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做男装打扮白衫姑娘衣裳上有金丝绣线,腰间配饰皆不菲,旁边站的丫鬟更是绸缎罗裙。紫衫姑娘抬眼看文月,认出是中秋夜跟在林家小姐身边的小丫鬟。
心里已大惊,京府秘闻里,一直传着林官走,海棠仙爬了张府公子的墙,现在看来两人皆是同一人。
“小姐,走吧。老爷他们该要催了。”文月在旁提醒,自家主子已还了簪子,该按管家姑姑的吩咐,不添枝节地回去。
白衫公子将墨粉簪子放到了紫衫姑娘手里,紫衫姑娘瑟缩了下,低下头,潜意识里感觉男女有别。林莞不以为意,突然想到,“姑娘,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请说。”
白衫公子挑挑眉,眉目戏谑神色,往张睿恒那边做了鬼脸,语气温如玉,“姑娘,心属面前的公子吗?”
“你吗?”紫衫姑娘堂皇,可见她眉目的时候还是羞红了脸,不知道为何自己认为她问的是她。
“非也非也。”白衫公子手一指,指着另一个眉目俊逸,冷霜面目,笼着薄雾氤氲的人,此刻的他像无事人似的,喝了一杯林莞刚递过的酒,阁楼里所发生的事情似乎与他无关似的,不着痕迹地轻转了杯面,修长指节划过淡冷。
“我说的是他。”不明确的话,那就再说一次,“张家二公子,张睿恒。”
那紫衫姑娘霎时间脸红的厉害,都没有抬起来,微微点头。
林莞看向张睿恒,微微一笑,似乎是要说,瞧,这次我帮你了。可张睿恒脸上还是冷冷淡淡的,独自遗留寒雪霜降,嘴边淡淡牵强一笑。
“小姐,走了!”文月又在一旁催促了。
“知道啦。”林莞比了个手指在唇上,示意文月小声些,然后沾染了春光笑意转身作揖,“二位不妨多看看海潮,看看窗外的南疆舞,怎么也比拿我作趣强,若还有下次,可别怪我将此事告了茶馆说书的去。”
明显还是有气。
“可还有下次?”
终于,事不关己的人终于有点反应了,抬眼看她之际,眼底流动着其他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望。
林莞咽了咽口水,惊厥片刻,回答,“该也是没有了。”像是她威胁有错了,敌不过对方气场。“该启程回南疆了。”
“告辞。”她说,“扰二位雅静了。”
可走之前,实在也不解气,又说,“等二位好消息,记得发喜帖给我哦。”
“你!”
紫衫姑娘必定是羞得通体红了,顾不得礼仪直接转过身去了。而张睿恒似乎很生她的气,冷薄更甚几分。
她也来不及细究,转身而下台阶,让背后又归回平静。出了观潮楼,她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浮躁更甚,以往从未有过。兴许是不痛快,也无认真地告别,就这么一路气鼓鼓地北上,归了南疆。
南疆的日子造作,一群儿时旧友作天作地豪迈不羁,没了管教姑姑在一旁督促教导,像洒脱的野马,更加地恣意风流,出落潇洒,惹了不少男女账。林堂在南疆为她办了笄礼,并勒令不准她再着男装,才消停了许多。而后南疆政局不明,佛教、***教、萨满教归属争议不断,日子推移流转,逐渐加剧,林堂为了女儿生了退意,不到一年,回了京府。
彼时邱家公子已定了亲,林莞不着痕迹地回了京府。京府早已经悄悄地忘了她,到处传着苏妃与南疆王妃在皇城里争风吃醋的事情,皇家的秘辛总是推陈出新吸引人注意,而她归来后不再如从前那般频繁出府,却是收敛了心性,偶尔恣意出游,低调了许多。
从她的话里很少再听见无聊两个字,也少穿了男装。管教姑姑便松了教养,看其出落娉婷,既有父亲商人的潇洒,又有京府女子的娇贵,还有自成的憨仙,美人如画也不过如此了。光是斜靠着养神的模样,也像仙子似的,让人移不开眼,看了一眼忍不住又看一眼。
管教姑姑留在京府久,自有担心,怕是京府无人可匹配得起自家小姐,认真思考了下,怕也只有断袖传言的那位才能衬得起了,但是想到他,眉头不由得急蹙厌倦,原本要选的白色衣裳,换成了浅黄色。
“老爷要带小姐去恒武?”她问文月,“在南疆都晒了雀斑出来了,这恒武虽临海可冬日太阳依旧毒辣,可得忧着些。多吃点杏仁桃浆。”说完还吩咐,“纱面斗笠可也别忘了。”
她内心腹诽,这回来了,小主子也有十七了,林堂却未有半分在着落她夫婿的迹象。而且林莞这次归来后却比往时交际京府圈更懒了些,有帖基本都不回,在府里很有耐心地抚琴作画写诗,连府里翻修造园的事情也博有兴趣,从头理到了尾。去了邱家邱盛礼的喜宴后,回来更是连门都不出一步,似乎是受了什么打击。
收拾行囊间隙,管教姑姑问文月,“之前小姐有说过她中意邱家公子吗?”
