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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层峦遇叠嶂,惴惴不安生

被扔上楚府的马车,还未坐稳,水颖峥亦欺身上了来,云棠忙往后缩了缩,道:“少爷,你不是要去赴局子么?”

“不急,瞧完你家兄再走不迟。”水颖峥道,一双眼盯着她摄人得很,“毕竟他也救了我未婚妻不是。”

云棠大气不敢出,懦声道:“家兄侠义,少爷无需挂怀。楚小姐福厚,今日就算遇着的不是我们兄妹,也能逢凶化吉。”说罢听着马车骨碌滚动的声儿,顿了顿又道:

“少爷,占着楚小姐的马车,将楚小姐撇在太白楼,似乎说不过去吧,你若不急着赴局子,还是将楚小姐送回别苑,您与楚小姐的关切之意,家兄处我定会带到。”

水颖峥哼笑一声,“你倒是管起本少爷来了,兜着圈子的撵,就这般不待见我?!”

“不是不是,”云棠摇头道:“奴婢哪儿敢不待见少爷啊,只是这番少爷撇下楚小姐同我去看家兄,教旁人知道定有微词,若教楚老将军知晓,官家威大,少爷是老将军心头佳婿,自然对你不会如何,但奴婢位卑,指不定就要了奴婢的脑袋。”众目睽睽之下,他将她扛下楼来,现下还不知那些子人会说出个什么嘴

“你怕这?”水颖峥好笑起来,道:“大可放心,本少爷想护的人,任是谁也动不了。”

云棠撇嘴,“少爷的话说得轻巧,这人啊,便是你想护又哪儿是时时能护的,需知始料不及就是这般来的~”

“言之有理,”水颖峥方想起一事,掸着袖子斜睨着她,“有些人就算是本少爷想护着,奈何是个不知好歹、吃里爬外的,本少爷受不得屈,定是要抢着头儿的灭了她。”

“少爷……少爷是英明的。”云棠讪笑两声,往后坐正了倚着车壁,瞧着这境况,她是断不能将老夫人和她有话的事儿说于他了,否则,怕是要死得更早些。

水颖峥但瞧着她的神情变化,不发一语,不多时,马车停在余生堂门口,水颖峥利落的跃下,冷声道:

“还要本少爷抱你下来不成?”

“不用……不用……”云棠动作间实在疼痛,滑下马车时险些摔下,水颖峥冷凝的面色稍缓了些,不顾她的反抗,一手搂在她腋下让她靠着。

一双眸子闪烁不定,越近了余生堂,云棠的不安便越多一分,水颖峥是个霸道的性子,早喝了她不许与男子亲近,她虽觉着他无甚身份能干涉她的姻缘,可强势之下,她是真怕顾胥星因她而挨上横灾。

“三少爷,怎就到小的这处来了,可是身子不好了?”

将踏入余生堂的大门,一白须老儿便迎了出来,好生问着。

“本少爷康健得很,何时身子不好过。乃是我这下奴腿脚伤着了,你速屏了旁人给她诊明白了。”水颖峥道,随手将云棠按在竹木椅上,自个儿往一旁坐着。

“这姑娘先前可是伤着了膝盖骨?”白须老儿问道,见云棠点头称是,不觉捻须凝眉,“伤得着实狠,连筋骨伤脉络,不好生养着,怕是要落下病根来,想必今日姑娘发作应是劳着腿脚了,往后切不可如此。”

云棠连连点头,水颖峥闻言脸色不大好看,“便说你有何诊治法子,尽管说来。”

白须老儿笑道:“三少爷莫急,老夫在这类病疾上倒是擅长,这就为姑娘开了方子,往后月内姑娘每日过来,小的再施针治上一治就无甚大碍了。”

“这便好。”水颖峥看了一眼云棠,对白须老儿道:“今日可有位男子入诊,身侧跟的是楚府装扮的丫头?”

