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柳蔓枝
第五十七章
“娘,娘。”
未见其人,便闻其声,小虎跑得快,他担心冯娘子,竟是比王郎中先一步进院。
王郎中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腿脚不太利索,但也没拄拐,却还是被小虎落下了好大一截,身旁跟了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她身上背着药箱。
“慢一些,慢一些。”
王郎中走在后面,看小虎这么着急,不忘叮嘱道。
小虎却没顾及这个,率先跑进院子,看到穆嘉微微一愣,自己去了这么久,娘竟然还没醒来。
他心里酸涩,死死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来。
穆嘉温热的手落在小虎的肩膀,“郎中在后面吗?”
小虎点点头,眼神殷切地看着穆嘉,想从他嘴里得到什么好消息,比如娘醒了,只是身上没力气,躺在屋里没下床。
“小虎,你跑的也太快了,我这老胳膊老腿跟不上啊。”
那女子扶着王郎中,两人一道进了院,年轻女子鼻子轻嗅几下,眉毛皱了皱,很快锁定了门口那堆蚂蚁,她面上疑惑,却也没多问什么。
“王郎中,病人在屋里,您且进去看一看吧。”
穆嘉走到王郎中面前,行了个礼,客客气气地说道。
王郎中捋捋胡子,指着那女子对穆嘉几人说道:“这是我徒弟,柳蔓枝,平常就跟着我一起看诊,免诊费,几位看可行吗?”
穆嘉当然是没有什么意见,可人家问的是小虎,还是要看小虎同不同意,小虎毕竟年纪小,没怎么和郎中接触过,平时有个小病小灾都是靠自己熬过去,再不然就去山上挖点草药,对付对付就过去了,这还是第一次找郎中,不太明白免诊费是个什么意思,求助似的看看穆嘉。
穆嘉读出了小虎眼底的求助之色,对着王郎中笑笑说道:“没意见,您请进来看看吧,我去给您两位倒杯水。”
说完便安抚似的摸摸小虎的头,示意他进去听,自己则去厨房倒水给他们。
穆嘉端着水壶水杯进来,怕谢星廷晒着中暑,就让他一块进来,在屋里呆着,别瞎说话,给冯娘子添麻烦。
见王郎中坐在床头的凳子上,柳蔓枝坐在床头,右手搭在冯娘子的手腕上。
屋里气氛很是安静,穆嘉见状也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影响他们看诊,轻手轻脚的放下水壶,倒了两杯水。
等柳蔓枝诊完脉,师徒两个对视一眼,像是有了什么定论,王郎中这才开口道:“你娘平时是不是凉手凉脚,一站起来就发昏,时不时大喘气?”
小虎闻言眼睛一亮,连忙点点头,“是这样。”
王郎中又问:“她今天是不是受了惊吓,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这下小虎倒是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给冯娘子喂了一次水,她额头一直在冒汗,滚烫得很,呼吸也有些弱。”
穆嘉突然开口,引得王郎中惊异一眼,许是觉得他是个大人,说的能更清楚,他们也能了解的全面一点,对着穆嘉说道:“她平时是不是经常犯困,就是没病平日里也有些咳嗽?”
“这我倒是不知道,我拜托冯娘子做几件衣服,今天过来取,正好撞见,就帮把手,谁还能没个小病小灾。”
穆嘉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面不改心不慌的,扯了个谎,一个小孩四处借钱,求到自己头上,实在是……
王郎中闻言点点头,喃喃自语道:“这样啊。”
说完又给冯娘子号了一次脉,捋捋胡子,不再说话,王郎中也没想到,这家能做主的竟然是个七八岁小孩,这,这也太……
“王郎中,您看出了什么就直接说吧,小虎年纪不大,以后家里的一切都要靠冯娘子撑着,她可不能有事啊。”
听穆嘉这样说,小虎心里酸涩,娘要是好不了,那自己不就是……
小虎不敢去想这个可能,顺着穆嘉的话,接着往下说道:“就是啊,王爷爷,你就直接说吧。”
王郎中叹了口气,“如果我刚才说的是真的的话,她就是气血两虚,加上急怒攻心,这才昏倒,倒是不难治,只是要忌操劳,免惊吓,以后怕是要汤药不离手了。”
一直站在王郎中旁边的柳蔓枝突然开口道:“她双手常年浸在冷水了,日夜操劳,又加上担惊受怕,这才晕倒,迟迟未醒,在这样下去,怕是对寿数有碍。”
小虎瞪大双眼,不发一言,眼泪却先滚了下来,扑通一声跪下了,对着王郎中磕了个头,又转身看向穆嘉,“王郎中,穆夫郎,求求你们救救我娘!”
