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久别重逢

手术已经做了五个多小时，其实这时候进去说也没什么用了，只能祈祷里面的医生做好了防护，手术顺利，没有突发意外。

护士也明白这个道理，她看着人进去报信，一屁股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护士还很年轻，没工作几年，忍不住说：“真是害人害己！自己管不住下半身那玩意，把孩子上学的钱拿出去找小姐，怨不得老婆不愿意来！姜主任这么年轻优秀，却要为了这种人担风险！”

患者周勇被送来医院的时候，已经陷入昏迷，打电话给家属，家属不愿来，在这种情况下，姜晏汐完全可以不管这个烂摊子的。

退一步讲，等到术前八项的结果出来，再安排手术事项，也没人能说她什么。

但她还是第一时间联系医务科，请示上级签字，安排了这场手术。

沈南洲心急如焚，在走廊上走了几步，从口袋掏出手机，然后开始搜索：

【给艾滋病患者做手术医生的感染风险大吗】

【感染艾滋病后应该立刻干什么】

有病百度，癌症起步的话不是谣传，跳出来的答案看得沈南洲心惊肉跳，而且这些答案还不统一。

沈南洲犹豫片刻，去问护士：“这种情况，之前有发生过吗？姜主任她会被感染吗？”

护士心情不大美妙，毕竟高强度工作加上碰到令人头疼的病人，很难让人心平气和。

她抬头，看到一旁的摄像头，脸色微变，大概也知道了他们是节目组的人。

护士按捺火气，努力让自己平静做科普：“在急诊，来不及做传染病检查就手术的病人并不少，之前我们就有医生被感染的先例，也是急诊手术，家属故意隐瞒，还好阻断药吃的及时……”

护士不知道是在跟导演说，跟沈南洲说，还是将来节目播出后的观众说：“但不是每个医生都能那么幸运的，因为医疗行为感染上艾滋病的医护，一辈子都被毁了，医院不会拒诊患有艾滋病的患者，但不会有一个患者愿意接受有艾滋病的医生给他们看诊；医院出于大局考虑，也会把医生调到其他岗位上去。”

护士说：“那些被毁了人生的医护，大多不会得到道歉，甚至会被埋怨……”

沈南洲问：“为什么？”

护士冷笑一声：“这些人大部分都不是无辜的，只会觉得医生护士知道了他们的丑事，他们不会感激医生救了他们的命，反而觉得**受到了窥探……”

沈南洲哑然，人性如此，千百年亦然。

护士还在絮絮叨叨：“医院的检查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医院这么多病人，没有人会对你的亏心事感兴趣，何必要撒谎？”

沈南洲沉默地看向手术室的大门，姜晏汐不是遇到打击就自暴自弃的人，可她是那样热爱她的医学事业，如果让这种事影响到她的职业生涯，要一辈子远离临床……

不！沈南洲甚至自私地想，如果中午的时候，不是姜晏汐，而是其他人就好了，他应该找个理由把她带出去，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他爱慕高悬在天边遥远温柔的月亮，却从没期盼过月亮下坠，占为己有。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沈南洲抬起站得太久而发麻的腿，第一个奔到门前，他的异样让副导演忍不住瞧了他一眼：可见圈里说小沈冷漠的传言都是假的，小沈这个人明明就很热心嘛！这不？第一个上前关心姜主任！

奔动的不止沈南洲，还有旁边的家属，他们拥挤着，却不敢占据大门的位置，挤在两边往门内探望，期待那个被成功抢救，被护士推出来的是自己的家人。

当他们发现并不是自己期望的人，又有些麻木地走回原来的位置，继续祈祷。

姜晏汐出来的时候和进去的时候没两样，不过仔细看她额发已经被汗水打湿，显然这场长达七八个小时的手术有些棘手。

副导演在征得姜晏汐的同意后，把摄像叫了过来，两个摄像大哥本来在那的凳子上昏昏欲睡，一个激灵，扛着摄像机小跑过来。

摄像镜头重新对准姜晏汐。

镜头当前，沈南洲只好暂时按捺自己的焦灼，只能不动声色地去观察姜晏汐的状态，她的白大褂干净整洁，每一个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裸露在外，交叠在一起的双手上并没有伤口……

沈南洲悄悄松了口气，谢谢老天爷，他回去就烧香还愿。

姜晏汐说：“这个病人情况有些复杂，虽然已经初步脱离生命危险，但还得转入重症监护室再观察几天。”

她转头对旁边的一助说：“你等会儿就去开一下医嘱，禁饮食，物理降温，多功能监护，每小时观察神志瞳孔，监测尿量，气管插管接呼吸机辅助通气……止血、营养神经、抑制胃酸分泌、补液、输血、升压……”

一助点头：“明白。”

姜晏汐想起还在拍摄的节目组，想了想，对着镜头解释道：“有时候手术成功结束了，并不表示万事大吉了，术后的监测也很重要，术后并发症同样能轻易夺去一个人的性命。”

姜晏汐打电话给医务科：“警察那边怎么说？”

沈南洲注意到她的眉头有一瞬间的微皱，姜晏汐挂断电话，说：“警察明天会来处理，肇事司机也会过来。”

那么，现在还有一件事：继续联系家属。

虽然手术是做完了，但这后面的事情并不少，手术费用，重症监护室的治疗费用……这些都是需要人来付的，就算有赔偿费，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到。

更何况，这个人自己闯红灯，顶多出于人道主义司机赔点，大部分费用还是要患者自己付的。

姜晏汐问护士：“那边继续联系家属怎么说？”

护士看了一眼手机：“家属还是不肯来，说是和患者已经断绝了关系，让我们不要来烦她，她更不可能过来签字，给患者交钱。”

护士小声说：“这人是夜场常客，和老婆关系很差，他老婆也就看着孩子的份没离婚，早就分居了，我估计是不肯管了。”是她她也不管，谁说不是报应呢！

姜晏汐问：“这个人还有其他的直系亲属了吗？”

护士说：“父亲已经过世了，母亲在老家，是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做不了主。”

姜晏汐问：“孩子呢？孩子成年了没？”

护士说：“就一个女儿，今年高二。”

那就是没成年。

临床上的糊涂账多了去了，姜晏汐回国时间虽短，见的也不少，此时也是见怪不怪了，她继续问：“那他单位领导呢？”

护士说：“这人没正式工作，平时打零时工，赚的钱全拿去找小姐了，连医保都没交……”

姜晏汐说：“那这事只能叫公安那边来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