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复原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并不在宿舍的床上，而是在一家餐馆的餐桌上。
我意识到，自己居然又做梦了。
上次做梦，还是在将近一个星期之前，那是我与法泽正面交锋的日子。在那之后我曾失去了三天的记忆，可是那次我却没有做梦。
这次的梦境，又是什么剧情？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餐馆，却被一个服务员叫住了：“对不起先生，您还没有付钱呢……”
我愣愣地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凭空变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了桌子上，“不用找了。”
我抬起头，看到餐馆墙面上挂着的电子时钟，是2020年的10月6日。
今天，是法泽与桑南松邂逅的日子。
我定了定神，快步走出了餐馆。
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欢度国庆的标语，都让我忆起两年前的那个生日。
我仔细回想着法泽之前发的那条朋友圈，她究竟是在哪家餐馆和朋友聚会的，可是根本就想不起来。但那张图片上的街景，与现在我所在的这条大街非常相似。我看着左手和右手两个方向，决定先从左边开始找起。
十一假期的节日氛围浓厚，所有人不是在购物，就是在去购物的路上。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戴着兜帽的男子，形迹可疑地在大街上观察各个他视线里的年轻女孩。
没错，这个人就是我。
为了找到法泽，我可谓是费尽千辛万苦。因为我的能力无法直接作用在她身上，所以直接定位她所在位置的方法完全行不通，我只能一点一点搜寻。
忽然，我发现自己智商真的是负数。既然无法找到法泽，那我直接找桑南松不就好了？
想到这，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奖励一下自己的高智商时刻。
我立刻使用能力，在整个田金市寻找桑南松的踪迹，很快，我便在一条马路上找到了他，他正坐着车，向我所在的位置驶来。
“找到你了。”我闭上眼睛，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就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只不过，我利用能力隐去了自己的身形，他完全注意不到我的存在。
“少爷，您刚参加完董事会，真的不在车上睡一会么？”在驾驶位开车的白胡子司机担忧地看向后视镜，在那镜中，是桑南松疲惫不堪的脸。
“我已经成年了，刘叔，您不用替我操心。”桑南松的嗓音都有些嗄哑，很明显是在强撑着。
刘叔很显然是了解桑南松的脾气的，所以他停止了劝说。
“少爷，我们到了。”刘叔打开右转向灯，靠在路边停下了车。
“这边的样子都没怎么变呢。”桑南松的语气满是感慨。
“少爷你啊，还是忘不了这个味道么。”刘叔慈爱地看着他。
“是啊……自从公司迁走之后，就很少来这一边了。”桑南松望着这家粥铺，脸上紧绷的表情也变得柔和起来。
可……这不就是我刚刚走出来的餐馆么……
真是的！早知如此就不白费力气了。
这地方，对桑南松来说，应该有特别的意义。
看桑南松喝粥有点无聊，我就转身走出了餐馆，在四周闲逛起来。
如果说，桑南松是在这里吃饭碰巧遇到法泽的，那么这中间的距离应该不会太远。我看了看粥铺旁边的一条小巷，一旦真的有坏人想对法泽下手，这地方是相对隐蔽的最佳选择。
我探头而去，发现真的有几个满身纹身的家伙站在巷子里抽烟。
看来就是他们没错了。
我不忍看他们如何侮辱了法泽，于是将时间的流动速度加快了，就这样，我目睹了桑南松路过，拯救了法泽的全过程。
法泽的衬衫都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还被他们扇了耳光。就在这个时候，桑南松从天而降，三拳两脚就打跑了混混，还把自己的西装外套送给法泽穿。这么看来，桑南松的身手在普通人里也算不错的了。
法泽这家伙，就是从这个时候爱上桑南松的么……
“没错，就是这个时候。”
我被从我背后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我回过头，却看到了法泽，准确的说，是成年版的法泽。
“你……你怎么会？”我登时就傻眼了，回头看了看巷子里，法泽和桑南松还在对话，为什么会凭空出现第二个法泽啊！
“很遗憾，现在的我只是从你内心中显现出的投影。”法泽自嘲地笑笑，“现在的我，甚至已经无法在你的梦境中以实体出现了，你的灵魂几乎就要把我同化了。”
“怎么会这样？”我伸出手去，却发现无法触碰她，手指从她的身体直接穿了过去。
“我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法泽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绿地，那好像是一个小公园，“那里很安静，可以稍微聊两句嘛？”
……
“你的意思是，你马上就要消失了？”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可能，还有几天的时间吧。”法泽整个人漂浮在空中，整个人的颜色又变浅了几分，我已经可以透过她的身体看到身后的车流。
