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小和尚
胡大夫才刚在床榻前站定便一眼看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心下当即一沉。
顾不上休息,他赶忙蹲下来替杨大丫把了脉:
“怎么打的这么重……”
无意识的嘟囔了一句,胡大夫赶紧松开杨大丫的手腕将她身上那已经破烂不堪的碎布扯开。
郭长清不忍的别开头,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身姿已经十分伟岸,却还是红了眼眶。
“胡大夫,你一定要救救她!”
“大少爷放心,我儿就爱跟阎王爷抢人!”
胡大夫低头忙碌着,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
闻言郭长清才又稍微放下了心。
胡大夫跟在父亲身边已经许多年了,据说年轻的时候他性子狂放不羁得罪了不少人,是父亲将他从死人堆里拉了出来。
自此之后这个爱喝酒的神棍便死心塌地留在了父亲身边,他虽然看起来放荡不羁,却实打实的有一手好医术。
杨大丫昏沉沉的,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大丫!”
萧二郎猛的从梦中惊醒,一旁守着的汤遥赶忙走上前:
“主子!您终于醒了!”
萧二郎有片刻茫然,他在房间里找寻了一圈,看着熟悉的一切,却再也看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的疼痛简直要将他吞噬。
她……还是没有回来……
“主子,您快吃点东西,这些天您都没有进食了。来人!快拿吃的!”
见到萧二郎醒来汤遥无比激动,他想出那个主意原本只是想让萧二郎死心,却没想到他竟然悲痛到这个地步。
这些天他一直陷入昏迷,嘴里时不时喊着杨大丫的名字,却如何也唤不醒。
汤遥只能命人找来人参熬成汤遥吊着他的性命,眼下他终于醒了过来,可想而知汤遥该多么高兴。
记忆的闸门缓缓打开,萧二郎再次想到那个面目全非的尸体,挣扎着就要下床。
“主子!主子您去哪?”
眼看着他一头就要歪倒在地上汤遥赶忙来扶,萧二郎却挣扎着要挣脱开,眼睛死死瞪着门外:
“她呢?大丫呢?”
一开口声音沙哑难听,汤遥心里却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那个丫头都把主子害成这样了,主子怎么还惦记着她?
咬了咬牙,他将心头的怒火隐了下去。
“主子,属下这就带您过去。”
密林中,一座新起的坟头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萧二郎眼睛通红踉跄着走过去,这四年每日每夜他们都守在一起,没有她,那些难熬的日子里他怕是早就死过了千百次。
可是,她现在躺在这里,他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
眼泪啪嗒一下滴落在泥土里,萧二郎挺直了腰背倔强的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二丫知道了该笑话他了。
汤遥领着众人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他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不,他是对的,那个丫头就是主子复仇路上的绊脚石,只有她死了,主子才能一心一意去复仇。
他不能让任何人破坏他们复仇的大业!
一连三天,萧二郎在那座坟头跪了多久,汤遥领着一众手下就跪了多久。
“扑通”一声,有人忍不住晕倒了过去,萧二郎身形一晃,终究没有动作。
然而,身后的人接二连三的晕倒,萧二郎还是心软了。
他轻轻叹息一声:
“你们这是何必?”
汤遥的声音无比坚定的传来:
“主子,属下的命原本就是为您而活,您若是不在了,我们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萧二郎仰头望天,他多想就这么撒开手,大丫都不在了,他活着才是真正的行尸走肉。
可是,他的身后还有一群人,还有血海深仇……
“走吧……”
他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不再看那坟头一眼,一步步踉踉跄跄的往密林外走。
这里的一切都如此熟悉,每多看上一眼,他的心就多疼上一分。
汤遥眸光一亮,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身侧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终于成了!
几日后,一个衣着破烂的少年倒在了沧州城外观云峰的庙门前,开山门的小沙弥念了声佛号赶忙回身找人将那小沙弥抬了进去。
观云庙的方丈懂些医术,看他身上有伤,又饿了那么多天,便以为他是山下的流民。
这年月饿死在路边的人太多了,庙里就收留了许多,也不差这一个。
调养了将近一个多月那个小小的少年才勉强恢复,但他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方丈大师慈悲为怀,亲自替他剃了发,赐法号慧空。
自此,沧州城的观云庙里多了一个叫慧空的和尚。
“汤遥,如今天下大乱,四处都起纷争,你我本就势单力薄断不能草草卷入战乱。即日起,你将兄弟们派往各处潜藏,待局势明了之时,便是你我重逢之日。”
夜深人静,汤遥看着天上漫天的星辉,想着那少年说这话时的模样,浑身的鲜血都沸腾起来。
这才是他们这些年苦苦寻找的主子!有朝一日,他定然也会是这天下之主!
“听说郭大帅占领了亳州城,我便先去探一探情况,兄弟们,再会!”
汤遥一夹马腹朝着黑夜奔袭而去,其余众人对视一眼,纷纷拱了拱手,消失在了夜色中。
郭家,归堂院。
老夫人高高坐在上首的位置,听着常嬷嬷将郭长清如何闯入芙蓉居将杨大丫抱走,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
半晌,她才轻轻叹了口气:
“唉……这赵氏到底是年轻了些,太急躁了。长清虽然跟着昌儿走过不少地方,到底没有经历过那种险境,那个姑娘因缘际会救下他,在他心里自然是不一样的。”
“老夫人的意思……”
常嬷嬷试探着问了一句。
“说到底毕竟是儿媳和孙子的事情,我一个祖母不太好插手。”
老夫人摇了摇头,接着又道:
“但咱们郭家好不容易在亳州城站稳脚跟,多少事在等着长清去做,怎么能让他在这后宅浪费时间呢?”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罢了罢了,左右不过是一个丫头,你去把长清找来,我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