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风木含悲
那群杀手?他们怎么了吗?
谢无锋不解,“发生什么了?”
汤逊雪指了指桌上躺着的孩子,“这就是他们造的孽!你是不知道,他们发动全城百姓找东瀛人,找到一个就带着人去打,连这么点儿小孩儿都不放过。我拦着他们不让动手,他们还敢凶我!”
“然后呢?”
“然后我就揍了他们一顿,把这孩子带回来了,估摸着这会儿他们正满城找我呢。”
谢无锋心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自己让翁成他们监视,翁成他们再传令给他们手底下的人,因为有崆峒派在后,所以他们每个人都生怕出错,一层一层传下去,最后执行的时候从暗处监视变成了明面上的调查。
但是为什么要殴打别人呢?
“我回头跟他们说说。”谢无锋道。
“你最好跟他们说说。”汤逊雪翻个白眼,“不然以后我见一个宰一个。”
白术把完脉确认这孩子没什么大碍,汤逊雪放下心来,跟白术商量了一下之后决定把孩子放在谢无锋房里住一晚,全然没有询问谢无锋的意见。
晚上,谢无锋拼了两张桌子当成床铺,硬邦邦的木板睡得他腰疼,直到后半夜他才浅浅睡去。
等他醒来时,发现床上空无一人,他猛然坐起,环视房内,这才发现那小孩儿正躲在角落坐着。小孩儿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里面,整个人缩成一团。
谢无锋心头一紧,他太熟悉这个姿势了,自己当时费尽千辛万苦找到那群孩子的时候,他们也像这样靠墙坐着,稍微一点声响就会把他们吓得发抖。
谢无锋放轻脚步,缓缓走到小孩身前,然后蹲下。
人天生会对高大的东西产生恐惧与戒备,蹲下与之视线平行,这是释放善意的方式。
“小弟弟,别害怕。”谢无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我叫谢无锋,你现在很安全。”
小孩闻声抬起脑袋,一双漂亮的眼睛怯生生盯着谢无锋,谢无锋对他微微一笑,他又将头低了下去。
他在害怕,谢无锋想着,同时伸出手去拂了一下小孩额头上的头发,小孩立刻浑身颤抖。
谢无锋忙收回手,然后靠在小孩身旁坐下,“你可以恨他们,打你的那些人,你可以恨他们。”
小孩抬眼看着谢无锋,谢无锋接着道:“但是,你不能把所有人都想成他们那样,那样的话你会过得很辛苦,你会无法信任别人,别人也无法信任你。”
谢无锋伸出手,“让我看看,好吗?”
小孩没有反应,只是看着谢无锋,眼神里还有一些胆怯,但是没有了戒备。
谢无锋伸手在他脸蛋上轻轻摸了摸,摸到伤口的时候小孩不由“嘶”了一声。
“疼吗?”谢无锋问。
小孩点点头。
“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我们去让他给你看看好吗?”谢无锋拉着小孩的手站起来。
“谢…无锋,是吗?”小孩开口。
“对,谢无锋。”
“你是个好人。”
“哈哈,我反正不算坏人吧,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抬头,一双眼睛明亮有神,“我叫村中次朗。”
村中次朗,典型的东瀛人名字,看来在家排行老二,谢无锋想着,带村中下了楼。
楼下只有一个汤大宝,见谢无锋带着孩子下来,汤大宝面带疑惑,谢无锋将村中支走,给些钱让他去买早饭,然后对着汤大宝解释了一下。
“那个臭丫头就没想到问一下我的意见吗?随随便便带人回来!”汤大宝听完,道。
“人已经带回来了,总不能赶走吧?”
汤大宝唉声叹气,显然他对自己这个女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村中抱着一堆打包好的早饭走进放在桌上,站到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
汤大宝见状,无奈道:“随你们吧。”说完便出了门。
谢无锋扯出凳子,“村中,坐下吃,吃完了带你去看大夫。”
村中点点头,乖乖坐在凳子上吃起了早饭。他左手虎口处已经结痂的伤痕吸引了谢无锋的注意力,巧合吗?谢无锋想。
早饭吃到一半,汤逊雪和白术才起床下楼。白术连饭都没吃就被汤逊雪逼着给村中瞧伤,伤倒是不重,就是身上有些乌青,脸上有些擦伤而已,白术很快就给村中上完了药。
谢无锋相信村中很快会好起来,毕竟白术连自己这个半死人都能救活,他身上这点伤绝对药到病除。
汤逊雪蹲在村中旁边,眼里满是怜爱,“小村中,等下姐姐带你去买衣服,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不好?”
村中有些慌乱,求救似的看向谢无锋。
谢无锋笑着道:“我们一起去,刚好我出去有事。”
吃完早饭,四人一同出了门。
来丹头半个多月,谢无锋对这边的街道已经熟悉了起来。他一直认为“习惯就好”是四个很神奇的字,吃不惯的东西、看不惯的人、做不惯的事,好像这个世界上不好的一切最终都会变好,只要你习惯就好。
当然,需要让人去“习惯”,本身就是违反人的习惯的。
买好香纸,几人来到了之前发生爆炸的港口边,这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忙,喊着号子的工人、来来往往的船只,一切都跟往常一样。
好像那惊天的爆炸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谢无锋烧起纸,点燃香,突然一股惆怅涌上心头,钱叔是个好人,最后竟然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不应该这样。
除了钱叔之外,那天还有不少人上了船,他们全都是普通人,老实人,老实到身处丹头还只是靠卖力气赚辛苦钱。
钱叔,谢无锋想,保佑我,我一定为你报仇,为你们讨个公道。
这个仇该找谁报?这个公道该找谁讨?
谢无锋心里有答案,海那边的北条家,虽然谢无锋未曾见过北条神武,但此刻他是那么的恨他。
谢无锋抓起一把纸钱抛向空中,为钱三,也为所有丧生的其他人送行。
在随风飘散的白色纸钱中,谢无锋持香拜了下去,“诸位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