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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林莞有礼微蹲,俯礼。

“公子爱怎么叫怎么叫,就是这小畜生叫不得,一来这是我爹爹才能叫我的,二来男女授受不亲,公子这样称呼听起来像是熟人似的,对姑娘的名声不好。”

伶牙俐齿,还莞然一笑,嘴边轻扬,酒窝醉,像没事儿人似的。

“许久不见。”他从凉亭而下,到了她跟前,脚下碎石子踩得沙沙响,没有以前的淡漠,反而对她笑了,“莞儿,为何见我便跑?”

这一笑,荡出了波光湖皱,温润如玉的。

好像以前的事情都风轻云淡了,她往后退了三步,将手中小扇子拿起遮了脸,“公子,初见,不熟,别靠太近了。”

“莞儿,还在生气?”

只有管教姑姑才会叫她小名,莞儿。之前她男装打扮时候,可一直叫林官的,这莞儿从哪里来的?扇子下的她抿抿唇,想那也总比叫她小畜生好吧,心里腹诽。

“公子说笑呢,生什么气?”林莞娇笑了下,小拳头还在空中划了一下,带着娇态却浑然天成地自然。

嘴上虽这么说,她却都记得当初没答应林堂不与张家公子为伍,可却与他失了交情。过了一年,已不再痛惜失去一朋友了。现在见到他,倒是全部都记起了,男女有别也就生分了。而且他那时还下了逐客令赶她来着,说张府不适合她来。

如今,她又踏入张府,站在他面前,他不知又会不会又说些伤人的话了。在他没说之前,她自己倒先避忌,站的距离至少是刚刚的紫衫姑娘与他的距离的十倍,她不着痕迹地退,都没见着后头一花盆栏,莲花鞋往后退着。

“小姐,小心。”

顾不及手中遮脸圆扇,她踉跄,暗蓝衫公子伸手扶住了她,却是事与愿违地将手扶在了他的腰际上,比紫衫姑娘更近了。

额。

此刻尴尬地,不知是该道歉还是该道谢了。

直到后头,有人经过了小径,都还只听见人声未见人影,她推开了他,扇子捡起遮蔽了脸,仓促地像只惊弓鸟,“谢公子。”也忘记是来这寻乐子的,赶紧回到了戏台下去。

就那么一刻,她好像有点知道,刚刚紫衫姑娘的心情了。

背后的张睿恒被她莫名一推,手中脱了一抹香,见其慌慌张张心里有鬼似的躲躲藏藏地离开,笑笑,摩挲了指腹,仅余空气,回到前厅去。

林莞离席久,归来时,戏台上已至高潮,亲生母亲得以见贵为皇帝的儿子,一道当年真相。席下女子掩面丝帕里已有泪光。她突然急匆匆地归了座,像是后头有人追赶似的,惹人好奇。许多人往她处看,她的一举一动比台上的戏曲可看多了,而且人也好看,尽管匆忙入座,却端坐着,视线看向了某处。

她们又往她的视线处看,发现是在看对面坐着的一紫衫的女子,而紫衫的姑娘见其目光低去有些娇羞的样子,像是被其目光调戏了一番似的,让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林莞,也让人不由更好奇后头的庭院里发生了什么事。

“文月,他们为什么看着我?”

“小姐好看呗。”

“肤浅。”她拿了一杯新茶杯递给文月,“我今天给你涨面子了,快给我倒酒。”

“是的。”

还好戏曲又到了另一波高潮,真相大白,惩戒奸人,众人的目光又纷纷地投向台上去。林莞吃了一口桌子上的花馅月饼,别是一番新奇,就着新盏又进了几杯桂花酒。

?戏曲末,下人们早已在园内设了供桌香案,备果品,让人拜月神。张府的灯点了起来,有杨桃的、蛋壳的、兔子的、仙神的,都不带重样的,每一处随环境而设,到了水流边,都是莲花、鱼灯,相互辉映,映照水里金光。文月帮她拿了一盏鱼鳞灯笼,祭月神后,她们到处赏灯,稀奇古怪倒是之前未见的,连邱家往年的灯都未能如此。

林莞拨了拨鱼鳞灯的垂穗,接了过来。前厅里的人也都来赏灯了,女眷里有叫哥哥或叫父亲的,唯独她一人无人可叫,看着他们一人人成队地在府里猜灯谜有商有量的。

“小姐,我陪你。”

文月虽木纳,但懂她的心思,推了推愣愣看别人的她,往廊里去。

那里栓挂的灯谜最多,容易拿到好的彩头。

“嗯。”

廊内挂了两排的灯笼,都悬挂了红纸,纸上有谜题,若猜出了便可拿下去讨礼。

选了一处站住,手指纤细地拉着红色纸条,念了念上面的字,“明月半依云脚下,残花并落马蹄前。”,心里思索,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一下子就猜到了,文月很是开心地拍拍手拿了字条下来。

她没留意到,旁边的人转眼看了她。

面前的人装着谜题很难的样子,看起来自己开心,实则是为了让别人开心,才不到一刻,她的丫鬟手里已满满的一叠红纸条,兴高采烈地去领彩头去了。而她提着鱼鳞灯在廊下等,见她一走,脸上的笑容就渐渐平静了,坐在廊内的红椅上,盯着鱼鳞灯的灯芯发呆。许多人从她身边走过,唯独她那里安静。

“睿恒,怎么啦?”

