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吴家

第四十二章

这天气时好时坏，昨天下的雨虽然不大，但也能润润庄稼，现在村里人都是排队浇地，穆嘉端着木盆去河边洗衣裳看见过好几次，村里汉子站成一排，轮到谁，谁就去浇地，这一等有时候能等一天呢。

也有些人耐不住性子，就去河边打水浇地，一亩地少说也要个十五六桶水，这一趟下来都不晓得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穆嘉看不到自家地里的情况，但想来跟这边差不多，只是二哥进城打工，大哥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谢星廷每天都是快快乐乐的，李锐言也是这样，他们两家手里都没土地，犯不着这个愁。

昨天下了一场雨，穆嘉在罗吉收完冰粉之后领着谢星廷和土豆去山脚下转转。

山脚下的人可真是多，除了家里伺候田地的汉子和走不了道的娃娃，剩下的一人一个小背篓，在山脚下挖挖野菜，摘摘蘑菇。

穆嘉到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什么能吃的东西了。

“小爹，咱们还采吗？”

穆嘉手里不缺钱，挖野菜也是想添点新口味，打发打发时间，不至于因为这个原因跟他们争食。

“我们去别处看看，没有野菜摘点野果子也行，家里的皂角也不多了，看能不能找到一些。”

其实穆嘉并不太在乎这个，只是谢星廷从李锐言那边上完课，一回到家就开始练字，那个刻苦劲让穆嘉心里不忍，当初让他跟李锐言识字，就是看他年纪小，村里的学堂不收，城里的学堂要三本书都认全了才收，这没让他从现在就开始头悬梁，锥刺股。

穆嘉时不时领着谢星廷出门玩，让他放松放松也好。

再往上走一点，挖野菜的人就少了很多，大概是怕碰见野猪老虎。

不止他们怕，穆嘉也怕，现在不是跟李锐言一块上来，他们还是小心点的好。

到了这边便不再拘着土豆，让它放开了撒欢。土豆跑到前面，停下来叫两声让他们跟上。

这一片就有一棵皂角树，枝繁叶茂，结的皂角可真是不少，只是低一点的皂角被摘了个干净，穆嘉现在也没有趁手的工具，高一点的也摘不到。

“小爹，这边有棵皂角树，咱们摘点回去吧。”

土豆停在皂角树下呼哧呼哧地喘气，穆嘉想着在附近能不能找到跟木棍，把皂角打下来。

“这么高我们也够不着，等我找根棍子把它给打下来。”

树上传来两声响动，土豆腾的一下站起来，朝着树上狂吠。

“穆夫郎，是我。”

小虎从皂角树上显出身形，朝着他们笑笑。

穆嘉连忙呵斥住土豆，“小虎？这树挺高，你可要小心点。”

小虎虽然已经七八岁，但饱一顿饥一顿，发育的不如同龄人，看上去也就五六岁，树冠又密，这才让穆嘉没能发现他。

小虎从树上摘了皂角往下扔，“你们帮我捡吧，咱们一人一半。”

穆嘉也没跟他客气，招呼着谢星廷去捡地上的皂角，“一会儿摘完了来我家吃点点心喝点水吧，我们也没人会上树，多亏了你。”

小虎愿意帮着穆嘉摘皂角也是看在冯娘子用碎布头做新衣服的份上，这碎布头是穆嘉给的，乡下人一点布料都舍不得浪费，即使冯娘子帮村里人做做衣服，也很少有人愿意把布头给别人，自家留着纳鞋底多好。

土豆对什么东西也感兴趣，闻了闻皂角，知道到不能吃，也就没了兴趣，趴在树荫底下打盹。

穆嘉也不管它，给自己的背篓装了个底，剩下的都给小虎装上了。

冯娘子靠着洗衣裁衣为生，这皂角对他们来说是消耗品，用的多，家里得常备着。

“小虎，够了，你的背篓快满了。”

听到穆嘉这么说，小虎从树上爬下来，这才让穆嘉看清楚他的样子。

鞋子寄了根绳挂在脖子上，裤腿袖口挽的高高的，看小虎这样子也是经常爬树。

“我们还得多转转，看有没有野菜果子什么的，你跟我们一块吧，把皂角留下给土豆看着。”

小虎听了觉得有理，他家皂角没了，冯娘子腾不出手，他就自己拿着背篓上山摘，要是再弄点野菜什么的回去，就是现在吃不了，晒干后留着冬天吃也行。

小虎毕竟是个小孩，很听大人的话，把背篓留下让土豆看着，这就要跟着他们一块去。

土豆看他们离开，也跟着跑了几步，被穆嘉呵斥住，让它好好看着背篓。

穆嘉说了几遍，它竟然真的趴下了，脑袋冲着背篓，朝他们摇摇尾巴。

小虎往土豆的方向看了好几眼，谢星廷家的狗竟然这么通人性，要是他家也能有一条就好了。

但几个人也不敢离开土豆太远，只在这一片摘了野菜，蘑菇什么的也没看到，小孩拳头那么大的野桃倒是摘了不少。

野桃表面上的毛实在太多，人一碰就不舒服，穆嘉去了皂角树那里，从背篓里掏出几块旧布。

穆嘉拿了一块旧布递给小虎，又拿了一块给谢星廷，“小虎，用这个摘野桃吧，这样身上就不痒了。”

