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情殊可怜
田三一说罢又从布袋子里拿出个罩着布的小笼子,把施食烛放进笼中,然后说到:“这笼子叫做羁鬼笼,是用柳条编制的,柳条上还抹了掺过黑狗血的糯米粉,一般的鬼魂进去了就出不来”。
张宾满腹疑问正要开口细询,却见田三一把食指放在唇上轻嘘一下示意他噤声,然后低声说了句“来了”,就把目光盯在了笼子上面。
羁鬼笼上罩的有布,烛火燃烧散发出的青烟只有通过笼门才能飘得出来,只见烛火突然无风自晃了两晃,青烟就再不从笼门里飘出了,田三一眼疾手快地一下子就把笼门给关了起来,接着扯开罩在笼上的布后吹熄香烛,喜笑颜开地得意道:“城市里人多阳气重,滞留的鬼魂很少,今天倒是运气不错,这么快就得手了”。
张宾连忙瞪大眼睛往里面瞅去,却见笼中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田三一神神秘秘地递上一根树枝对他说:“这是桃树枝,你朝笼子里面捅一捅试试,小心点,千万别把笼门给碰开了”。
张宾接过桃树枝往里一捅,笼中立即传出一声刺耳的女人尖叫,随之显现出一个头上破了一个大洞,五官扭曲得惨不忍睹的女鬼形象来。
女鬼一边怒吼着一边往外扑,但她只要一触碰到笼子就像被电击似的惨叫一声退缩回去,仿佛羁鬼笼上的编条给予了她莫大的伤痛一般,女鬼似乎也明白了自己此刻的困境,飞蛾扑火似的一次又一次的扑上来,然后又被笼条给挡了回去。
张宾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给吓得不轻,桃树枝也失手掉在了地上,田三一满脸嘲弄地讥笑着把桃树枝拾起来又递给他说:“受惊的鬼会不断变幻出各种惨相来吓唬你,你自己好好在这练胆吧,她要是不动了,你就用桃树枝捅她,我就在旁边先睡了”。
张宾是酆都车站派出所的铁路警察,早见惯了因为横穿铁路而被火车撞得四分五裂的尸体,最初忐忑不安的陌生劲一过,就任凭女鬼变幻得怎样恐怖不堪也不会感觉害怕了。
夜色早深,张宾支着下巴打着哈欠,强打着精神用桃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捅着女鬼,女鬼后来似乎也明白了光凭自己是逃不出去的,再也不徒劳地扑在笼条上自找不痛快了,只是依旧不断变幻出各种惨相,面目狰狞地威胁张宾快放她出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鬼终于缩成一团伏在笼子再不动弹了,“咦,怎么不动了,不会是被我捅死了吧”,张宾用桃树枝轻轻戳了戳女鬼,“喂,没事儿吧,吱个声啊”。
“别戳我,痛”,仰面映入张宾眼中的不知何时换做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孩,“呜呜呜,我真是命苦啊,活着的时候没人心疼,死了还要被人欺负”。
“咦,你干嘛不吓我了”,张宾百无聊赖中干脆和女鬼聊起天来,“快再变个更恐怖的样子出来”。
“变什么变,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女鬼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的样子,长着张圆圆的鹅蛋脸,虽然谈不上是沉鱼落雁之貌,但脸颊犹挂泪珠的娇嗔模样,倒也比当下那些千人一面的蛇精脸多了分自然清纯的美丽,“要不是你把我关了起来,我没事干嘛要吓你啊”。
“你别再用桃树枝捅我了,痛得很”,女鬼抚着刚被张宾捅过的伤处,忍不住又掉下几颗泪珠,“你们这些男人都是坏蛋,你是坏蛋,我男朋友也是坏蛋”。
“啊?鬼也有男朋友?”张宾不禁好奇的问到。
“我是说我活着时的男朋友”,
女鬼抹着眼泪说,“我是个孤儿,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矿难死了,是奶奶一个人把我带大的,我十六岁就独自来江州打工挣钱了,然后就认识了我男朋友”。
“哦,那你是怎么死的呀,不会是被你男朋友害死的吧?”
“不是的,我是出车祸死的,跟他没关系”。
“那你为什么说你男朋友是坏蛋啊?”
“我刚到江州是在一家做服务员,然后就认识了他,他很帅,对我又很体贴,我就当了他的女朋友,然后他就介绍我去一家会所做陪酒小姐,说是一起攒够了钱就买套房子结婚”。
“这不是挺好的嘛,你后来的意外又不是他造成的”。
“光是陪酒的话根本挣不到多少钱,久了以后,那些常客也不会再找我的,他就劝我和客人出去援交挣钱,还说这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将来,他绝不会嫌弃我的,我就同意了,还把挣来的钱都交给他存起来准备买房子”。
“艹,这么说的话,那家伙还真不是个东西”。
“其实这些我也能够接受,毕竟我又没念过大学,除了做这个也没别的赚钱的门路,只是没想到……我死后想看他最后一眼再去投胎,这才发现他原来除了我还有好几个女朋友,我亲耳听见他对别的女孩说着同样的话,叫她们把钱给他存起来以后好买房结婚,更过分的是他连我的丧葬费都不肯出,任由我被火葬场的人随便就埋掉了,呜呜呜”。
张宾听她说得凄苦,心下也甚是不忍,只得温言安慰道:“唉,往事不可追,你看开点吧,下辈子再找对象的时候可得看仔细了”。
女鬼触动了伤心事,依旧哭个不停:“呜呜呜,活着被男人骗也就算了,没想到死后还要被男人关起来虐待毒打,这下就连投胎也投不了啦,呜呜呜”。
张宾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指着旁边熟睡的田三一说:“我都是被这家伙教唆的,反正我胆子也练够了,不如现在就放你走吧,但愿你这次能投胎去户好人家,下辈子能过上好日子”。
张宾说罢就打开了笼门,只见女鬼化作一道光影“咻”地钻出羁鬼笼,然后重新化作人形,背对着张宾站立在他面前。
“赶快去投胎吧,否则旁边睡觉这家伙醒了会有意见的”,张宾此时早已对女鬼没了恐惧戒备的心理,反而隐隐生出些同情的思绪,“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你骨灰埋在哪里的,改天有空我去给你起个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