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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断生涯的涯底生长着追忆魔树,此为涯底阵法的核心,唯有破开追忆魔树所造的幻境方可逃离阵法。柳夜以指腹轻柔地拭净少女脸颊斑驳的血迹后,遂以葱白、纤细的指尖指向枝繁叶茂的魔树,她的红唇微微勾起,“喏…若要走出断生涯的阵法需以追忆魔树历心,如此的话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我可不希望你死了,我还要亲手杀了你呢。”

随着话音断落,她的身影亦越发黯淡,渐而化作微光飞入落玉的左眼。

追忆魔树的树茎中流动着鲜红如霞的汁水,是由被吞噬修士的血肉与灵力所化,青翠欲滴的叶片带着古怪的纹路仿若镌刻着的生命符文,与之靠近便可自叶间闻见低声的呢喃。每一片叶子都诉说着自己的痛苦、喜悦与苦涩,它们皆为修士的七情六欲所化。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暂信她所言,落玉以轻缓的步伐迈入偌大的树荫。忽而眼前的景物陡然转变,之前的晦暗之色不复存在,入目为月光流泻的庭院,白色的茶花在静谧的夜里悄然绽放释放出幽雅的芬芳,院落内的花圃是一大抱木犀树的花枝。

随着夜风洋洋洒洒的花穗下伫立着白衣胜雪的人,洛离情眉眼如画,那双剔透若琉璃的碧眸正怔然地凝望着她。躺于他掌心的不是肃杀的清时剑,而是一串双生的风铃。暗夜幽静,她甚至可以听得清晚风拂过时,风铃撞击的清脆之音。

那是她十四岁的光景,亦是独属于她不可言说的恋慕,既短暂又可悲。

落玉目视着近在咫尺之人默然不语。

似是察见她的沉默,他清隽的眉心微蹙,继而朝她招了招手以示意她回到他的身侧。

“落玉,这串风铃便赠于你了。”

然他的话语并未起到作用,她仍旧直视着他,寸步不前。

双生铃是她苦求所得,若是换做昔日的自己定会毫不犹豫的取走那串风铃,且心中欢喜异常而今却物是人非,毕竟碎了东西,又怎能恢复原样呢?双生铃早已在挂满红绸的夜里碎裂了。

落玉抬眸注视着他,说出了自己当年的话语,眼中却再无少女的期待与憧憬,“你会护佑我一生,对吗?”

他微微颔首,言语蕴含着清辉的凉意,“是。”

自语音入耳,胸腔之内顿时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那半颗心酸痛、涩然得厉害,她的神识在疼痛中逐渐沦陷入混沌,正待她的眼神快要被木然取代之际,一道女声陡然惊醒了她近乎混乱的意识。

“你就这么想死吗?”

随着语调接近转尾,左眼灼热得异常。

落玉传言于眸内,“多谢。”

她的语气初次带了些许的真挚。

闻言,柳夜轻嗤道,“我可不想自己的猎物被追忆魔树所食,休要自作多情。”

然她语速虽欢快,言语却染着丝丝的顿意若她死在这里,那她便可重获自由,既不用堕落为地缚灵,亦不必为音阁所控制。

闻言醒转后,落玉眼前顿时清明一片,姿容出尘的人在刹那间烟消云散,月下的木犀与茶花皆是不存,种种幻象顷刻间崩塌

映入眼帘的是无边无际的阴暗,耳边流淌着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她正欲提步而行时,清悦的女声忽而自她身后响起,落玉下意识扭头看去他们皆着雪色的衣袍委实般配得很。

留意到她的目光,暮雁离言语讥讽,“你怎还未死,果然是贱命易活。”

落玉并未生气,反倒语含嘲意,“你个废物都未死,我又怎会死呢?”

闻言,霁月风光的人眉头微皱,但此举亦不损他周身的霜华之色。即使是身处污秽之地…他依旧净如晨曦,莹如月华,纤尘不染。

“落玉。”

他唤她的声音如泉水击石,清凌凌的动听得紧。

落玉抬眼与他视线相撞,“想必无事,你便不会寻我,对吗?”

她将积攒在心头的话语问出她与他相伴数载,是以她无不清楚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与动作意味着什么。

洛离情眸内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又恢复寻常之态。

“断生涯底为上古阵法,阵法分生门及死门,若要寻到生门…需一人入死门。”

言罢,他冰冷的目光锁定在她的身上。

他的声音清冷如玉又带着山间泉水独有的清澈与透明,仿若取一条性命轻易得宛若枝头折花,莫名的寒意在转瞬之间冻结了全身大半的血液,她张了张泛白的唇瓣,“你要我替你们去死?”

风中了无声息,回应她的是一柄薄如蝉翼的长剑,彻骨的冷意贯穿了她的左肩,剧烈的疼痛瞬间肆虐了她的感官,少女纤瘦的腰身犹如秋日里即将枯萎的花枝,脆弱、苍白

他淡漠地俯视着近乎立于血泊里的少女,眼神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他眼里她不过是卑微、低贱的蝼蚁,全然不值得投去一点目光。

少女的肩头微微发着抖,温热的血自腕部蜿蜒而下指尖,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几寸之距的身影忽而与昔年雪夜的人相重合。

“”

然嘴唇嚅动几次终是难以出声。

她说,为何救赎于她,却又亲手推她入炼狱。

洛离情姿态优雅地将剑自她的血肉之中缓慢抽离,动作无不雅致。

满目是鲜血的红,凛冽且散发着寒意的剑光。她尝试以手指捉住那抹雪白的衣角,却终究是徒劳。少女的一身衣裙浸泡在暗红色的血渍里,落玉无声嗫嚅着。然即便如此,衣袍的主人也从未施舍过半点的眼神,她于他而言从来都可有可无的。

暮雁离扫了一眼地上的人,“若祭品不再,我当如何?”

她担心的是自己道途。

他淡声道,“再寻便是。”

她是最合适的祭品,着实是可惜了。

话毕,他们转而踏入生门。

落玉平静地躺在血泊之内,她空洞的目光地望着阵法内阴沉沉的天。就像一条搁浅的鱼,气息极度衰弱。阴气一点一点地侵入了她的眼耳口鼻,她的观感正急剧丧失。目不能视,耳亦不可闻。

脑海回荡着一句话…再寻便是。

是了,他在遗憾损失了一个祭品,就像是心爱的琉璃杯摔碎…扼腕、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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