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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月下酒与剑

萧楚凡忐忑地低下头,眼角偷偷瞟向屈夫子,旋即便在心中责怪自己过于莽撞:

“我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我是不是笨蛋啊!”

萧楚凡原以为他是痴心妄想,屈夫子却是笑着缓缓说道:

“在你心里这么想的时候,你就已经是了。”

说罢,屈夫子轻轻抚着长长地白色胡须,而此时的萧楚凡听后,竟是身体发抖,整个人僵在原地。

屈夫子停顿了一下以后,随后又语重心长地说道:

“只不过,手续还是要的,等回到荆都,这件事我会安排人帮你处理好。你就不必担心了。”

屈夫子轻轻拍一下萧楚凡的肩膀,但是此时的萧楚凡,却只是低着头,竟是丝毫没有任何反应。玄玉真人与屈夫子疑惑地看着萧楚凡,以为萧楚凡心里还有什么顾虑。

于是玄玉真人关心地问道:

“萧小友可是心中还有何疑惑?尽管说出来便是了,老夫与屈夫子二人定当全力助你,你大可放心。”

咚!

萧楚凡突然单膝跪地,右膝盖整个贴在地面上,又以右手拳头撑于身前,整个人呈现出决然之形。

玄玉真人与屈夫子见此,面色也是微微起伏,张玉起更是一脸震惊地看着萧楚凡,当即便喊道:

“你这是干什么?干嘛行‘义士礼’?”

当即想去拉住萧楚凡,但随即却看见玄玉真人与屈夫子满脸严肃地看着右膝盖单膝跪地的萧楚凡。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张玉起迈出去地脚,又缓缓收回。

此时,萧楚凡面朝座位上的玄玉真人与屈夫子二人,一字一句全是发自内心的敬意,恭敬地说道:

“在下萧楚凡,感谢玄玉真人与屈夫子的收留。大恩大德,心中没齿难忘!”

说完,萧楚凡重重地低下头,面朝大地,“义士礼”在萧楚凡低下头的那一刻才算是真正的礼毕。

萧楚凡本以为两名先辈会说什么,但却只听到屈夫子缓缓问道:

“萧小友,你可知你行此礼,所意为何?”

萧楚凡听后,脸上一阵迷茫,于是便低头抱拳,认真地说道:

“回夫子,晚辈不知,还请夫子解惑?”

屈夫子听后,起身走到萧楚凡身前,缓缓扶起萧楚凡,语重心长地说道:

“此乃‘义士礼’,为燕国义士们的最高礼节。唉,所谓义士,实则是死士罢了。”

屈夫子微微停顿,随后话锋一转,言语逐渐严肃,然后认真地说道:

“你记住,以后不可轻易行此礼,纵然是我,也不行!切记勿忘。”

萧楚凡虽然不懂“义士礼”,但也知道这个礼节所代表含义的重量,旋即便对屈夫子深鞠一躬。没有任何感谢的言语,但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时间缓缓过去,玄玉真人与屈夫子二人相视而坐于石桌两角,侃侃而谈,就仿佛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两人之间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这两人,着实好似一副相见恨晚地模样。

张玉起这人最是受不了这种无聊的时候,于是便拉着萧楚凡向两名前辈告退,先行离开了这座后院之地。

踏出后院的一瞬间,张玉起原本颓靡地目光亮光四溢。

只见张玉起偷偷摸摸地将萧楚凡拉到莫府后厨,看样子似乎是莫府地酒窖之地。酒窖之地与后厨对门,相隔甚远。虽不如后厨那番热闹,但也偶尔有窸窸窣窣的人影走过。

萧楚凡躲在酒窖地窗户外边,有些不解地向身处酒窖内的张玉起问道:

“玉起,你这是干嘛?”

只见张玉起边一边翻找着诺大的后厨酒窖,一边回道:

“给你找个好东西!你等会儿。”

眼见晚饭时间快到了,已经有不少莫府下人开始准备生火做饭,厨师们也是纷纷掏出磨刀石,对着案板跃跃欲试。

萧楚凡有些担心被人发现,贼贼的小声说道:

“还没好吗?我看到有人快过来了!”