张家的两位公子并立而站,身旁带着小表妹,也正参与在猜谜赏灯里,张大公子见其视线在远处,问了一句。

“有人无聊了。”他说。

“谁?”

今年府里的节目那么多,谁还无聊啊,比外头的灯节都还有趣,又是御赐宴席,又有戏班子,还有这大大小小还各款各样式的灯,他都不想出去了。

“无事。”张睿恒未多答,“失陪。”

他正打算走到那无生气的人身边去,走廊尽头,一抹紫衫挡在了他面前。悠远地,他见走廊尽头那处的目光在他这,似乎有探究,还顿时有了些趣味似的。

一瞬间地,他知道了那眼里的意味。

但他并不碍,停在紫衫姑娘的面前,“睿恒哥哥,那头有折灯祈福的。我手笨可以帮帮我吗?”

他淡然一笑,点点头,已见走廊尽头,芙蓉少女掩嘴倩笑,起了身,跟着他们去。

话说,那边,林莞在空气中闻到一丝丝暧昧八卦的气味,而那对象还是她讨厌的张睿恒,便是一扫阴霾,蠢蠢欲动,立刻就将手中的鱼鳞灯递给了身旁的人,自以为没人发现地跟着他们去了,还在身边听了一耳。

就一情窦初开的少女与一翩翩公子的话本,比刚刚的狸猫换太子实在好看许多。

“我手笨,哥哥帮我吧。”

“嗯。”

“哥哥,你手比我巧多了,没有你我都折不了,这样真好看。”

......

听得女孩子的她,有些都心神荡漾了,堆叠荷灯塔的时候,张睿恒走过她身边,她都忍不住笑了,“哥哥,我手笨又矮,够不着最高处,可以帮帮我吗?”明显调侃紫衫姑娘,而在他一旁一起放灯的姑娘脸红的厉害。

张睿恒看向她,笑容灿灿,眼里有星星的样子,真的是.....

很想教训她,狠狠地捏她嫣笑的脸庞,可见她嘴边的小酒窝,却翩然如芙蓉似的。

随后,空气中又一片的寂静......

张睿恒竟然伸手捏了林莞的脸蛋,一只手不够,还两只手,似乎是以此作为帮她放高处塔灯的报酬,还甚是温柔地对她说,“别闹。”

林莞的小脸蛋都变形了,勉强说,“哥哥,你放手,那么多人看着呢。”

“不放。”而后说,“你叫什么哥哥。”

“为何她叫得,我不叫得了。你爹爹是我叔父,我哥哥与你同辈,我叫你哥哥,也对着呢。”

文月领了小礼回原处寻自家小姐,满园里找,终于在荷花塔边找到了一袭倩影,不知为何又与张家二公子碰上了,张家二公子的手还抚上了小姐的脸庞,看得其身后的紫衫姑娘都红了脸庞。

天啊,文月赶紧走了过去,“公子,自重。园里很多人看着,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才意识到,自己想训下她,可手已经不自觉地上去了,可现在不如以前她男装的时候,是该顾及她的女子身份的,于是不着痕迹放下。

文月赶紧看了下,还好也没捏红,小姐的脸只是因为贪酒而有些红粉罢了,还是娇娇嫩嫩的,未少半分。

这组合,在夜刚临的时候也见过,又见自家小姐并不生气,反而还得寸进尺,她都有些怀疑又是自家小姐闯祸,才惹了张家二公子出手了。

只见她又说,“不扰哥哥姐姐了。”揉揉脸蛋,转身要走。

有人却拦住了她。

张家公子问,“气可消?”

这么突然地问她,两人一年来,这也才算第二次碰到面而已,气什么。

“哥哥,说什么呢,你帮我放了荷灯,还要谢谢哥哥呢。”说完,还拿着扇子娇柔一笑,“你是说捏我脸的事,放心,哥哥待我好,不会放在心上的。”说完,圆扇向前扑了扑,很是刻意不自然。

?在一旁的文月都要受不了自家小姐的矫揉造作了。

“禀公子,她的确生你气来着。天天在家画你,又画王八又涂丹红。”

空气中寂静......

“文月!”

文月小古板正经点头,她已经没有说她还将张睿恒画成了各种女的形象,变相地还在记恨男女授受不亲,连朋友都不能做的事情。

“你......”他说道,“倒不如她实诚。”

紫衫姑娘在一旁,见两人对话像是认识似的,可听人说,这林家小姐可是今年才从南疆回来的,以往交际只与邱家,其他人家送拜帖,林家姑娘也未曾应过,都只回礼。可怎么看来两人认识......

林莞被文月这么一出卖,都不好做戏了,愣着个眼睛,我了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脚步匆匆忙,又是转身就跑。

“小姐,小姐,你又跑什么!”文月才刚找到她,“怎么一碰他们就跑呀,小心点,站住站住。”

张睿恒眉眼一皱,眼里失了颜色,淡然转身对紫衫姑娘说,“失陪。”

他竟还陪他胡闹,真是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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