借此机会我到各地游历一番,希望归来之日,你已将甄庐给我重建了。”

水穎峥点头,寻着阿胜扛起云棠便下了山去。

“少爷,您的茶沏好了。”

“少爷,您的床铺好了。”

“少爷,您的洗澡水好了。”

少爷……少爷……少爷……

下人房内,云棠瘫倒在床,浑身似散了架一般,兀自问候了水颖峥的祖宗十八代。

她怎也想不通,为何一觉醒来来到水宅不说,竟然连主子都换了,眼下天天对着个屡次想取她小命的人,围着他忙活个不停,心下凄苦,真想撂了挑子。

然,雇佣契在他手上,她若强行请辞,倾家荡产也是给不了赔偿的,何况体内还被下了劳什子的毒药,且已在腹内扎了根,盘根状的柳丝盛开在肚脐上方,万分妖娆瘆人。

只目前这毒发作起来还不知是个什么样子,她整日惴惴不安,唯有寄希望于云临,可不知为何前些日子便修了书信,按理说该有了回音,却迟迟不见信鸽踪影。

“云棠!云棠!”

屋外响起水颖峥贴身小厮东子的声儿,她挣扎着从榻上起来,才穿上灰布鞋,东子已踹门进了屋,道:

“你怎这么磨蹭,我叫你呢。”

“东子哥”,云棠扶额道:“你且瞧瞧我的模样,整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还未出阁呢,给我点面子,你下次寻我时能否敲敲门?”

“噢,对不住,早些此屋歇的是旁的小厮,如今换了人我倒是忘了。”

“无事。不知东子哥找我何事?”

“少爷让你过去一趟,说有事交代于你。”

云棠看了看黑尽的夜色,实是想不出此刻还有何事好做,不满道:“我这就过去。”

说罢,提裙出了屋,待她的身影落入幽红灯笼映着的廊下,东子笑着跑到外院,与一华装妇人说道:“二夫人,人去了。”

被称二夫人的妇人笑得温柔可亲,轻声道:“辛苦了。”

“不辛苦,能为二夫人做事,是奴才的荣幸。”东子受宠若惊道。

“此番我先离了,记得有什么事速来与我说。”

“奴才遵命。”

水颖峥房前,云棠轻叩门扉,见里面许久未有反应,遂转身欲走,不料室内忽传出重物坠地的声响,她思量着可别出了什么事儿,便试着推了下紧闭的门,不想竟推了开来。

度步入内,她小心翼翼的唤着“少爷”,横过纱幔妖娆的外室,绕开写意山水的镂花儿屏风,右脚将踏入内室,脚下似有异样,提脚见着一件牡丹花绣的翠绿肚兜,心里立时明了什么,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样儿的夜里,莫不是水三少还要她榻前观赏活春宫不成?

踌躇间,余光内人影晃动,她看了过去,但见榻上无人,而光洁的地板暖毯上人影交叠,仔细瞧来,水颖峥单手捂了女子的嘴,身下动作着,咬着自个儿殷红的下唇,面上隐忍,诱人得紧。

自云棠出现,那女子便发现了去,“唔唔”哼嚷着,拉下水颖峥的手,急着起身拉了衣裳盖了身子,声音儿不稳道:

“三郎,杀了她!”

水颖峥这方也起了身,看向云棠,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待听得一声猫叫,只得忍了下来,理了袍子未发一语。

女子见状十分不满,愤恨的盯着云棠,这边瞧见女子容貌的云棠不禁一怔,此女不是大少爷房里新纳的小妾秀儿吗?怎的与水三少厮混一处? 大少爷才出门几日,她就寂寞空闺与小叔子勾搭上了?

这档子的大宅秘事,向来不为外人道的,云棠不安,此次被自己撞上了,怎么个说道,只怕小命儿都难留。

前后想了想,她再愚笨也明了自己着了道,可若说是东子使的坑,无凭无据,水颖峥必是不会信的,忙跪了道:

“求少爷饶恕,奴婢见着少爷房里烛火通明,便想着来问问少爷是否用点羹汤,在门外乍听得房内异动,恐三少遇险,这才无礼撞了进来,眼下奴婢什么都未瞧见,这就退下去。”

言罢躬身后退,连水颖峥的神色都不及细看,听得身后秀儿又喊道:

“三郎,这奴婢留她不得,你还不动手!”

云棠后背不禁发冷,脚下不由加快了步子,突然旁侧窜出一只肥猫,云棠忙抱了夺门而逃。

“三郎,你为何不杀她?她若将我们的事儿捅了出去,我可就活不成了。”秀儿不见了云棠身影,心下落不了底儿,贴了身子缠着水颖峥一副楚楚可怜样儿,细语柔声。

“她不会说道出去,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水颖峥不耐的拉下她缠上脖子的素手,颇为烦躁,杀人灭口不过一刀,然他需要阿胜,而阿胜需要她,眼下她对他还有利用之处。

秀儿低头欲泣,盈盈双眸,道:“我只相信死人。”

水颖峥失了耐性,右手紧握她的香肩,拇指入了肉皮,疼得她嘤嘤低喊,“你知我不喜诸多干涉我的女人,要杀要留我自说了算,你再多一句,我先要了你的命。”

“我知错了,三郎你且松手。”秀儿一双白皙如葱根的手攀着他的臂膀,好生无辜,“秀儿也是为了三郎好啊,往次三郎都未留活口,此次……秀儿便想岔了去。”

“滚!”水颖峥冷道,将她掀翻在地,眸子寒到底子里,骇得秀儿花容失色,她来不及处理肩头的细细血流,忍着痛穿妥了衣裳从暗门离去,水颖峥冷笑一声,抚了桌上的茶件儿,连同一盅失魂香,落地生脆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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