“快了快了。”

虽是喊着快了,但却是丝毫没有离开地迹象,张玉起仍旧在酒窖里翻着什么东西,弄得萧楚凡惊惶不安,只能心虚地看着四周。

又过了一小会儿,只见张玉起手上突然多出个麻绳。张玉起轻轻一拉,一张极为隐蔽地暗门缓缓在面前浮现,竟是一座地窖。

张玉起就好像发现了宝藏一般,眼冒金光,两只手臂兴奋地乱挥,刚想要开心地叫出声来,就感觉脑袋一疼,一枚石子缓缓滚落在脚边。

张玉起回头一看,只见此刻萧楚凡面黑如铁,那双原本英气逼人眼睛,此刻也是空洞无比,就好像在说:

“喂,张玉起,你是笨蛋吗?”

张玉起见状竟是哈哈一笑,随后竟然还朝身后地萧楚凡回以一个自信的笑容,这才缓缓进入地窖。雷地萧楚凡一愣一愣,心中不断嘀咕,道: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偷个东西还这么镇定自若,不愧是张玉起。”

……

许久之后。

月亮渐渐升起,家家户户都开始点亮家中灯火,整座长阳郡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全城的人,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此刻都围坐在饭桌旁,享受着温馨时刻。

除了两个人。

张玉起带着萧楚凡来到了一座山崖边,两人坐靠在山崖上,放眼望去,诺大的长阳郡尽数收入眼底。

月色下的长阳郡,烟雾朦胧了整座城,无数点点万家灯火,穿破漆黑的夜晚,如同星辰照亮长阳郡,显现出出非比寻常的美感。

张玉起提起酒坛,酒坛轻轻碰在正在小口饮酒的萧楚凡的酒坛上,发出清亮的声音。

“你这是干什么?”萧楚凡有些疑惑。

“干杯啊。你不会连干杯也不知道吧?”

萧楚凡不置可否,刚想开口辩解什么,却见张玉起望着长阳郡,眼神迷离,缓缓说道:

“长阳郡很美,不是么?”

萧楚凡小饮一口酒,用袖子拂去嘴角的酒水,随后目光看向远处的长阳郡,回道:

“是啊,真的很美。我很喜欢这里。”

张玉起听后似乎是来了兴致,饶有趣味地看向萧楚凡,道:

“你说,为什么你想成为楚国人?”

“我也不知道。”萧楚凡如实回答道。

“哦?你连原因都不知道,今天在屈夫子面前就这样说。”

萧楚凡没有回答,随后张玉起突然面朝萧楚凡,一改往日玩世不恭地样子,异常认真地说道:

“你知道‘义士礼’代表着什么吗?”

萧楚凡见张玉起这番模样,此前也只有营救梁诗禾的时候才见到过,心中便知晓“义士礼”的重要性。

见萧楚凡确实不知,张玉起躺在草坪上,面朝星空,幽幽说道:

“你这样的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真是个怪人。”

晚夜的清风轻轻拨动张玉起的发丝,这名少年轻轻撩起在风中摆动的刘海,从旁边扯出一根草,叼在嘴里,继续说道:

“你对屈夫子行了‘义士礼’,那你的命就是屈夫子的了,你现在明白了吗?燕国也真莫名其妙,动不动就让人搞‘义士’然后去送死。你现在已经是楚国人了,以后别学这一套。”

萧楚凡听后心中猛然悸动,这“义士礼”的含量,远比他想象地更为沉重。虽是面上无比平静,实则心中缓缓淌过无数暖流,萧楚凡地心跳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地迅速。

众人的心意纷纷涌入萧楚凡原本沉闷封闭的内心,萧楚凡地嘴角此时已经在不经意间弯成了一道小角。

“我杀了那么多楚军,你说,我算得上是楚人吗?”

张玉起转过头,神色依然平静,但眼眸中满是期待与渴望,静静地看着萧楚凡。

萧楚凡从震惊中惊醒,他从没有想过张玉起会在这时候突然问他这种问题,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只得问道:

“你难道不认为自己是楚国人吗?”

张玉起听后,有些迷茫,眼色随即暗淡了许多,旋即起身,双臂支撑在身后坐在草地上,双目凝视着远方的长阳郡。

清风轻抚着张玉起嘴中的野草,也抚摸着他的脸庞。野草仍旧在张玉起面前随风起舞,但是面前之人却是目光呆滞,迷离地看着远方:

“真是讽刺啊,此前,我一直认为自己是越国人。当初,楚国吞并越国,让我家破人亡。为此,我孤身潜入楚地,拜入楚地宗门,博得楚人信任。只为有朝一日能狠狠地报复楚国。我杀了很多楚国士兵,看着他们倒在我眼前。每每看见楚军,我就会想起之前的一画一幕,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张玉起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原本高昂地头颅,不知何时已经低下,苦涩地说道:

“可你知道吗。就在昨天,有人告诉我,我体内流淌着楚国的血脉。我是实打实的楚国人,那我之前所做的这一切努力,有用什么意义?”

