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埋葬了自己

龙夜依稀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他来到过这个地方，然而现在，他却忘记了当年他是怎样来这里，以及刚才为什么到了这里。相隔多年后再次重临此地，不知为什么，此时的他却又有了截然不同的感觉，看向墓碑群的目光中带上了另一种意义，那就是：敬畏。

“嗤。”随着一声轻轻的物体落地的声音，刹那间，那喧嚣不已的风，随之止住；呜呜咽咽的鬼泣，悄然隐去；那随着龙夜的到来而逐渐聚集的黑气，也倏然散去，只剩得一片无边的死寂开始蔓延。

不知为何，龙夜竟不由自主的突然单膝跪地，向着静谧的黑色墓碑群，面色肃穆，在心中默念：“晚辈龙夜，此番前来并无恶意，如有打扰，还请见谅。此行一礼，以表晚辈敬佩之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觉得这些不仅仅是死气沉沉的墓碑而已，当他看着这些墓碑时，那种沧桑历史的厚重感，就会挤挤挨挨地堆叠在他的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真是有点神经敏感了。”他拍拍灰尘站起来，颇有些自嘲地想到。

“不是神经敏感啊，唉……”一个非常耳熟的声音突兀地冒出来，龙夜悚然一惊，四处张望寻找声源。

“别找了，果然缺了我们我就是这个样子，真是悲剧……”

“哈？”当这个声音再次出现时，龙夜一下子跳开了，惊疑不定地瞪着地面，他能确定，那是从地下发出来的。地下有什么东西？

哗啦——

只见那个立于群碑之前的无字碑下突然裂开，裂缝越来越大，几块灰蒙蒙的土块哗地被掀翻开来，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深洞。

“谁？”龙夜探着头窥视着深洞，但看不见，他站得太远了。

一只手伸了出来，然后又是另一只手——不是骷髅也不是僵尸，很正常的两只人类的手，只是极为白皙。两只手扒在洞口用力一撑，然后……

“卧槽？！”龙夜瞬间就凌乱了，直愣愣地盯着那个从洞里钻出来的家伙，没头没脑地问道:“你怎么是我？！”

“啧，”对面的人一边从洞里钻出来一边说，“我本来就是你啊！”只见这人生得和龙夜完全一致，只是眼神里只有说不尽的悲哀，衣着也是极为狼狈。

“你不会是永夜大帝搞出来的实验品吧？”

“不不不——”来者连忙摆手，阻止龙夜继续猜测下去，苦笑着说，“我确实是你，但只是你灵魂的一部分，嗯……七分之一吧，七情懂吗？我只是个灵魂碎片，掌管你的情绪之一，像我这样的灵魂碎片还有四个，但他们依然在沉睡中，需要恰当的时间恰当的事情才能将他们也唤醒。咳，介绍一下，我司掌悲哀情绪。你可以叫我‘悲’。”

龙夜眨眨眼，似乎是把这句话里的信息理了一遍：“那他们四个是谁？”

悲闻言，凝视着他：“是你的怒、恶、爱、欲  。”

龙夜听了，忽然笑起来，斜眼看着悲道：“还真是七情？太扯淡了！那还真是对不起，我目前会生气也会害怕……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唉……不愧是我，我就知道说了你也不会信，但我必须说，我还指望有一天能回去呢。”悲撇撇嘴说道，也不管龙夜各种威胁，继续不紧不慢地说，“而这片墓地……我也不清楚它们是哪儿来的，我的记忆都是你的记忆。我只能说，这一次你进来你救了自己。”

“啊？”龙夜再次懵了，自己救了自己？这又怎么说？“什么东西想杀死我？魔兽精血？”

“是这片墓地，这里有很浓的怨气——你别这么看这我，我真的对这墓地一无所知。不过我猜是这怨气强化了血液里的魔兽死志，不然那些东西没那么强。”悲说道，但他说这话时显然有点心不在焉，语气也有几分弱。

龙夜抱着手，看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存在与自己对话，还真是一件非常怪异的事情：“行，那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从这里钻出来？”

“我是你当年亲手葬在这里的，不止是我，还有他们四个，也被埋葬了，”悲耸了耸肩，以一种哀伤的神情看着他，又强调了一遍，“你亲手把我们封起来的。”

是么？完全没有记忆了。龙夜心中暗自想到，继而有些尴尬地接话道：“但我看你出来好像并不费力。”

悲摇摇头，神色愈显悲哀：“出来？你亲手把我葬在这里，也必须是你亲手把我放出来。我现在与你对话的样子只是灵魂具象化罢了，我的本体、我的职责、我的能力，都还在封印之中。”

悲不理会龙夜，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们几个各自负责你的一部分灵魂，但这些灵魂你得自己取回，我们只是灵魂碎片自主衍生的意识罢了，也并不能代替你这个本体做出行动……另外，虽然你现在只有喜和惧这两部分灵魂，但对你的生命是不会产生影响的。”

“那我还操什么心。”龙夜有些不在意地说道，即使他失去了记忆，但既然确定了当年是他亲自割舍了这些情感，想必也有自己的考量。

不等悲开口，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了他，“……那么你就不能悲哀、不能愤怒、不能憎恶……尤其是不会爱上一个人……真是悲剧啊……哈哈哈……”

龙夜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朗声反问道:“那你说我之前和苏雅又算什么？”

“唔……苏雅吗？叫得蛮亲切的嘛。一出剧本，逢场作戏，也配叫爱情？要不是那个永夜对你的情绪动了点手脚，不然……”

那个声音还未说完，悲突然大喝一声，对着天空反手就是一击，打出一道灰蒙蒙的光线，与此同时，龙夜还看见四面八方有另四道不同颜色的光芒汇集，向同一个方向击去。下一瞬，五道攻击交汇，命中之处竟然似有一个笼子若隐若现，龙夜也发现了笼中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对方懒散地倚在笼上，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龙夜有些好奇地问悲：“这个说话的是谁？好耳熟的声音，我以前是不是认识他？”

“这……啊，不是……”听到刚才那怎么听都有些怪异的声音，悲却显得有些慌乱，他胡乱挥挥手下了逐客令，“行了，你现在可以出去了，这里不是你能常来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若要找回灵魂碎片，我要怎么做？”

“找回你自己。”

……

龙夜这次在精神之海里使用的底牌，就是燃烧灵魂，这个招数从理论上来说是谁都能用的，只要你有灵魂，不过灵魂燃烧一旦开始就不能终止，直到你剩余的灵魂之力不足以支持燃烧——这就是纯粹的赌命了，没有人能知道自己的灵魂是否在燃烧结束后刚好剩下那么一点点，绝大多数人这么做的结果就是与敌方同归于尽，当然也有好运的。

但这么做的后遗症也很明显，除了死亡之外，灵魂不比精神力容易修炼，甚至更难，它是精神力的升华形态，恐怕只有达到魂元境及以上那些修为极高的精神系天元师，才有本事做到精神力与灵魂之力的互相转化，而且成功率还不能保证，不过只要你活着，灵魂本源就会自己产生灵魂之力自动修复，不过龙夜怕是要修养很久了，但他等不起，那个空间规则系统所给出的任务还等着他做呢。

他不知道，自己这次能够活下来并不是因为他的好运，而是有人还不想他死，出手保住了他的灵魂，而且那个人，不是永夜。

仅说当下吧，现在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龙夜目前还不想招惹的人之一却主动来招惹他了——龙家二少，龙鸿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