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再临黑水巷

马车重新行驶在了圣卡尔曼大街上，从外面看起来这辆马车几乎毫无特色，属于街道上最普通的那一款。所以，行经的路人也永远猜不到，这辆大众马车上面正在发生的对话会有多么惊世骇俗，毫不夸张的说，若是稍稍将对话的内容透露出一丝，马车上的众人，包括驾车的车夫，甚至是拉车的马，都将迎来教会与帝国无穷尽的追杀。

这也让席林对来访者的身份更加好奇，以狄波拉的个性自然不屑于撒谎，刚才说的话也绝无迎合对方的意思。

‘敬重贵组织的理念。’

他甚至在接下去的交谈中主动暴露了自己拜火教徒的身份，若是没有足够的信任，又怎会将如此要命的信息透露出去？

席林看的出来，与其说是狄波拉相信这个叫做瑞欧的来访者，不如说是相信其背后的组织，那是一个连狄波拉都不得不敬佩的组织。

执罪之鞭。

世间的罪，都源于人性的恶。

若人性无人监督，那罪恶将无人审判。

黑夜中自有律法，执审判之鞭，定世间一切罪。

执罪之鞭中的每一位成员，都会在左手小臂位置处纹上代表组织的特殊符号，平常时候都会隐去，只有用特殊的手法才能将图案浮现于手臂上。

瑞欧在与狄波拉交谈的过程中也在悄悄打量着席林，见他听完执罪之鞭的理念，虽然不能说完全无动于衷，但那些组织中以生命贯彻的信条显然无法让他感同身受，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这个少年所成长的环境并没有孕育罪恶的土壤，未曾亲历黑暗，自然无法与身处黑暗中的人们共情，同样也无法理解那由无数份失望叠加而成的绝望。

他至少也应该是一个富家子弟，又与信奉火焰与知识之神的拜火教徒相交甚密，瑞欧推测，狄波拉与席林很大可能是一对师徒，由前者教导后者知识，而后者为前者提供研究的经费。

瑞欧暗暗点头，自觉猜测与事实想来不会相差太多。

既然让自己遇见了拜火教徒，瑞欧不会轻易错过这次机会，他深知拜火教与炼金教会渊源颇深，信众追索知识之余，也会进行大量实践，其中不乏一些威力恐怖的杀伤性武器，要知道，拜火教与炼金教会的信众都有移动宝库的称号，如果能够得到眼前这位的帮助，所获裨益将极为可观。

瑞欧不打算隐藏自己的想法，直接说道，“狄波拉阁下，您若是愿意为我们提供一些帮助，执罪之鞭在亚特兰德的行动将会获得极大的便利，我也在此可以向您保证，如果在未来您遇到麻烦，执罪之鞭必鼎力相助！”

狄波拉道，“隐匿在帝国境内不被发现，已经耗费了我大量的精力，要说再去做些其他的事情，就有些过于自大了。”

瑞欧遗憾的点点头，他其实早就能猜到结果，在亚特兰德，无论是他，还是狄波拉，都被定义成了异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在帝国境内蛰伏下来，必然都是很为了一个无法言说的巨大目标，而让对方冒着暴露的危险来帮助自己，这实在是太自私了。

“抱歉，阁下，是我考虑的太肤浅了。”

见两人的话题告一段落，席林便出声问道，“之前，你一直都在跟踪我们？”

“是的，”瑞欧坦然道，他已判断出死斗场上与血囚对战的不是黑狐，而是是眼前的少年，至于为什么他能够战胜血囚，这太容易猜了，在移动宝库的协助下，不要说是一个伪超凡，

就算是自己也未必能讨到好处，“你在死斗场上的表现太过惊世骇俗，而且还引发了一系列变故，许多人都盯上了你。”

“变故？什么变故？”

“是……”

“咳咳……”

狄波拉咳嗽两声，显然不想他继续说下去，但也不能突然截口不谈，“在我离开之后，死斗场内似乎得到了其他指令，至于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在指令发出后，那些来追击你们的人全都退走了。”

这句话他只说了一半，来追击席林二人的可不光只有死斗场的人，还有一些其他势力，其中不乏有序言境界的超凡强者，但在追击的过程中，他们接二连三的消失了，瑞欧看了一眼狄波拉，应该全是这位的功劳，能够悄然解决这些人，也唯有更高一层的怪谈强者才有可能，会不会更高？瑞欧不敢想象，那是序言境哪怕仰视也无法触及的高度。