云棠耳朵一动,僵着身子如是坐定般,听着白须老儿回道:

“确有这么一位,小的几下按掐,您来之前人已清醒家去了。”

白须老儿这一句实救了紧张到快要窒息的云棠,她听罢暗喜,额际都松快了,“少爷,既如此,你尽忙自己的去,奴婢小坐一会儿,拿了药便走。”

水颖峥瞧着时辰也是不早了,端看了她半晌,起身抛了锭银钱道:“好生养着,莫回了院子还是要死不死的样子,教本少爷瞧着糟心。”

说罢走得脚下生风,身形前倾,显得十分迫切,云棠心中猜度他应是耽搁久了些,眼下去往翠风楼倒真是急了的样子。

“姑娘?姑娘。”

“哎,有劳大夫为我诊治抓药。”云棠道,为方才的怔忪摇头一笑。

白须老儿两手交握笑道:“抓药片刻即好,顾公子可还在后院厢房等着姑娘。”

云棠愕然,“大夫适才不是说……”

“故友相托,老夫信口说了句瞎话罢了,姑娘请吧。”白须老儿满面慈祥,双目炯然,走在前面带着路,让云棠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入了后院,方瞧着一室门扉未掩,云棠在白须老儿的示意下步将进去,却见着两男子相谈甚欢,一是顾胥星,一是……

“云临,你不是赴宴了去,怎在此处?”

“我若不在此处,只怕你在水三少跟前就暴露了去,徒增事端。”云临笑道,瞧出云棠的不对来,扶了她坐下,“以为跟着行家练过半月的镖子当真是百发百中了,将自个儿搞成这样,可觉得值当?”

“云兄,你莫要说棠儿,棠儿一介弱女子能有这般侠义心肠,实在难得。”顾胥星道,斜卧在床榻,头颅上裹着一片白布,想来是伤得重了。

“怎伤得如此严重?”云棠见他模样便气从心来,“就你那劳什子的功夫,未到境界就莫要替人强出头,英雄没做的成,倒落成了这狼狈样。”

顾胥星赧然,“我原是心急……”

“你还有脸说人家,”云临好笑道:“若不是你管不住手,怎会招来祸事累着顾兄弟?”

云棠梗了梗脖子,“我也是悔了,早知道就安生用食,管恁多做甚。”白遭了未来主母的忌惮,以后的日子定是难过了。

云临见她丧气的模样着实可爱,一指便顺当的弹在她额头,惹了她一顿叫唤,一副宠溺的样子不免教顾胥星吃了味儿。

“云兄,棠儿既在,你自有事要忙,快快去了就是。”

云临瞧出名堂来,哈哈一笑,“我千万注意,还是碍着你们恩爱了不是,得,我这就走。”

“云兄慢走!”顾胥星道,也未假意解释,认了自个儿想与云棠独处的心思。

云棠一时又羞又笑,见云临光说未动,不禁催道:“你还立着做甚,快些走啊。”

云临闻言“扑哧”一笑,而后状似心酸,长叹一气,“妹大不中留啊……”

待云临一走,云棠移步床榻,两手捧着顾胥星的脑袋摸着,口中忧道:“怎就伤着脑子了,可别摔得更呆了。”

顾胥星由着她动作间揉乱了他一头的墨发,“脑后裂了道小口子,无甚大碍,大夫说休养几日便好了。”

“可你这鼻子……”云棠见上面紫红泛青,还蹭破了小块儿皮,惜道:“这般俊俏的小脸,如今算是破相了。”

顾胥星淡然浅笑,“不过皮肉之相,有甚在意的,我瞧着这便是我的功勋,若结成了痂留了印子,你每每见我可不就念着我今日的好了。”

“别,”云棠道:“怕我不是念着你的好,反是念着你蠢了。再说了,我还是欢喜你皮肉光洁。”

顾胥星将她手拉入掌心握着,笑道:“棠儿既如此说了,我自好生养好。且不说我了,你的腿脚怎了?”方才便见她不良于行的样子,一直未问出口。

云棠抿唇一笑,靠在他肩上道:“前段日子伤着了,今日复发,大夫亦说我无甚大碍,好生将养便好。”

神色一凝,念着她的腿伤,顾胥星想起水颖峥来,缓道:“棠儿,我且问你一句,你觉着水三少是什么样的人?“

未想过他会提起水颖峥,云棠微诧,道:“还能是什么样的人,自然是能赏我一口饭吃的人。”

