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从前有座山（23）
一旁跑着的宋成双突然插话：“你被那黑影抓了后是什么感觉？”
陆文多想了下，说：“灼烧的疼，连皮肤都变黑了，但是我刚刚看了下，好像又白回来了。”
凌厉背上的赵对对睁大着眼，可眼神涣散，嘴里不停说着胡话，四肢还乱踢乱蹬。
“走开！你走开！李萧瑟！过分的人是你！你不要缠着我！走开啊你！”
宋成双继续问：“陆文多，你走到凌厉身后，看看赵对对身上有哪里不一样？”
陆文多跑到了凌厉身后，他背上的赵对对看似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右腿的裤脚管掀开了大半，露出了里面黑色的皮肤。
“她和我之前一样，皮肤变黑了！”
宋成双说：“入侵。”
这些黑影在入侵他们的身体，他们想占据这些可以获得重生的参与者的身体。
凌厉回头，黑影的数量又增加了许多，仿佛要将这天地间的白色顷数占领，它们的五官逐一渐显，虽是和寻常人一样的眼耳口鼻，却是浑身散发着恶臭和死亡的恶魔，它们张大了嘴，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彷佛可以将人直接吞噬而下，纤长丑陋的四肢在空中飞舞着，尖利的五爪似是要刺破残杀他们这些幸存的参与者。
凌厉抖了下肩膀，大喊道：“赵对对，你不是怼天怼地又怼人么！赶紧把李萧瑟给怼走！你要是交代在了这里，不就枉费了这世界给了这么好的技能！”
陆文多喘着粗气，一起喊道：“你记不记得我们都以为凌厉死了的时候那种心情，我真的不想再体验一次了，我陆文多活到现在，朋友没几个，粉丝也没几个，说好的我红了之后你来当我的头号粉头呢！我真的想等到这一天啊！”
“凌厉死了！”赵对对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她神情有些亢奋：“凌厉死了！对！是李萧瑟和郁立平搞的鬼！凌厉死了呜呜”
凌厉：“”
陆文多加了把火：“可不，凌厉死得好惨，没脸没皮了，你不是说他长得好看么，你看看现在多惨，死得模样也认不出了。”
凌厉：“”
赵对对哭得更凶了：“呜呜呜，嗷嗷嗷，凌厉死了，我的cp拆了，呜呜呜，陆文多，你的小攻没有了，呜呜呜。”
凌厉：“”
宋成双：“”
陆文多一鼓作气：“你赶紧把李萧瑟赶跑！没准凌厉就回来了！”
赵对对突然直起了身，手脚并用胡乱飞舞，凌厉差点接不住她。
“李萧瑟，你这个臭女人！你给我滚蛋！你害死了我cp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哪儿来的脸找我！起开！”
二十多年的发小，凌厉很有扔下她的冲动。
赵对对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整个人不再胡言乱语，眼神逐渐聚焦，她皮肤上的黑色也开始渐渐淡去，然后她整个人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
凌厉说：“看来这种入侵只有靠自己的意志才能战胜。”
宋成双点头：“没错，比起躯体，精神上的侵入才是最难以抵抗的，需要有很强的意志力以及对生的执念。”
凌厉觉得这话无不道理，可一想到赵对对，又觉得还真不是这么回事，这妹子活得无忧无虑，对物质金钱的渴求也几乎没有，唯一的爱好，恐怕就是磕cp了，磕得还是她两个发小，这馊主意也真亏陆文多想得出。
“不过，我倒是有些知道陆文多的“馈赠”是什么了。“宋成双突然笑了声：“幸运值是个好东西。”
“幸运？？？”陆文多被说得措手不及，他甚至连脚步也变得轻飘了起来：“爱豆，你是说我身上有幸运加成？所以刚才那黑色就从我身体里退了出去？”
“是，我猜测盲盒世界赠予你的是幸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汗巾和弓之间做选择的时候，凌厉和赵对对的都是你给他们做的选择，你为什么给赵对对拿了汗巾？恐怕你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本能地选择了汗巾，这个就是幸运加成。只是幸运这东西很难清楚地定义和认知，或许你再经历几次世界的洗礼，就能更清楚地感知到了。”
陆文多笑容灿烂，成功乐成了一朵花，腿上也似乎更有力了，还往前小跑了几步。
