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惠

这样的情况大概持续了两三天，贺晨也渐渐放弃了晚上等谢衍下班这件事。

除了每晚在玄关处给谢衍留一盏小灯，剩下的也就顺其自然，随他去了。

晨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洒进昏暗沉静的卧室。贺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谢衍早已不在身侧，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身侧的床单，还留有些许余温。

应该是下楼锻炼去了，贺晨想。

他翻了个身，刚想再小憩一下，就听见门外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金属撞击声，惊得他整个人差点弹坐起来，剩余的那点困意瞬间烟消云散。

他打了个哈欠，起身出门一看，发现刚才的动静竟然是谢衍搞出来的。这会儿他应该是已经晨跑回来了，此时正西装革履地站在厨房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但从他略显苦恼的神情和刚才噼里啪啦的声响来看，进展应该不太顺利。

四目相对，看着贺晨哈欠连天的样子，谢衍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窘迫和懊恼，“抱歉，这么早就把你吵醒了，第一次做早餐，还不太熟悉流程，手有点生……”

“你在做什么？”贺晨走到餐台前，单手撑着下巴有些眼睛好奇地往里探了探，想知道他一早上干啥可以把厨房搞得一片狼藉。

“西多士、煎蛋、牛奶，早上吃这些可以吗？”

“可以。”谢衍的动作其实比贺晨想的要熟练，之所以刚才看上去有些手忙脚乱可能是开了两个锅同时在弄西多士和煎蛋的原因，“你那煎蛋该翻面了，不然要糊了。”

贺晨又悠闲地站在一旁观察了一下，直到感觉差不多可以上桌吃饭了才慢悠悠的去刷牙洗脸。

贺晨出来的时候谢衍已经落座了，他拉开谢衍对面的餐椅坐下，看着面前差强人意的早餐，露出了一丝微笑，“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早上怎么也不多睡一会？”

“12点多吧，我进屋的时候你还问了我一嘴，不过你当时睡得迷糊，估计没印象了。”谢衍递了一杯牛奶给贺晨，“睡6个小时够了，再睡反倒头晕。”

他还以为昨天是自己在做梦呢，原来竟然是真的。贺晨自动忽略掉谢衍在精力方面的凡尔赛发言，现在的他比较关心另一个问题，“你今天也会回来得这么晚吗？”

“嗯，大概率。”谢衍想了一下说：“过了这两天应该会好点，虽然回家了可能还需要工作，但在家总好过在办公室，到时候就能有多点时间陪你了。”

言下之意就是过两天他们就可以好好聊聊贺晨说的那件事了。

其实经过两天的相处，谢衍感觉贺晨好像并没有想要和自己分手的意思。不仅没有，反倒还变得越来越放开自己，这让他在欣喜之余，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反应过度了。

谈话这件事贺晨已经和他提过不止一次了，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

排除了分手，理智上线的谢衍突然就有了要早点处理好这件事的觉悟。

“果然这年头总裁不好当啊……”贺晨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他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喝完杯中的牛奶后，又和谢衍闲聊了两句。

然后就看着谢衍起身将餐盘收到厨房，准备出门了，“我得先走了，爱你。”

“嗯，也爱你。”

贺晨看着谢衍匆忙离去的背影，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幸福的。

两个人的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平平淡淡的过着。有了确切的时间，贺晨的情绪也不像先前那么焦躁了，整个人又恢复到了随遇而安的平和状态。

这期间他除了专心做老刘介绍的那个项目，剩下来的时间就是在清理自己名下的资产。

他原本是想去贺建国那里的时候和他交代一下自己的财务状况。包括自己的车子、房子、基金股票等等，这样万一他出了什么问题，他和郝琳两个人也不至于对他的财务状况一无所知。

自己留下来的钱虽然不算多，但是聊胜于无，毕竟他工作的这几年既不用租房也没什么额外开销，反正他算了一下，撇开手上的这个房子和他那个老破小的二手车，最后手上的现金加在一起估计六七十万是有的。

如果自己真的会挂掉，到时候就让贺建国同志和郝琳女士把这笔钱对半分了，买房估计是不可能了，买个小代步车啊，出去环球旅行一下啊，还是可以的。

这些年他和他们关系一直都不是很亲密，也很少有机会陪他们。想来想去，能留给他们的东西也就这些了。

不过等到真的要去找贺建国的时候，贺晨又突然打消了提前嘱咐他们的念头。

原因无他，太刻意了。

贺晨发现自己有时候似乎低估了贺建国的敏锐程度，那天他提出自己要去看他的时候，贺建国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疑惑，甚至直接开门见上的问他是不是在生活中遇到什么问题了。还表示自己要是误入歧途，一不小心欠了网贷什么的，可一定要如实和他说。