这旧布是用自己的破衣服改的，也就是粗麻布，穿了好几年，颜色都洗掉了，看不出个什么。

这样穆嘉才敢放心的给小虎，别到时候给自己惹麻烦。

临近中午，气温也确实热了上来，穆嘉怕谢星廷再有个好歹，小虎比他也大不了几岁，就想领着他们下山。

小虎也是这个意思，一听要下山，立刻就回去拿背篓。

土豆看见他们回来，懒洋洋地摇摇尾巴，站起来抖了抖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精神精神。

三个人到了山脚下就要分道扬镳，毕竟家在不同方向，也不顺路。

“小虎，下午来找星廷玩啊。”

小虎点点头，大声回应：“好！”

穆嘉牵着谢星廷往回走，一路上土豆时不时往背篓上扑，弄得穆嘉心烦，想着土豆休息了这么久，也该出一份力，穆嘉就把野菜绑到它背上，让土豆背回去。

土豆刚开始还不适应，抖着身子想甩下来，可一直没能如愿，它也就老老实实背着了。

“吴阿叔，砍柴回来啦？”

现在穆嘉对村里人也认识了个大概，路上碰见也能打个招呼，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

吴阿叔憨厚的笑笑，“是咧，嘉哥儿这是上山摘野菜去了？”

穆嘉点点头，“家里无聊，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简单寒暄两句穆嘉领着谢星廷就要走，出来这么久不知道他灶上的肉炖好没有。

吴阿叔看着穆嘉离开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当年他家遭了灾，房子地都没了，好险没碰见流民军，一家人倒是完完整整的。

可没钱也是件大事，那时候他家的大儿子都要快说亲了，出了这样的事儿，也就耽搁下来。

定居在村子里也不是没找人说过亲，那些媒婆一听他家的情况，怕砸了自己的招牌，不肯给他家说亲，现在他大儿子都二十六了，还没着没落的。

穆嘉跟村里人没什么接触，家里有出了黄皮子的事，虽然表面上大家都说是黄皮子进门，可私底下说什么的也有，他在村里名声不好，也就没几人能想得到他。

吴阿叔急匆匆地回了家，关紧院门拉着吴阿婶进屋。

他家穷，也就没有吃午饭的习惯，但这几日家里汉子都要下地，肚里没点干粮可不行，前几天挖了不少野菜，吴阿婶正守在灶前，蒸野菜窝窝头。

“你这是干什么，这么急哄哄的。”

“你不老忧心老大的婚事吗，我想到一个人，准保合适。”

吴阿婶闻言眼睛一亮，“媒婆都不敢打包票的事儿，你能想到谁呀。”

吴阿叔灌下一瓢凉水，没说话。

“你快说啊，想到谁了？”吴阿婶不免着急，打了一下吴阿叔，示意他快说。

“穆嘉。”

“穆嘉？就是住村尾，带着个小孩的那个？”

“对，就是他。”吴阿叔拉着老妻在炕上坐下，细细盘点穆嘉的好处，“他进门半年就有了喜，可见是能生的，他前面那个留下来不少东西，咱们也不贪那个，等那个小的长大都还给他就是了。”

吴阿婶越听越觉得对，要是成了的话他家的院子肯定住不开，估计要住回去，那可是亮堂堂的青砖瓦房啊，村里也没几间。

“这样真行吗？”

吴阿叔眼睛一瞪，“怎么不行，你找时间多去他那儿坐坐，探探他的口风。”

吴阿婶觉得有理，点头答应下来，“那我明天就去他家坐坐。”

他们关起门来说的话，被下地回来的吴山听了个大概，他脸颊通红，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大哥，你怎么不进去啊？”

吴树看见大哥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开口问道。

吴山避而不谈，“没什么，咱们赶紧吃饭，下午还得去地里呢。”

夜晚寂静，吴山躺在床上想着今天中午听到的事，爹娘想给自己说穆嘉的亲，自己以前也远远看到过穆嘉几次，他长的好看，叫人移不开眼，可他们没说过一句话，爹娘怎么会想打他的注意呢。

第二天一早，穆嘉送走了罗吉，准备和李锐言一起上山搬点硝石回来，夏天这个时候没了冰块可不行，他们也奢侈一把。

穆嘉刚收拾好自己，准备带着谢星廷和土豆出门，便听到有人敲门。

“嘉哥儿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