王郎中立刻从凳子上跳下来,“小虎,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柳蔓枝也上前一起搀扶小虎,把他拉到凳子上,师徒两人对视一眼,他们这做郎中的,都不知道见过多少人下跪哀求救命,但看到这破破烂烂的屋子,呼吸声弱的快要断掉的妇人,嚎啕大哭,不知所措的孩子,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但这药钱对于这种家庭还说就是天价,柳蔓枝还没出师,不少人家怕她耽误事,没什么真功夫,都不让她诊脉,王郎中无法,只好不收诊费,这才让柳蔓枝也能跟着一起看诊号脉。
今天柳蔓枝也号了脉,按理他们是不收诊费的,诊费不过三文钱,但对于农家人来说还是能省一文是一文,难的是药费,里面用到的药材有一些是他们上山采的,白给也无妨,还有一些是从城里买的,实在是不便宜,他们家这情况,一副药两幅药还是能付得起,可冯娘子这病是需要常年吃药静养的,他家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呀。
王郎中叹了口气,从药箱里取出笔墨,“我给你开张方子,你跟我回去抓完药就回来煎,三碗水熬成一碗,药费就收你两百文吧。”
穆嘉对这方面也不太了解,只知道以前穆阿父生病,家里卖了水田给他抓药,到最后也没救活,两百文不是个小数目,冯娘子这以后怕是难了。
小虎听见要掏的钱,脑袋‘嗡’的一下,两百文,他求助的看看穆嘉,这钱也太多了,娘一天一天的洗衣服,一个月也不过挣两百多文,穆嘉要是嫌多,不管他们怎么办?
穆嘉出来得急,身上的钱也不过五十文,但自己决定要帮,这钱就一定会出,但以后的日子还是要靠冯娘子自己。
“我出来得急,身上只带了五十文,您两位在这多待一会儿,我现在就回家去取。”
“不急,”柳蔓枝摇摇头,“这里面有几味药材山上就能找到,我等下领着小虎认一认,师傅,您说可以吧?”
王郎中又何尝不知道她这样做的用意,就是见过的事少,随她吧。
“你话都说出来了,我又哪里会说不行,你领着小虎多挖一些,药房里也快用完了。”
他们这边说了这么久的话,冯娘子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要知道,冯娘子睡觉稍微有点动静就醒了,现在这个样子真是让小虎难受。
小虎声着哭腔,面色愁苦,看向王郎中,他哪里会不知道,王郎中和穆嘉是自己现在能抓住救娘的救命稻草,“王爷爷,我娘还是没醒啊,她不会以后都醒不过来了吧?”
王郎中把小虎搂进怀里安抚道:“你娘没什么大事,就是累了,我行一次针,她过会儿就能醒,要是不行针,最晚明天醒。”
说完王郎中也觉得不妥,他们就这样决定了,柳蔓枝的药方一半都要写出来,冯娘子自己却还没醒,自己这事儿干的欠妥当。
“我给你娘行一次针吧,她自己的身子,还是要自己清楚一些,以后的调理吃药都要靠她自己。”
王郎中心里纳闷,自己怎么就一开始没想到这事儿呢,脉也诊了,药方也开了,病人到现在也没醒,自己对着个七岁的小娃娃说了一大堆,王郎中在心底自嘲一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等病人了解情况,自己就说了一大堆,这是行医的大忌,要是病人不满意,他这几十年的招牌可就……
唉!
王郎中刚行完针,小虎就着急地问:“王爷爷,我娘怎么还没醒啊?你不是说行完针就能醒吗?”
“我几时说过行完针就能醒?我是说行完针用不了多久就能醒,也许下午就能醒,也许晚上才醒,看你娘自己了。”
王郎中哭笑不得,自己的医术是不错,但也没有到扎针就能醒的地步,他一个同门师兄,天资最在他们师兄弟中最好,是前几年见了一次,也没到这种地步,小虎这是太抬举他了。
“小虎,你在床边多叫叫你娘,她兴许能早点醒。”
柳蔓枝摸摸小虎的头,她年纪还小,这种事见得还少,现在冯娘子倒了,家里都是小虎撑着,不免对他有些怜爱。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药材的事先不着急,等你娘好点了,你去隔壁村找我,我再领着你去也是可以的。”
这话不假,柳蔓枝拜了王郎中做师傅,学医的时间不算短,但火候还没到家,王郎中就把她多留几年,别出去看坏了人。
平时来找她看病的都是夫郎娘子,大部分的都是小病小灾,可能看她是女人,一些对王郎中不好意思说得话也愿意告诉她,但一些大病却很少找她,平时时间不少,挖些药材也是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