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马蹄声并进,林莞在马后,看了看日暮光辉下映照着的背影。
她那一刀,插进了他的胸膛里,不知道他有没有事,而且为什么他说又是这里......听到的当下,她都快怀疑自己在那情景当下是不是幻听了。
“想什么!我叫了多次都没听见。”夏巴斯问,松了缰绳的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望向她目光所在。
“没。”
“让你去取的药拿回来没有?”
毛毯下,衣袖里拿出了许多的药瓶子,夏巴斯留意到她手上沾了血迹,药瓶上也是,转而扯了她遮蔽的毯子也是侵染了血渍的,可她明显没事,血从哪里来。
“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让你去拿药,这身血哪里来?”夏巴斯问,手里接过那些药瓶子,紧接着扔给了一旁马上的人。那人打开闻了闻,将不是的药剂扔在了沙里。
林莞指了指前面马上的人,“他救了人,那人的血。”
风沙而过,林莞声音沙哑无法一口气说完,夏巴斯认为是她手指着那个人的血,踢了马背,转到那人面前,两马一横一竖立着,夏巴斯看到他的胸口处衣衫有破裂的痕迹,隐隐有些血丝。
“你受伤了,我帮你看看。”她说,让马更进身些,林莞在她的身后见那伤口,又看向他的脸,有愧疚。
蹙眉,他只说,“小伤。”便呼噜地整乱了夏巴斯的头发,“回去再说。”不将伤势当一回事。
“可她身上的血这么多,不像是小伤。”
“她身上的不是我的。”他说,看了其背后多事的人一眼。
林莞看向他,眼神未避,看到丝丝责她多说的意思,又低眼见了那伤口,深浅未测,才垂下眼眸。
“你让她去那里做什么?”他问,目光又回到夏巴斯的身上。
他为追一线索而去,而荒凉部落她竟然见了满地尸身依旧而进,又说去寻物,结果这绿洲处夏巴斯却在等着。
“多南说带她出来看看风景能解她哑症,这绿洲处有片芦苇,风景美,便带她来了。谁知道,她走远了。”夏巴斯说,往后看了同乘一马的林莞一眼,谅她也不会再这当口下拆穿她,便神态自若地说。
说谎,这逻辑根本不通,但他也没必要为了这件事而动怒,马上的人静默了会,没问,绕过了马,只说,“多南的事,你还是少管。”
“好。”夏巴斯答到,跟着其马后,又笑了笑,额头上的小珠子晃了晃。“那你先让我看看嘛......”
“不碍事。“
“你身手好,怎么受的伤?这位置如果再深些,那可是要命的。”夏巴斯说,没见后头的人脸色微微苍白低下了头。
他轻浅答,“死了。不然也放进了菁华院了。”
“我就说谁还能进你身,伤到你呢。想必对方也是垂死一搏吧。”
“是吧。”他看向了自己破裂的衣衫,目光见红衣人裹紧了毯子赤着脚,说,“起风了,先回去。”
“嗯嗯。”
夏巴斯对于他胸口的伤有些不信,随后路过茶寮,听见部落被屠戮的事情才知了一二。而那名被救的妇人在这,才知道所言不假。她默默地看向了一旁看似柔弱的白衫姑娘,心里重新打量定义。
没想到遇到这种事她依旧能保持不慌……
回到了府邸,多南候在门口,见三马四人皆安全,松了口气,进身见。
楞严像是不见,对一旁的下人吩咐,“给她换一身衣裳,送她回去。”踏着台阶进了府邸内。
多南还是笑意盈盈地跟着,“她果然在你这。”
夏巴斯下马,踩了多南一脚,又对着他笑,“你也在这啊。”
没想到他竟然在府邸外等着,怕自己的话露馅了,她赶紧下了马,又看了看楞严。
“你们什么事瞒我?”