“你得再坚持几天，只要等到雒怀风可以进行灵魂还原，我们就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那时候我们可以再想新的办法，只要可以让你变成完整的人就好了啊！”
“就算能坚持到那时候，你确定你就可以找到让我完整的办法么？”
我张了张嘴，却无语凝噎。
“不要给我无法实现的承诺啊。”法泽的声音有些无奈。
“我不能保证，但我会拼尽余生去寻找的。这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
“为了你自己？”
“就像你之前说过的，不完整的又不止你一个，我也是残破不堪的人啊。”我下意识想拍拍她的脑袋，可想了想，只能慢慢把手撤回来。
法泽轻轻叹息着，“无所谓了，你真的想去做，我也拦不住你。但你不要期望前路坦途，你要是真的明白这件事的性质，就应该知道你选择的这条路是布满荆棘的。”
“我当然知道，就算你不说我也明白。但这是我的决定，我不会回头的。”
一时间，我和她都没有再说话，两个人都在低头思考着。
“既然我已经输了，那我想输得明白一点。”法泽先打破了沉默。
“你指什么？”我不解地看着她。
“那天，你和桑南松诀别的那天，你心中应该是很矛盾的才对，因为那时候你心中仍有对他的爱意。”
“没错，那种纠结和犹豫，是我一生难忘的。”我点了点头。
“那你后来，到底为什么变得那么决绝，可以狠下心抛弃了桑南松的呢？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那几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么？
“我怎么知道，那些天我一直在到处寻找睡觉的地方啊，也没什么特别的……”
说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停住了。
“你想起什么了？”法泽看着我的眼睛，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
如果说有什么事，那不就是……
寒星。
“啊，好像也没什么事啊，嘿嘿……”
“少来这套，你一傻笑就是在说谎。你到底想起什么了？”法泽劈头盖脸地问。
“我真的没想起什么！”
“那你为什么脸红到耳朵根了？”
“啊，我有吗。”
“当然有。”
“……”
看来，是瞒不过去了啊。
法泽应该还不知道寒星对她的感情，如果现在告诉她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你的舍友其实想和你结婚”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啊！
“好吧，我要是说了，你可别太惊讶啊！”我挠了挠头，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快点吧，我很好奇的，你都卖了多长时间关子了。”法泽看起来已经非常气恼了。
我舔了舔嘴唇，鼓起勇气，“其实……寒星喜欢你。”
法泽的眼睛倏地瞪圆了。
“有一天晚上，她向我……不对，向你告白了，还吻了你。她不知道我们互换身体的事情，所以一听说你和桑南松闹掰了，就做好了表白的准备吧。总之，她肯定就是喜欢你就对了！这种事情我本来不应该插手的，可是被我碰到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如果你恢复了身体，一定要去和她说清楚。就算是拒绝她，也不要太突兀，话要说的委婉一些，不能让她太伤心哦。”
勉强是说出来了，也不知道法泽会作何反应……
可没想到，法泽竟然笑了。可那笑容，却比浓郁的黑咖啡还要苦。
“没想到，我竟然会败在自己手里啊。”
我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败在自己的手里啊，如果你是指寒星喜欢你的话，我觉得不能叫败哦。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就算你不喜欢她，也要好好和她做朋友。宣颜也是。你以后不能总是不在宿舍住，要和她们搞好关系，多出去逛逛街，这才像好朋友嘛。我可是费尽心思把你们的关系搞得还算可以，你可别让我的努力白费啊。”我像个大家长一样说教着。
法泽呆呆地看着我，眨巴着大眼睛，突然露出了看透一切的眼神。
“喂，我说，如果只是她吻你，你的情感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么？”
“我怎么知道，互换法则又不是我定的，谁知道情感会根据什么条件变化啊。”我一脸不满地说。
法泽坏笑着飘到我面前，把脸凑得超级近。
“你……你干嘛啊！”
“我说你啊，”她用鼻尖碰了碰我的鼻尖，“你不会是，喜欢上谷寒星了吧？”
你知道陨石砸到地球上是什么感觉么？我知道，就像我现在的心情一样。
“你你你你别胡说八道啊！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啊，我跟她又不熟，两个人才认识半个多月，怎么可能谈得上喜欢啊。虽然她是个很温柔体贴善良可爱傲娇有趣能干果断干练美丽勇敢正义踏实勤奋毒舌智慧优秀万能的女孩子，可是我肯定也是不会喜欢她的啦！”
法泽无语地盯着我，伸出手，在我脑袋上虚空来了一拳。
“要是我能打到你，肯定早把你打死了。”
“为什么啊？”
“因为你心口不一。”
“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心口不一了，我明明就是这么想的啊。”
“无所谓了，你怎么骗我都可以，但是晚上别自己躲在被窝里擦眼泪哦。”法泽憋着坏笑的样子真的很猥琐。