萧楚凡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和曾经地经历如实托出,安慰道:

“之前我也一度认为我是燕国人,毕竟我从小在燕国长大。但是,当玄玉真人告诉我,一路追杀我的人极有可能是燕国人,我也产生了和你现在一样的困惑。”

萧楚凡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

“我们为什么要纠结于过去?珍惜好眼前人,不才是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吗?忘记过去或许对你来说很难,你我毕竟遭遇不同。但是,我们都可以选择拥抱眼前的重要之人。而那些过往的伤痕,都会成为我们爬上天命的砖石。”

萧楚凡缓缓闷了一口酒,面色也逐渐潮红,似乎是有些醉意,但仍旧继续说道:

“而你,对我而言也是重要之人。”

说完,萧楚凡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张玉起,满是醉意的脸庞浮现出一丝畅快地笑容。

张玉起听后,一把搂住萧楚凡的脖子,就好似亲密的兄弟一般,将萧楚凡的脖子扣在自己咯吱窝里,打趣地说道:

“哎哟哟,萧楚凡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么肉麻的话,我都鸡皮疙瘩了。小爷我要是妹子,说不定当场就被你撩的春心荡漾了。”

话毕,此前还欢畅无比的萧楚凡,此时已经是面沉如铁,他没想到自己方才如此认真地开导张玉起,结果竟是被张玉起这番调侃。

此刻,萧楚凡褪去所有的感情,就好像无情的机关人一般,黑着脸对笑的无比灿烂的张玉起连骂三声,道:

“滚滚滚!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还撩你,恶心死我了。”

明月照心,杯酒交盏。月色下的两人互相打闹在一起,上好的酒水因此浪费一地。但二人也是丝毫不在意,竟还将玩闹演变成互相抢夺对方坛中的美酒,玩的不亦乐乎。

“萧楚凡,你的酒我笑纳了哟。”

“好你个张玉起,当心我一拳打歪你的嘴!”

“哟呵,你以后的酒都没了。”

“你要试试看?”

……

许久之后。

张玉起躺在草地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浩瀚无垠的夜空,脑海里浮现出梁叔与梁诗禾的身影。无论是张玉起与梁叔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还是道剑宗内同门师兄以及师父对他的教导与关心,这一切都缓缓映照在张玉起的心中。

在这脸庞之后,萧楚凡的脸庞竟也是缓缓浮起。二人相识不过数日,但却早已经是生死患难的过命之交。

那一日,张玉起本想因为放弃复仇,通过死来让自己从楚越两种身份的矛盾中解脱。或许是因为家人已经全部逝去,亦或是不愿梁叔自此孤苦一人,张玉起在那一天,心里真正的萌发以死解脱的想法。

在这一刻,这些混乱的想法早已消逝殆尽。张玉起转头看向不远处萧楚凡,萧楚凡此时因为方才的玩闹尽输,一个人闷闷地喝着酒。

眼见萧楚凡这个模样,张玉起心中长久的郁结好似解开了一大半,心中所有的烦闷亦是在此时都消失不见;原本黯淡迷离的眼眸,愈发逐渐明亮。

“喏,这个给你。”

张玉起随手扔来一件长条布包到萧楚凡手中。萧楚凡伸手一接,只觉得有些沉,当即便打开布包,只见布包内赫然是火麟剑!

“你这是干什么?”

萧楚凡赶忙把手中的火麟剑还给张玉起,却见张玉起摇摇头,眼睛注视着远方的长阳郡,说道:

“管那么多干嘛?拿着就是了,磨磨唧唧。来来来,继续喝酒喝酒!”

说完,张玉起便仗着自身修为,再次一把搂住萧楚凡,将萧楚凡的脖子往自己咯吱窝里面夹。

惹得萧楚凡一阵恶心,口中酒水当即全部吐出,怒吼道:

“还来啊!”

张玉起听后却是笑眯眯地看着萧楚凡,微笑地说道:

“你说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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