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幽兰县

当秦羽离开盆地，再次翻过两座山头，回到之前上山的位置时。

树干上只有绑着的缰绳，而在地上，只有一具早已高度腐烂，散发着恶臭的乌黑烂肉。

在这些烂肉当中，还有之前离开的时候，用防水的包裹存放的书信和一些衣物。看这腐烂的情况，应该是前天夜里的时候，马就已经遭受到狼群或者猛虎的攻击。

强忍着恶心，将包裹从烂肉堆中拿起来。

在附近找到一条河流将包裹清洗干净之后，秦羽再次回到了客栈。

之前被损坏的大门已经被简单的修理了一下，而那位赶尸的大汉也早已经走了。

简单的休息了一下，没有了马代步，秦羽也只能硬着头皮步行前往泉州，准备在那雇辆马车前往幽兰县。

十日后。

幽兰县城外。

一辆马车在夕阳下，缓缓的驶入城内。

当马车停在县衙门口之后，从车厢内下来一个衣着儒袍，年轻俊秀的青年，而此人正是秦羽。

抬头看了一眼县衙的门匾，秦羽长出一口气，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两碎银，将雇车的费用结清。

正在府衙门口站岗的衙差，看见站在门口不离开的年轻人，相互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向前走了两步，说道：“这里是衙门重地，若是没什么事情，不要在此地逗留！”

摸不清此人的来头，可看着对方身着儒袍，守门的衙差也不敢太过无礼。

“在下秦羽，白鹭书院的弟子，从溧阳来此处学堂教学的，按照律法，应当先知会此地知县，故而前来拜见。”

秦羽客气的将来此的目的说出来，同时还从怀中取出夏院长的书信，以及礼部的文书。

守门的衙差听到这话，哪里还敢怠慢，急忙走下台阶，恭敬的从秦羽的手中接过书信。

在看到信封处的确有白鹭书院的签章和礼部任职文书之后，立刻热情的邀请秦羽前往正厅等待。至于另一人，则已经进去通报知县大人了。

衙门正厅的内，秦羽刚刚坐下，门外就已经响起脚步声。

很快，一位身着青色官府，大约四十来岁的知县就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刚走进来就十分热情的招呼。

“失礼失礼，刚刚本官在处理公务，故而来的有些晚了。”

秦羽起身回礼，说道：“大人客气了，晚生也刚到不久。”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分主客落座。

杨成打开礼部的文书，仔细的确认过之后，这才将夏院长的书信打开。

在确认无误之后，脸上也露出几分欣喜之色。

“幽兰县的上一任先生，因为身体的缘故无法任教，本官对此也是非常的为难啊，好在秦先生来了。”

“大人折煞晚生了，直接喊晚生名字秦羽便可。”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不客气了。本来打算待会儿准备让你去看看私塾的，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就明日再去吧。现在天色不早，刚好也到了晚饭的时间，秦羽，你随本官一起吃个晚饭吧，就当是给你接风洗尘了。”

“大人盛情相邀，晚生就不拒绝了。”

秦羽对此没有拒绝，免费的饭，不吃白不吃，去外面的话不见得会比在这吃的好，而且还要花钱。

两人在正厅又聊了一会儿，随后便有下人走进来，说是准备好饭菜了。

晚饭吃的还是比较融洽的，对于名扬大周的三大书院，杨晨心里一直都是极为尊崇的，或者说没有哪个读书人不尊崇。

秦羽在吃完饭之后，便遭到杨晨留宿的请求，本来想要拒绝的。可是考虑到第二天的时候还要随他一起去学堂，考虑了一会人之后，也就没有拒绝。

第二天，随杨晨一同吃过早饭之后，秦羽便跟着他前往私塾。

幽兰县不是很大，从东城门到西城门，走路的话也不过半个时辰。

私塾远离几条主街道，位于西城门的一个胡同内。

青砖白瓦，入门口还挂着一个门匾，上面提着“百草学堂”四个字。

从昨天交谈中，秦羽已经大致清楚。

私塾只有十多个学生，因为上一任先生因病回乡归养，这课程已经停了有半年之久。

而且杨晨也是昨天才看到秦羽带来的礼部文书，所以并没有立刻通知那些孩童来上学，而是准备今天再通知，明日开始上课。

学生少，所以这私塾也不是很大，只有一个四合院大小。

进门就正好面对授课的学堂，左边是书房，右边则是秦羽今后日常起居的地方。

在跟随着杨晨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他还有事情，就先离开了。

秦羽在送杨晨走了之后，便回到院子中，走进今后需要居住的房间，开始打扫起来。

而在秦羽正在打扫房间的时候，百草书堂的大门处，几个身着补丁衣服的孩子，正朝着门内张望，脸上带着几分期望之色。

其中一个身体瘦弱，皮肤微黄的孩子，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小声的说道：“哥，书院重新开门了，莫非是新的先生到了？”

