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年轻人抬起头：“……我？”
“对，就是你。”维柔的身边爬过一条细细的藤蔓，随后更多的细长藤蔓爬过来，像是蛇一样在地面上交错而走。
这些藤蔓的目标是那个巨大的屏蔽仪。
年轻人不敢多言，目光落在维柔垂在身侧的手上——她的手里握着一柄枪。
“过来。”维柔又道。
他感觉到身边老师们身子一颤，于是不敢再犹豫，立即站起身，同时脸上带有一丝挣扎过后的坦然。
他明白维柔单独点他的意思。
“屏蔽仪我没有控制权。“他道。
他的能力不够，并不能帮她停止屏蔽仪的运行。
维柔语气却淡淡的：“你先过来。“
年轻人绕过地上蹲着的人，站到维柔面前。
他穿着研究分发的野外防护服，和所有研究所的工作服一样，都是白色的底色，左边胸口印着一些墨蓝色花纹，代表他所属于塞尔维亚基地。
而华中基地的研究所名叫“花甸”，标志则是一朵简单线条组成的红色玫瑰。
地上发出“咔咔”植物生长拔节的声音。
那些细长的藤蔓爬到了屏蔽仪上面，在机器光洁的外壳上织成了一张网。
然后，几根枝桠重新分裂出新的、更为细长的嫩绿色藤蔓，悄悄钻进了裸露在仪器表面的孔洞之中。
随后，这位年轻人看到，大约十来颗金属螺丝“咻”的从孔洞里弹出，然后，整个外壳被树立起的藤条刷的被托举起来，里面闪烁着蓝光的电子机械赫然暴露在大家的眼前——墨绿色的芯片、黑色的底板，还有一些银色、黄色的接触点，融合成极为和谐的构图，像是在高空中俯瞰到的大地图像。
有些蓝色的光芒在各接触点之间缓缓流淌，让整块电子版呈现出一种奇异、瑰丽的美感。
这的确是台十分精密的仪器。
这种仪器往往十分脆弱，如果是从塞尔维亚籍要送到华中基地中来，一定会耗费大量人力和财力，并引起维安部的注意。
所以，这不是从外面运送进来的，而是一早就被放置在这里的。
维柔蹙起眉。
屏蔽器的原理是用低端频率干扰正确的频率，致使意识磁场接收不到正确的指令。
藤蔓不断分化出更为细长的枝条，在机械电路之间游走、探索、梳理、感知。
最终反馈到维柔这边的信息是——这里面一共包含四条线路，分别释放四种不同的信号频率。
维柔松开眉头。
如果她没猜错，一种频率是用以扰乱她对亡灵军团的指令，只有切断这条线路，才能让屏蔽仪停止工作。
这是目前唯一能让她恢复与亡灵军团沟通的可能。
而其他三种频率，则是屏蔽仪释放的“防御频率”，一旦这三条线路遭到破坏，那这些奇怪的频率会相互倾轧，组成某些具有针对性的新语言。
这种语言与外面的磁场发生交互，那很可能会让亡灵军团彻底失控。
维柔略侧过身，道：“我的藤蔓会协助你感知这四种频率，你想办法测试出正确的干扰频率。”
年轻人顿了顿。
短短的时间内，她居然就知道了这么多。
忽然，他听到裸露的仪器里爆发出“啪啪的声音”，有些蓝光熄灭，还有一些烧焦的细长藤蔓从某些电子版缝隙中掉了出来。
植物能感知到人类的“意识磁场”，也能感受到一些奇怪的信号。
她正在自己排查，但排查的速度很慢，需要有一位专业的人类研究员帮她共同检查所有的线路。
年轻人抿了抿唇，随即抬步走了过去。
维柔望着那他的背影，开始思考：这台屏蔽仪很早就被放置在b区的某一栋建筑内，一定会有人定期来维护、检测。
这个人一定十分熟悉仪器的构造，且出入b区时不引人注目，除了研究所的高层外，维柔猜不出还会有谁能做这种事。
而恰好就在今天的不久之前，威廉博士和她打了一个赌，赌陆深会信任他们两个中的谁，那时候威廉博士已经在她面前暴露身份，他是塞尔维亚基地方的人，那就说明，这台屏蔽仪，只能是他多年前放在这里的。
而且。更大可能是，这台仪器本身就是他设计建造出来的。
至此，维柔感觉到强烈的不安。
威廉博士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那意味着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在他的安排之下。
维柔回忆起来到华中基地后的种种……
在离开流放牢笼时，她的力量还很渺小，只要一场沙尘暴，就会让她成为一具尸体。