凌厉想了想：“幸运值在死亡条件筛选的规则面前，会不会也同样有功效？”
“或许，但是不好说，我的理解是如果同时多人在死亡条件内，那陆文多可以避开，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幸运值也并非是保命符。”
“宋，我还有个事想问你。”凌厉不愿回头，可他想知道答案：“这些在盲盒世界里丧生的参与者，他们在现实里会怎么样？”
“死。”
果然，凌厉沉默了，盲盒世界的结果不仅决定了他们虚拟的命运，更是无法逃脱的最终宿命。
“你们还真聊得开心，回头看看后面。”甚少说话的林涛涛粗喘着气追了上来。
背后的黑影已经弥漫到了半空，这个世界天地不分，唯独黑和白各占了一半，半黑半白，一阴一阳，就像是生和死，又似是善与恶。
而这些黑色的影子因为数量众多，他们纠缠在一起，像是有无数个人团成了大片大片的球体，这大片的黑色像是一个硕大的怪物，不断地伸出无数尖锐的利爪和粗壮的四肢，他高可及天，铺天盖地地朝他们袭来。
众人大惊，鼓足全力往前奔跑，身后的黑影张开了恶臭的嘴，一个又一个数之不尽的漆黑深洞不停地叫嚣，咆哮，要将这些无辜又可怜的参与者吞噬殆尽。
他们不再回头看，这只会加深他们本能的恐惧，不顾一切地往前奔跑是他们唯一能做到的事。凌厉感觉背后狂风呼啸，那利爪似乎就在他脊背徘徊，只要他稍稍慢了一步，就会被这无尽的黑色浪潮彻底掩埋。
终于他听到有人说话了。
“快看前面，是不是庙宇的一角！”
视野里依旧是残破的灰白色，只是在这死寂般的颜色中多了另一种黑色，不似那身后追逐他们的怪物，是一种历久弥新的陈旧的黑色。
白墙黑瓦的庙宇，终于在这漫长的夜晚露出了重生的曙光。
身后的林涛涛大喊道：“就差一点了！再跑快点！”
黑影是有感知的，大团的黑气里纠缠挣扎着冒出了数不清的人头，它们仿佛要冲破这牢笼桎梏一般，这庞大的黑色浪潮席卷着呼啸凌冽的狂风，怒斥着所有的不甘和绝望，它们张开大口，瞪着血红的眼睛，一张张悲愤哀戚的脸点缀在这个世界唯一的黑白之色上，显得悲怆又恐怖。
即便黑影的利爪尽在咫尺，也没有人回头去望一眼，只要他们稍稍一顿脚步，背后就会被尖锐地刺开，所有人彷佛摒弃了思考，视线定格在那冒着尖顶的庙宇之上。
他们无需重生，他们的目标就是活着离开这里。
周遭灰败的苍白逐渐消散，凌厉觉得视线凌乱一片，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晕眩，他无法停下脚步，不停地眨着眼想撇去视野里的杂色。
背后的哀哮声渐渐平息，眼前的山路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视线里的庙宇就在眼前不远处了，众人狂奔着，抬脚跨入了庙宇大门。
凌厉将赵对对放在地上，转身躺在地上喘息不止，他上方的夜空静谧安宁，繁星密布，仿佛宇宙中星辰大海般的璀璨明亮。
在这片让人心安的祥和中，唯一不变的故事继续缓缓道来。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凌厉起身去看了眼徐清薇，她失血过多，人早已昏死了过去，所幸还尚有口气在。
“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小和尚要听故事，老和尚说，从前有座庙”
那间黑夜长明的卧房依旧灯火通亮，纸窗上老和尚和小和尚的剪影被映照得镀上了一层橙黄色的光晕，光晕渐渐放大，这柔和的橙色散去了黑夜的凄迷和茫然。
凌厉觉得四周变得恍惚了起来，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那缓缓入耳的故事声已经悄然终止了。那个小和尚正站在他和宋成双面前，一双小手拿着玉器和纺锤。
小和尚抬头看着他们，模样依旧稚嫩可爱，那双漆黑圆滚的双眼犹如初生的婴孩那般纯真，彷佛深藏着世间所有的简单和质朴。
小和尚将两件道具紧捧于胸前，当他再次展开掌心之时，手中赫然出现了一小颗树。
它就像是个小小的模型，纯粹简单。
忽然，四周朦胧的橙色彷佛被数道光线劈开，所有的一切在瞬间碎如粉末，像是一颗颗细小的尘埃微粒。
一切发生在刹那，瞬息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他们依旧在最初那条漆黑的走廊里，唯独旁边那台被白炽灯照耀得彻亮的盲盒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