“应该是把，太好了，学堂终于要重新开门了。”

“虽然学堂开门了，可是新来了先生，那么束修恐怕就要重新给了，咱家可就剩一些过冬的余粮了，哪来的钱买束修啊。”

此话一出，瘦小孩子身旁的一个年龄稍大的孩子，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暗。

不仅是他，就连身旁几个孩子表现的也十分的失落。

沉默了片刻，这个孩子说道：“咱们先偷偷的进去看看，若是个和蔼年老的长者，说不定咱们哀求一下，就可能免去咱们的束修了，你们说要不要去试试。”

其它几个孩子听到这话，眼中闪过几分意动，不过脸上都带着几分害怕之色，低着头，不敢说话。

提议的孩子，看见其他人的模样，低骂了一声胆小鬼，便点着脚，偷偷摸摸的自己跑了进去。

院子里很安静，左边的房间房门紧闭，正对大门的学堂也没有人在里面。大致的观察了一下，进来的孩子便将目光看向了平日中先生所住的房间。

房门虚掩着，不时能够看见有人影从里面晃动。

孩子的心里猛的一跳，缓缓的走上前，趴在门边上，透过门缝，看见里面有一个体态修长的青年正在整理着房间。

看见新来的先生居然是一个年轻人，孩子心里忍不住有些失望。

不过，尽管来的不时那种上了年纪的先生，可孩子却并没有因此放弃，只要还有机会，就一定要去争取。

咚！咚！

叩门声响起。

正在整理床铺的秦羽听到有人敲门，便转过身看向门外。

只见半掩着的房门外，一个七八岁，衣着朴素的孩子正站在哪里，看样子似乎有些紧张，双手背在身后，不敢抬头。

秦羽放下手中的东西，缓缓走到门口，目光看了一眼挤在大门口，那几个贼头贼脑的小脑袋，这才将目光放在眼前的孩子身上。

“有什么事情么。”

“那个...先生您好，我之前是这学堂的学生薛万，在路过这里的时候，看见学堂门开了便擅自进来了，还望不要责怪。”

薛万躬身弯腰，行了一礼。

秦羽见状，急忙将他扶了起来，笑着说道：

“明天就会正式开学，记得早些来，不要耽误晨课，若是有认识的人之前也是学堂的学生，就帮我转告一下。”

听到这话，薛万脸上涨的通红，没有回应。

秦羽心中好奇，正要开口询问的时候，便看见这孩子神色黯然的说道：

“先生，学生家里贫困，恐怕交不起束修，”

“束修？这不是朝廷资助的学堂么，何曾有束修一说？”

听到这话，秦羽倒是奇怪了，若是进入学院或者国子监，倒是听说有束修，可是这各县城的学堂，却都是朝廷出钱，没听说过有这事啊。

“莫非先生不收束修么？”

“不收，只要你们今后好好读书，就是送给我最大的礼物，束修不过是些许俗物，何必如此执着于这虚礼。”

薛万先是一楞，随后便露出欣喜之色。

秦羽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不仅是你们这几个小家伙的束修不收，若是有人想要读书，皆可来这听我讲课。”

“先生，这样似乎不符合规矩啊。”

薛万听完这些话，并没有露出高兴的表情，反而是露出一副忧虑之色。

“这孩子看着年龄不大，不过这思维却是颇为缜密，倒是块不错的璞玉。看着这孩子，秦羽心中暗自点头。

不过，对于他担心的事情，秦羽倒是无所谓。

“不用顾虑其它，按照我的说的去做便可。记得，明日莫要误了晨课的时间。”

薛万重重的点点头，深施一礼之后，便兴高采烈的离开了这里。

看见这几个孩子离开，秦羽笑了笑，脑中不由想起小的时候蒙学时的情景，当年若不是那位先生也拥有这样的胸怀，恐怕自己也只会是个地里刨食的人啊。

当年那位老先生的善举，成就如今的自己，那么遇上这样的孩子，为何不去成就他们呢？

在心里，秦羽是这么对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