席林明显听出了瑞欧的突然改开，他显然是受到了狄波拉的影响，故意不告知真相，死斗场里究竟发生了变故，为什么狄波拉不让他知道呢？

随着马车的继续行进，车窗外的光线也越发昏暗，他们已经行驶到了更为贫穷的地方，在这儿，绝不会有路灯这种高档玩意，每家每户的窗口里也是漆黑一片，像蜡烛或是油灯也是难得一用的奢侈品，不会浪费在简简单单的照明上，他们在等待更适合的时候，能够让照明用的东西可以发挥数倍的功效。

等吃过晚饭，或者是不吃晚饭，他们的第一选择就是早早进入睡眠，饥饿在梦里总比清醒的时候要容易忍受。

当然，也有第二个选择，那就是出去碰碰运气，一辆误入此地的马车当属绝好的目标。

黑狐太知道该怎么应付这帮人了，他早已把手枪握在了手中，借着车厢内射出的光芒，反射凶光的武器就是最好的震慑，只有瞎子或是傻子才会冲上来触霉头。

以瑞欧对瓦伦的了解，他显然清楚马车在往何处行驶，再走一段就要进入瓦伦的‘无人区’了，这里的无人指的是无人管理的意思，也就意味着你可以在里面做任何事，包括杀人。现在大概九点，在这样的时候进到这里，他有些好奇对方此行的目的。

瑞欧问道，“你们是要去哪儿？”

“我们要去露营。”狄波拉抢先一步回道。

席林张着嘴，在瑞欧看来之前又闭上，他点了点头，肯定的道，“对，我们要去露营。”

瑞欧无奈的望着他俩，就算不愿意让他知道，也不必推出这样一个借口吧，他本意是询问是否要帮助，现在看来也就不必自作多情了。

“既然这样，我也不多打扰，请在这儿把我放下来吧。”

“不用这么麻烦。”狄波拉意味深长的说道，转而掏出一枚金镑，在两人的目光中高高抛起，金镑在空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它的边缘闪烁着明黄色的亮光，射向车厢内的各个角落，也一次又一次的射向席林与瑞欧的瞳孔上。

金镑下落。

嘈杂的声音。

车轱辘驶过路面的铃铃响声，路人行经的脚步声，店铺伙计的叫卖声，还有打铃声，不……那是钟声，沉闷，连绵不断。

瑞欧豁然睁开双眼，远处钟楼时针划过九点，沉重的钟声，一声接着一声。

这儿是克劳顿区，瓦伦市较为发达的区域，而远处的那座钟楼名为德拉特朗钟楼，他一眼就认出了它。

可他为什么会在这呢？哦，是了，他要去会见一位重要的友人，为了那个计划做准备。

葛雷……瑞欧目光冷然。

“他有罪！”

他转身走入人群，当这样一位相貌普通的人进入人群后，他就会像是隐身了一样，消失不见。

……

席林仿佛溺水了，不知何处而来的水灌进了他的鼻腔，冲进了他的肺部，强烈的窒息感催促他剧烈的喘息，可除了灌入更多的水，加剧窒息感之外，毫无其他作用。

眼前忽然亮起了一道光，一道黄色的光芒！

他睁开了双眼，大口大口的喘息，伴随着恶心干呕，好半响才从这种糟糕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席林目光呆滞的看着这里的一切，车厢，还有那颗散发黄色光芒的玻璃球。

中断的记忆再度连接，他记起了清晰时最后的那一幕，立刻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被催眠了？”他的喉咙里像是塞进了毛球，沙哑而低沉，他望向狄波拉，“可为什么会是金镑？难道不应该是怀表吗？”

“你的老师是个心理医生，可他好像并没有教会你多少心理学的知识，”狄波拉冷笑道，“当人的内心出现了防备，再想催眠他就会艰难无比，像你老师或许可以做到，但是你，就绝无可能了。”他把玩着金镑，让它在指尖来回跳动，“而它就不同了，所有人都喜欢它，敞开心扉的接受它，它的天然属性就是让人放下防备，还有什么比金镑更适合作为催眠道具的呢？”

席林反复琢磨这句话，狄波拉所说的这些意味深长，他一时半会还不明白他的意图所在。

“记住，美好的东西，才是最危险的。”

“吁”，马车应声停下，黑狐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

“席林少爷，狄波拉先生，黑水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