先于多南,她说,“没有没有。”摆摆手。
明显是与多南未事先先沟通好,多南也没多话,带着笑意,没故意拆场,看着马上一身红毯而罩的人目光里梭巡地看着他们,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见夏巴斯正在说话,没有出声。
多南迎到马前,伸了手,扶她下来,“谢谢。”
她赤脚踏在冰凉的地板上,感受到了即将薄暮如烟的冷,下人们已听了吩咐带她进府,可她站了站伸手将手里握着的东西递给了一身墨装的人。
雪白的小瓶子,然后听她说,“你用。”
“你果然藏着,没告诉我!”夏巴斯抢过她手上的东西,生起气来。
“那是她自己的。”
夏巴斯还要说,见那瓶子上印着林家商用花纹,又不好说明自己曾经让她去寻药来着,正要问是什么,楞严已拿过了那药。
昨日还一句话不肯跟楞严说,现在倒是感谢了起来,多南有些好奇,这一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府邸门口,三人还在说着什么,林莞便没听见了,似乎三个人都彼此不知道对方的打算,各自默契地碰到一起。她被带到了招待外客的房间,热的毛巾拂去她脸上的沙子,恢复了白净。周围的人伺候的人将她身上的衣服换了。
日已快暮,若是林府的人未见她回去,肯定就要着急了。
换了衣衫,她翩步走到了他们三人所在的地方。
三人见她而进,定眼在她身上,才想起这楞严的府邸上并无女性,也就只有男装了。见其突然着了男装,身上的衣服松宽不紧,腰带里勉强能束起腰身,样式明显是楞严平日所着之款,现在在一女流身上,竟微微有些英气。
她忽而进,无人通报。
两人在厅堂里围着楞严,探讨他身上的伤口,“再深一些,可就到心了,你怎么能一声不吭的。”多南说,不忍看,“这伤口的样子,像是短刀所伤。”他说着,便去看他腰间的配刀,可那里空荡,什么也没有。
是谁身手如此矫健能夺他配刀伤了他。
“你还说没事!明明就伤得都流血了。”夏巴斯看着,嫌医师手慢,直接倒了些药亲自上了手。
那药瓶正是林莞给的,此刻他们对于她进来,都纷纷地停止了动作。
“她这身衣服,倒让我想起了观音女像男身,原本以为冲突,但其实却不然......”多南不由得说道,不自觉地讲出了心里的话。“不就是这般模样吗?”
他话一出,夏巴斯微微不高兴,见楞严也看着她,眼底里微微而动,不知是怒还是惊的情绪聚着……
直到她指了指多南手里拿的东西,他们才从她的眉目里收了目光反应了起来,多南拿着画轴递给了她。
又抽回,画在半空,说,“明日禅师讲课,是否来?”
林莞没答。
往日的平静被频繁搅扰,她不想去。透过画轴后,她见正包扎着伤口的人,布里渗了血,见她进了来便覆盖上了衣衫,手臂里似乎有经文所环。
那句“还是这里吗?”的话在耳畔响起,又迎上了他淡然神色,与那讽刺的模样相径。
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想着心事,她还没有答多南的问题。
多南看了一眼她的目光所至,见是楞严的伤口处,眼眸里转了一圈,嘴边笑意,八分猜到楞严的伤从何而来。他倒是没再问,递了画轴出去。
眼里却看那画轴被递给了夏巴斯,夏巴斯说,“你没有完成你的任务,这画我还得想想还不还。况且楞严受了伤,这么算,这笔帐你还欠我们的。”
她又摇头,说,“还我。”
“还你也成,但要让我们看看,这里头究竟是什么。”
说完,夏巴斯擅自作了主,展开了那画册。
林莞蹙了眉,才一会儿盈盈的水珠在眼眶里,咬着牙不落。
那画已摩挲旧,轴面微黄不像新作,空展开,画作上一人醉倒花丛,蝶伴在一侧而不自知,花要落未落,似乎不敢扰了花下人梦中意境,依着装束看,这是个京府男子,眼微闭俊逸飘然,若是个真的人,风采定是绝佳。
夏巴斯看了一眼,平日里见佛像壁画多,少见此等人物,特别是见那画中男子锁骨边衣衫微倾,不由得看向站在一旁的人,也注视到同样的位置。
此刻的楞严,褪了半臂,正在包扎着伤口,锁骨线条流畅,壮硕有度。
随着她画的展开,多南有些小失望,还以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现在看来此姑娘的心病与这画上的人便是离不开了,想想可能是花痴病呢。再仔细看了上头的题字,这画上的人可能会是原京府旧朝的太子权臣,只是一时记不起名字了。
“这是爱人还是仇人?”夏巴斯说,失去了兴致。
已见林莞眉目如冰看着她,怪她展了那画。
这辈子还没有人会这么看她,她傲惯了给自己找了台阶,卷了起来,“哎,若是碰坏了我赔你便是,我府上的画师画佛陀都是一流,这样的话临摹出来的更不会差。还你便是。”
卷起,便扔了出去,到林莞的脚边。
似乎很慢,她蹲了下去,拍了拍画轴上的烟尘,对上了正坐无声的人的目光,不如往日拼死而护。
厅堂里,她泪珠盈盈在框,问那未有一丝动容也无开口之人,“是你吗?”
张睿恒,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