“棠儿,你莫诓我,”顾胥星搂紧了她道:“云兄都说与我了,云兄他身患不治之症,唯水三少的灵草可抑病情,你二人兄妹情深,你为救他不得已才入的水宅,受制于人。我先前见水三少待你不好,心下本算着赎你出来,眼下却不好让你为难。”

云棠愣了晌,云临何时得了绝症,他这不是诓骗顾胥星么?她一时缄默着,自抚弄着顾胥星的交襟。

顾胥星只当说穿了她的难处,教她难受起来,忙慰道:“棠儿,之前是我不好,望你无忧劝你赎身反倒让你不好处置了去,以后我定不再多说,先助你拿取灵草,救了云兄性命才是。”

“……云临的事你莫管,我们自有谋划,你杂事丛多,何故白遭些疲累。”云棠起身瞧着他,他这般言说,她心中实在忐忑,自己的差事本就是个不太平的,万是不愿他牵连进来。

顾胥星怜惜她,唇瓣子在她脸庞砸了一计,道:“若是旁人,我自然怕累怕苦,可就是棠儿你,我甘之如饴。”

云棠半忧半愁的垂了头颅,顾胥星温醇一笑,见着她已然有些凌乱的发丝便顺了顺,动作轻柔,极尽宠惜,云棠不禁觉得头皮舒适痒麻,轻叹一气。

忽而,他大手在她脖间停下,指骨颤栗,她犹疑的抬头,便见他脸色极其难堪,青白二色变了又变,仿若受了重击。

“怎……”她一语未出,顿时想起自个儿脖子上的唇烙子怕是还未消退,亦是失色往后一退,理了衣裳扯了头发往脖子掩着,一时不知该作何解释。

两人俱不言语,室内一下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顾胥星牵强一笑,容貌竟有些狰狞,拉过云棠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家去吧。”

云棠吞吐再三,被他拦腰抱着出了房门后终道:“顾呆子,这原是误会,我……”

“闭嘴!”

不待她说完,顾胥星破天荒低声呵斥一声,见她被惊得呆了去,又缓了声气儿道:“莫说了,棠儿,你莫说了。”

云棠心下堵塞,此番是顾胥星第一次同她发了火,她几度启唇又几度咽下,罢了,眼下他怕是听不进任何话去,且让她想想对子先,过两日再与他解释。

两人拿了药出了医馆,云临走前请的车马便已候着,而楚府的车马早被白须老儿以医馆有专车相送而打发走了。

乘坐一路无话,入了文定巷,顾胥星仍是让她先进了门自己方离去。

才进家门,云母瞅着她的腿伤复发甚是心疼,忙将那药熬上,正上了火候,院门又响,开了开来竟是一模样周正的小哥儿。

云棠在床上躺着看了半晌的话本子,云母便端了黑乎乎闻着就极苦的药来,云棠忙掩鼻躲闪,嗷嗷不从。

“叫什么,早先让你离了那宅子你不依,非要为着云临做事,眼下落了伤处来,不好好养着若留下后症来,后半辈子可有得你受的。”

云母搁了药碗在她窗前小几上,转身又出去,不一会儿又进了来,手上多了一提子油纸包。

云棠苦哈哈的端起药慢慢喝着,见状问道:“娘,你这是拿的何物?”

云母面有不郁,“水三少爷差人送来的,说是给你补身子用。”

说罢将纸包拆了开来,果真如小厮所说,俱是名贵的滋补佳品,一时间云母竟是碰也不敢碰,道:

“小棠你老实说,你与那三少爷可生了主仆间不该有的干系?”

云棠连连摇头,知云母话中意味,忙将自己相救楚落碧的事儿拿出来说道,直说是水三少感念自己救其未婚妻的恩情,出手才如此阔绰,云母这一听方放了心来,口中道: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要忙活晚膳,云母与她闲聊不多久就出了去,她低头喝着药,不知为何,一颗心惴惴不安总落不着地,只觉以后的日子更不会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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