文月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答,“不曾。”
“为何这次回来后,像变了个人似的,那么安静。”安静得不那么寻常。
文月也点点头,说了件事。
邱家喜宴,中间她跟着去主人家去拿了喜糖回礼,回来时,便见原应是在新嫁娘身边的邱盛礼与自家小姐在假山后说话,邱盛礼不知哪来的胆子竟松了林莞发髻,将其珠钗拿下放入自己的袖口。而自家小姐却看着他,薄薄一笑,可按照以往的个性,被人如此轻薄,她都该上手了,却隐忍了下来。
管家姑姑听了,说,“该坏事。莫不是因为邱家公子娶了他人,他们.......”心里已经腾起了坏的打算。
想当初,中秋花宴回来,林莞就唉声叹气,然后又求了林堂跟着去南疆,便是想远离伤心地了,哪知现下回来了,又是一封喜帖上门。
“可小姐在南疆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还是跟男装打扮时候一样吃啊,喝啊,跟以前一样都不受控。”
“小孩子家不懂,那必是伤心极了,心里苦只好找外物发泄,转移注意。”
文月听管教姑姑如此说,捂了嘴,睁大了眼睛。两人齐刷刷地看向在贵妃椅上小憩的人儿,身边还放着园林庭院的设计图,看乏了倚着睡着了,根本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
管教姑姑还是吩咐了文月,“将那白衫放进去,我们姑娘穿白衫好看,清淡如菊,却盛花儿娇艳。”
嗯嗯。
文月听着吩咐,拿了许多的白衣裳,随行带着去恒武,一路上对林莞的吩咐有求必应,例如,她要吃野味,出车马不便,她就去找随行人帮忙,小跑两三趟也不再话下。她记着姑姑的那句话,小姐苦闷在心里,要让她发泄出来就好了。就能跟往时一样,伶俐动人了。
林莞见着小老虎文月换了一副面孔,还真给她拿来了烤兔烤鱼,内心疑窦,又提了个要求。
“文月呀,一般人都说美酒佳肴,你说这当下是不是要配些酒水才好呀。”
“我去找。”
等文月出了车马,林莞揉揉眼,不敢相信,平时两只老虎管她可严,根本不让碰酒,回来京府后滴酒没沾过。前几日她提起时,文月还说天寒伤胃,现在地冻微雪文月竟然说找给她,她忍不住戴了头纱,也跟着下了车马,拉住不是很寻常的文月。
此时的文月已经走了十步远,就往过往的车队里头去,开口就跟带队的人说,“要最好的酒,十瓶。”
“小姑娘,你还是第一个赶拦我们的人呢。”他们辗转而笑,腰间均佩剑,原以为是山路劫匪,后一瞧是个文弱小姑娘,顿时放宽了心,“酒我们有,但你一个人怎么提,要我们帮你?”
“我。”文月答,“我回来多几趟便是,你们要是愿意派人我也可以给银两。”
林莞刚追上,就听文月做这亏钱的买卖,眼睛还不带眨,让她确信文月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如此反常,主仆两人各有心思。
运物品的车队见后头又走来一个带面纱的人,身段衣裳皆非凡品,知道应是世家子弟,答道,“那得问问我家主子肯不肯了。”
文月问,“你家主子是谁,我去问问便是。”
平时文月都不如此时胆大的,林莞原本要阻止,却见这货运车队的人并不像刁难,而只是真的要询问主人意见,于是便不阻拦了。而文月也真的去问了,回来便有两人帮她提了酒过来。
既然允许她喝酒了,还买了十瓶,那她倒也不客气了。让伙计搬上车,悄悄地抿,而后便是一瓶。那酒果然像他们说的,还不错。
文月此时真是好,什么都听她的,又不监督她不能做这不能做那。
林莞顿时眼眉都明媚了些许,因在南疆大吃大喝积食了许久,回家又是燕窝鱼翅地被伺候,再加上中间又吃了一餐喜宴,胃口不是很好,这酒清爽有劲,一下子人也有劲些了。
到了恒武的山庄,林莞脸庞带着粉嫩,微微熏红,下车马的时候头纱也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