几十万的钱他还是拿得出来的，别等到到时候被债主上门泼红油，堵门口，拍照片威胁，那可就为时已晚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就是单纯的想过来看看你。”贺晨惊叹于贺建国的联想功力，同时也意识到，自己要是真和他开诚布公的说了这些事，除非是他到点就走人，不然以后可能就没有安生日子可以过了。

万一担心过度的贺建国同志，再把这事添油加醋的和郝琳女士一说……

他已经可以想到他以后的生活会有多么鸡飞狗跳了……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他又不是非死不可……万一活下来了，以后的日子还是要正常过的……

这样一想，贺晨还是决定趁着自己现在还活着的时候，多去看看他们，尽点孝道，比什么都靠谱。

至于财产，到时候让谢衍帮他转交也行……

贺晨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纷乱的思绪收了回去，然后上前按响了老房子的门铃。

“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吃饭了吗？来之前怎么也不说一声？你赵姨不在家，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防盗门打开，贺建国看见贺晨手上拎的大包小包比上次还要多出一倍多的东西，又忍不住叨叨起来，“你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来了？不都和你说了吃不完吗？”

“吃过了，我就过来看看你，别忙活了。”贺晨把东西放在地上，然后在门口穿上鞋套才进门，“你不吃赵姨还要吃，实在吃不完就让小沛带到学校分给同学吃。”

贺建国皱了皱眉头，也没再多说什么，“进来吧，东西就放书房里。反正你赵姨也不在，等会儿要没事就留在这里吃个晚饭，顺便陪我喝两杯。”

“我都可以，随你高兴。”想着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贺建国在家单独喝酒吃饭了，贺晨点点头，答应的很干脆。

贺建国现在住的地方还是他小时候住的那个家，按理说他和这里应该挺有感情的。但自从赵美珍搬进来之后，他就很少回来了。

倒不是说他不喜欢赵美珍，而是他觉得赵美珍对他隐隐有些敌意，其实也谈不上敌意，可能就是有一些排斥吧。

那种感觉好像他一来这个家，贺建国就不再只是她的丈夫和小沛的继父，而还要变成他贺晨的父亲。

自己就像那个掠夺者，每一次的到来都是来破坏他们一家三口美满和谐的关系的。

客观来说，赵美珍对他的态度绝对算不上差，但总会无意识地带着莫名地排斥感和敌对。每次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用身体的每一个语言表达着，贺建国和他们才是一家人，自己只是一个外人。

贺晨在较小的时候还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感到难过，但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也渐渐看开了。能陪父母走过一生的那个人毕竟不是自己，不管是赵姨还是胡叔，他们才是能陪父母走完这一生的人，起码在贺建国和郝琳心里是这样认为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如果表现出对他们的过分依赖可能会让他们更加为难，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许各自安好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贺晨想这可能就是父母各自重组家庭之后的悲哀。亲不亲疏不疏，说话做事总像是隔了一层什么似的。他和贺建国是这样，和郝琳也是这样。

不过好在他们三人已经在这种复杂的关系中摸索出了一种相对合适的相处方式，大家在短暂地不适之后，也坦然接受了。毕竟，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晚饭的时候，贺晨拒绝了贺建国叫外卖的提议，亲自下厨给他爹露了一手厨艺。

由于贺建国想喝酒，所以这次贺晨做的都是口味比较重的下酒菜。毛血旺、冷吃牛肉、干煸藕丝、土豆排骨。

最后，考虑到两个大男人也不怎么需要青菜，贺晨最后又凉拌了个黄瓜，勉强把整桌菜荤素搭配了一下。

一顿操作下来直接把贺建国给惊呆了，他一开始听说贺晨要自己下厨的时候，对他的厨艺还有些怀疑，甚至在贺晨进厨房的那刻起已经开始暗自给自己洗脑，自家儿子难得给他做一顿饭，等会儿再难吃也要假装微笑的含泪吃下。

结果当贺晨将一盘盘色香俱全味暂时还不确定的菜端上桌时，贺建国的下巴都快要惊掉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竟然这么“贤惠”！！！

这么“贤惠”都找不到女朋友？不应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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