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从前有座山（20）

这间农舍是村口的第一间，往右侧是上山的路，抬头只见硕大的雨滴和冰雹一股脑地砸了下来，直接糊了眼。

赵对对压低声音说：“它们果然来了！”

那些村民，准确来说，他们的模样已经不像是个正常人了，双臂双腿着地，像只大型蜘蛛一样爬行于地，水面位正好在他下巴的部分，看似就一颗脑袋诡异地浮在水面上。这颗脑袋披散着凌乱的头发，比常人放大数倍的五官黏贴在头颅四周，摇摇欲坠，似乎随时会掉落，它的脑袋不停旋转着，那双赤红泛白的眼球咕溜溜地打着转，视线停留在了他们站立的方向。

范捷催促道：“快走，绕过这里就好了！”

赵对对说：“这难道不是郁立平刚才在外兜兜转转最后才去的那间嘛，我就觉得奇怪他从第一间跑了出来，然后去了倒数第三间，好像其他房间都打不开。”

冰冷的水淹没至了膝盖，徐清薇冻得瑟瑟发抖：“别说了，我一分钟也不想呆在这里，我们赶紧走吧！”

雨水搅和了泥泞的土地，每走一步黏湿浓稠的泥土就会淹没脚踝，路非常的不好走，他们没走几步，便听到了郁立平的农舍里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叫声不但没有被雷鸣和暴雨遮掩，反而混合着自然界独有的雷鸣显得更狰狞了。

林涛涛眼尖，立马知道了什么，“郁立平去的那间农舍，屋檐下挂着的是弓箭，刚才回去的村民是个女人。”

宋成双说：“昨晚那些村民在烛火灭了后回屋的时候你不也发现了。”

林涛涛不做声，他的确是发现了，只能说有些巧合。

凌厉彷佛琢磨出了什么：“林涛涛最初的农舍是汗巾，村民是个女性，这里十二位村民，只有最初的林涛涛和赵对对的农舍是女性等下，那刚才那间是范捷最早入住的，那应该是弓箭才对，为什么走进去的那个是女性村民除非除非这里的村民会换屋入住！”

凌厉冒起了一层冷汗，宋成双昨晚就知道了这点，他已经看到原先入住林涛涛房间的女性村民去了范捷的农舍，而屋檐下的工具没有再次调整，郁立平去了这间错误放置道具的房间，就是违背了这个世界最基本的死亡条件。

他必死无疑。

那宋成双他是故意的？

其实郁立平今天的情况，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撑到活着离开这个世界，那宋成双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又用了什么办法让他跑向了错误的农舍？

其余人看似都暂未想到这一点，徐清薇和赵对对在蒙头走路，而林涛涛彷佛理清了这个世界所有的规则，刀疤脸上流露着恍然大悟的表情。

“推测没有错，这些村民来此处轮回重生，就是要经历十二因果的循环，至于他们几天要换农舍暂时无法得知，但是昨天是一个时间点。”

宋成双点头：“是，我倾向于十二天会按顺序更换农舍，既是十二因缘，用十二这个数字很合理。”

林涛涛又说：“很多条件是需要触发的，比如大殿清扫工作，墙壁上就是十二因缘。”

“是。”宋成双说：“如果真的等到墙壁清理完成发现这一关键点，时间已经相当晚了，幸存的参与者恐怕只有一二人，这样的情况下要顺利离开这个世界，难度相当大。”

范捷拍了下二人的肩，“幸好宋想到了悬弧挂帨和弄璋弄瓦，林涛涛你想到了十二因缘，万幸我们提早知道了解密关键！”

林涛涛讪讪地回过头，冷冷地看着范捷搭着的手。

从范捷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林涛涛脸颊上长长的疤痕，一道闪电划过，照耀得清晰无比

范捷迅速地抽回了手，尴尬地笑了笑：“我愚笨，为什么从昨晚开始，那些村民没有在烛火熄灭前回屋呢？”

“因为食物的数量。”凌厉说：“从我拿到玉器的那刻，我就明白了这个世界想表达的意思，因恶求善，想要通过十二因缘的本质获得重生，在这里这些村民的日常工作就是劳作，而劳作的产物是他们，参与者和庙宇的食物，食物的份额是正好的。但是第三天的时候，赵对对在田地里多取走了一份给那个人，这就意味着田地里的食物变少了，因此从那天起这里的村民就无法在特定时间前完成劳作。我一直在想这个设定背后的意义是什么？直到我刚才拿到玉器，我才明白，向善却非善，这个人每次出现的时间都是晚上，这些向善渴望重生的村民却并没有正真的善良，他们没有想过给那个人食物，也没有想过在天气恶劣的时候将他挪进屋。暂不谈这样的举动在现实中是否合理，只说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下，他们这样冷漠的做法是无法得到重生的机会，因此赵对对两次对他的善意，触发了玉器的出现，玉器的确一直在这个人身上，关键点是他愿不愿意给。”