可自从她踏足华中基地以后，埋藏在基地地下的变异种子开始发芽，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藤条使用，让她成为一个噩梦。
最为轰动的是那次餐厅收容所内，她当着许多民众的面，让那些变异植株涌出地面，之后各种媒介都在传播那一天的画面……
然后，维克多教授的往事被剖开，八卦小报上也出现了教授女儿年轻时的桃色新闻……
维柔想到了教授临死前说的话，他说，“那个实验，是诅咒，亦是改变。”
改变还遥不可及，可诅咒似乎全部要一一应验——如果是世界的发展是某种循环，那华中基地到今天这一幕，很像是在走到了当年萨尔基地灭亡的前夕。
维柔……乃至陆深，都掉入进了塞尔维亚基地设置的圈套里。
“嘶。”年轻的研究员忽然倒抽一口凉气。
他正站在机械板连接的操控台前检验数据，忽然发现界面上一些数字正在更改，他点入系统，看到系统正在被远程操控，有人正在试图更改一些关键数据。
——要不要隐藏这件事，替这个人争取时间。
他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些滚动的数字，频率语言正在被重写。
他手指僵硬地点下“返回“键，与此同时，耳边再次出现”喀喀喀喀“植物生长的声音。
维柔也是突然一惊——那些钻入仪器内部的藤条全部涌出，退潮一样，朝她身后回游，由于失去支撑，那块被举起的金属外壳瞬间坠落。
好在那位年轻人眼疾手快，接住了一边，但仍有半边金属外壳砸在电子版上，随着轰隆一声，各路机械迸发出火花，操控台的屏幕闪烁起了一些黑色波纹。
金属外壳材质特殊，有一些分量，年轻人这一接只算是垫了一下，锐利的边缘立即切入他的皮肤，血珠滴落而下，他吃痛松开了手。
金属外壳继续坠落。
这半边也砸下的时候，力度稍轻一些，但各路机械还是再一次迸发火花，随后操控台屏幕上的黑色波纹疯狂滚动。
周围空气有短暂的凝固。
半晌后，屏幕居然……恢复到了正常界面。
——不但屏蔽仪没有损坏，“防御频率”也没有触发。
维柔悄悄松了口气，旁边的研究员们也松了口气。
然后，在那位年轻人有所反应之前，维柔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抬枪，枪口贴上他的太阳穴：“不许动！”
年轻人身子僵硬住。
维柔垂下眼，目光停留在那块屏幕上，“你隐瞒了什么？”
年轻人道：“……没有。”
不可能！
植物回游，十分抗拒这片区域，只能说，频率被更改了，屏蔽仪正在散发出驱散藤蔓的频率。
与此同时，那些控制住况楠上校的藤条也松开了他，朝着来路回缩，况楠迅速侧滚到一边，拾起自己掉在地上的枪。
然后对准维柔，扣动扳机。
少了藤蔓的保护，这一弹打入维柔的肩膀中，维柔往后踉跄，血从肩膀喷涌而出，身旁的年轻人趁机机会，心中升起无限勇气，大叫一声，伸手从她手中夺过那把枪。然后朝着她的心脏开了一枪。
“砰——”
况楠又补了一枪，维柔感觉肩膀又一疼，随后剧痛蔓延开。
她垂下头，看到胸口蔓延出大片血色，抬起眼，眼前的景致开始发糊，那个年轻人有些重影，但也能看清他满脸的惊恐。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开枪，开枪时的后错力让他又松开了手，枪又掉在地上。
维柔身子摇晃，不得已后退半步。
她低下头，血沫和泪珠落在地上，她正盯着那把枪看。
那位年轻人的眼里涌上复杂神色，他愣愣看着维柔，又愣愣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地上那把枪。
有一个瞬间，她以为维柔会捡起那把枪对他进行报复。
但没有。
没来得及。
因为忽然——外面爆发出巨大的震颤，在整栋建筑剧烈摇晃的同时，热浪从空荡荡的窗口喷涌而来，极强的高温瞬间摧毁它所碰到的一切。
这一层所有的人都在顷刻间被热浪灼毁，就连那台屏蔽仪，也在瞬间湮灭于高温之中。
墙壁承受不住气浪强大的冲击，直接断裂。
——失去藤蔓的支撑，本就脆弱的高楼瞬间坍塌。
由上至下，各种残垣断壁接连相碰，巨大的爆破声像是来自地狱的丧钟，白茫茫的烟雾包裹在建筑的周围。
远处的陆深，像是感应到什么，忽然按住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