“我才不会呢！”
不过，我真的喜欢寒星么……
我的自我意识，真的是因为那个吻而觉醒的么？
“既然如此，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我定了定神道。
“你说吧。”
“我一共有两次失忆，第二次连续三天的失忆我就不提了，你的阴谋我也没有兴趣。可是，4月17号，你在废弃大楼里把我吃掉的那次，你用自己的身体去做什么了？”
法泽微微一愣，用一种关爱傻子的眼神看着我。
“我知道，那天你像疯了一样要吃掉我，就是为了夺取身体的控制权去做什么事。那件事，肯定和你的阴谋密不可分，无论你是去见什么人，还是去藏什么东西，现在必须告诉我。作为胜利者，我有权知道这件事！”
我大义凛然地指着法泽，仿佛已经踩在了胜利的领奖台上一样。
她去做的那件事，很可能和那个提到禁忌的神秘男人有关！
“你说那天啊，那天是桑南松的生日，我陪他去游乐园玩了一天，就这样。”
我的心里又被一颗陨石砸中了。
“生……生日？”
这时我才突然想起来，那次翻看法泽朋友圈的时候，确实看到了桑南松的生日，好像真的是4月17号来着……
我草！
“对啊，那天我还真的很庆幸你能在宿舍睡觉，不然我连夺取控制权的机会都没有。还感谢你给了我机会，这种重要的日子，我怎么能错过呢。”
“你……我真是服了你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非得把我吃了。但凡你当时跟我商量一下也不至于这样啊喂！”我气不打一处来。
“那时候哪知道你这么好说话啊，跟你也不熟，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啊。——总之，那天我可是什么都没去做，这点你大可放心。”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不可信呢……”我低头嗫嚅着。
法泽这家伙，真的是很爱桑南松啊。自己都这副模样了，还不忘去给男友庆生。
想到这，我缓缓抬起头，却看到了让我难以置信的一幕：
法泽的身体轻轻飘远，向星辰而去，而且身体愈发透明，我几乎已经看不清她的身体了。
“看来时间不多了啊……”法泽的声音越飘越远了，“陈骁凉，如果你真的想拯救我们的话，就努力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也会尽自己所能，绝对不会输给你的。”
“喂，法泽！”我腾空而起，踩着脚下涡旋的气流飞上高空。可无论我怎么努力，法泽和我之间的距离，始终在不断加大。
哪怕我已经飞出地球，飞向木星，也无法触及她。
就好像她是我的影子。
“加油吧，我们两个一起。”法泽的幻影，就这样散发出灼目的光芒，消失在璀璨的星河之中。
就这样，我和法泽的联系中断了。无论我何时在宿舍床上睡觉，都没再见过她了。
虽然之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但这次我的感觉非常不祥，法泽这么安静，是不是因为她的灵魂已经与我融合了？
我去找过雒怀风几次，但他都不在。异闻社的活动室里，一般都只有白唳鹤一个人，最多加上吴胤。韦霜华和那个叫雎幸雨的女孩，我更是一次都没见到过。
“你不要太着急，”吴胤拍着我的肩膀，“融合的速度确实比我们想象得要快不少，但是也不用慌。雒哥最近跑了很多地方，询问了世界各地的灵官们，这种情况的处理方法已经基本摸清了。复原的仪式，最迟明天中午就能举行了。”
“明天中午，真的吗！”我激动地抓住了吴胤的肩膀。
“当……当然，你别担心。因为我们在查找资料的过程中发现，其实你遇到的这种事，之前也有人遇到过。只不过，他们是故意将灵魂拆成两个的。所以，复原的技术，我们很快就能掌握了。”
“为什么要故意拆开？”
“这个嘛，我就不方便细说了。-总之……有些事情，它终究会变好的。今天晚上建议通个宵，因为仪式随时都有可能举行。”
吴胤的话，让我心头一震。
看来，就快到那一刻了。
……
4月26日凌晨一点四十七分。
我坐在吴胤安排的一间出租屋里耐心地等待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应该就能举行仪式，就算今晚不行，最多等到今天中午。
在我的身边，躺着一具“遗体”，或者说，躺着我自己的身体。
这是吴胤陪着潇然，出具了神通广大的雒怀风不知道怎么弄来的合法证明领回来的遗体。虽然潇然也因此错过了下午的复习课，但她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家人的生命更重要。
这小妞，居然能说出这么感人的话，回家以后一定送给她一张“一天不挨打”奖励卡。
这样想着，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进行仪式。我闭上眼睛，心里想着，只睡十分钟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
“喂，你怎么睡着了，醒醒。”这时候，我被一阵摇晃叫醒。睁开眼，是雒怀风无奈的脸。
我看了看窗外，居然已经天亮了！
“啊……阎王大人，不小心睡过头了。”我擦擦口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前的大车灯，发现自己依然是女生，看来仪式还没有进行啊。
“如果没有你，我们是没办法进行仪式的。”一旁的吴胤接着话。
“所以，来吧，我们的仪式，要开始了。”雒怀风向我伸出手。
仪式，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