宋成双说：“我们是参与者，亦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从我们进入这个世界开始，便也是祈求轮回重生里的一员，本质上和村民别无二致。”

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这是属于他们的故事。

凌厉忽感悲哀怅然，他感觉自己根本不是自己，而是被人耍弄的跳梁小丑。

宋成双侧头看着凌厉：“十二因缘的本质就是无尽的痛苦，要逃脱痛苦的根源就是打破这里的节点，我想拿到了玉器和纺锤的我们，就代表着“善”，不论我们是否有欲有求，在这个世界的设定中我们就是从善的那一方，拿到纺锤和玉器的我们打破了十二因缘的节点。至于这些渴望重生的村民，他一直是“恶”的本质，因此只能在此处循环往复，恐怕在他们眼中，只有除掉了我们，他们变能夺回玉器和纺锤。”

陆文多咽了下口水：“你们说得都对，它们朝我们来了”

他们面前农舍的屋顶上方探出一颗头发凌乱的脑袋，他们一眼认出这就是刚才跑到郁立平房里去的怪物村民。

这个怪物发现了他们！

立刻撒开四条腿冲他们而来，它其中一只手上还抓着条胳膊，肤色鲜红，皮肤溃烂，看样子是从郁立平身上扯下来的。

范捷大喊：“分开跑啊！往山路跑！”

这些村民从未上山，不确定这条规则是否适用于今晚，但是上山是他们必行之路。农舍左右两侧各有间隙小路，几人分开朝着自己最近的方向走。

因陆文多赵对对都在右侧附近，凌厉本能朝着右边跑，手腕却被一紧，他被带向了左侧的方向。

他们淌着水跑进了农舍包围的圆圈内，那些早就变成怪物的村民也已经兵分几路，朝他们逼近。

宋成双上前推了把凌厉：“往山路跑！”

他左手夺过了凌厉袋中的玉器，转身往更远的左侧跑去。奇怪的是，刚才还朝着凌厉逼近的怪物的瞬间也调转了方向朝着宋成双的方向逼近。

范捷即刻明白，大喊道：“它们是盯着带有玉器和纺锤的人，大家都分开跑，不要离得太远，如果怪物逼近了，就扔给其他人！”

众人心领神会，纷纷朝着不同的方位跑去，并小心拿捏分寸，避免和别人相离太远。

宋成双这个“瞎子”跑得很快，即便是在水里，他依旧是相当有利的速度甩开了那些怪物村民。

凌厉突然感觉四周的水激起了大波浪，他整个人都往后一仰，水已经淹没至臀部了，他看见深黝的水中有什么东西急速地游过。

不远处水声“哗啦”作响，掀开的波浪中，是一个五官无限放大，双臂硕长的怪物，凌厉认出这就是之前和他同屋的村民。

这个怪物不仅手臂硕长，黑色的指甲长而坚硬，它胡乱地挥舞着手臂，激起一层层的水浪，钢硬锋利的指尖狠狠地朝着宋成双抓去。

“宋，快扔过来！”凌厉在离他最近的方向挥手示意。

宋成双停顿了一秒，他忽然弯腰遁入水中，那怪物的利爪直下，掀起了一阵巨浪，却抓了个空，它眼见抓不到宋成双，像是发狂似的双臂不停砸向水面。

离它数步之遥的水面，忽地一阵巨动，宋成双从水里探起身子，将玉器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凌厉摊着的手中，那怪物瞬间停止了发狂的动作，转身向凌厉跑来。

凌厉精得很，刚才见他在水下速度如此之快，在拿到玉器的瞬间便全力以赴拔腿起跑，他时刻关注着水下的动静，虽然想起就是这怪物捅了他一爪子又将他脸毁了个稀巴烂，然而在这强大的不可抗力面前，凌厉还是选择不去作死。

在他右侧不远处的是陆文多，他整张脸都湿透了，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泥土黏在他脸上，分外狼狈。

“陆文多，接着！这东西游水速度一流，你小心！”

凌厉这一扔也很准，陆文多接得相当妙，他喘了口大气，喊道：“靠，我刚把纺锤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你这又扔了我一个，还真是我好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