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路阻鹰愁涧,龙子化马行

记忆是一样很奇怪的东西，它刻录的不只是你曾经最爱的、最不舍的，也刻录了你曾经最恨的、最想忘记的。

生疏的夜幕降下，初秋未至，盛夏将尽，最是难熬的日子。八位大仙对宿舍里那个转头小风扇避暑作用不寄予任何希望，轮流冲了凉水澡，穿着大裤衩子，露着脊背，坐在床上闲谈自己的前尘往事，聊得不亦乐乎。

“波哥，你女友在哪个学院来？你这上大学还能拖家带口，要是放我们学校，腿都不知道被打折多少次了。”嬴政问。

“在经济学院，木办法啊，我也不想啊，本来还以为可以解脱了，这下子又被栓牢了。”孙秋波作出一副无奈状，“天天上学放学一路，久而久之也不知道咋回事就好上了，这就是命啊。”

“知足吧你，你看咱宿舍谁有你福气啊！像你这种拖家带口考上一个学校的，别说在咱们班，就是在咱学校也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嬴政调侃道。

“唉！你说学校管得严，能管住行动管住嘴，还能管住心么？再说了，上学不行还有放学么不是？”孙秋波说。

“还是你们幸福，我们学校是寄宿制管理的，出了名的魔鬼高中，逼着你自断七情六欲，遁入空门。一提这事儿我就恼火，我这种尊法守纪的好公民，居然还被戴上了早恋的帽子，害得我外出借读，要不也不至于高考名落孙山，最后考到这所学校来。”嬴政此时竟想起了宋萱。

“吆！你和谁早恋啊？长得咋样？现在去哪了？还联系不？”胡伟峰好奇地问。

“我晕，你这个八卦！没早恋好吧，我是被冤枉的。要是真早恋了就不至于为了出口气跑那么远借读，三折腾两折腾，把成绩折腾毁了。至于她嘛，高考之后就没再见过。”嬴政对即将偶遇宋萱毫无预感，只是隐隐觉得有些故事结束的太过匆忙，回首过往就如雾里探花，朦朦胧胧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话说，我觉得今天遇到的学姐不错呢，长得标致，模样甜，说话也甜，你们觉得呢？”

“哪个学姐，这么多人呢，你说的谁？”孙秋波问。

“我知道他说的谁。是不是给咱们报到登记的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那个？”董葛邈一语中的。

“对，就是她。”嬴政道。

“吆，鸟哥，可以啊！眼力着实不错啊。看来懂得不少啊！”孙秋波挑逗道。

“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好吧，也就那个学姐长得有模有样的。”董葛邈喜上眉梢，乐得露出两排大白牙。

“嬴政，是你之前说今儿晚上要来咱们宿舍的那个么？”百浪从虚脱状态恢复过来。

“你下午都那死样了，还听到我说啥了？”嬴政道。

“只是晕车而已，也不至于连谈到美女的事都给忘了，俺爸妈在，不好问便是了。”百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西红柿啃了起来。

“当，当！”门被抢响，一位学长透过门缝里向里传声：“你们好，我是你们学长。没穿衣服的抓紧穿上衣服啊。我和学姐来和你们见个面，和你们说一下军训的事情。”

“吆，真是邪乎，说曹操曹操到。抓紧穿衣服。”孙秋波话音未落，大家便七手八脚地开始穿衣服。

“好了么？能进来了么？”学长再探。

“好了好了，进来吧。”

一眨眼的功夫，八个人已经齐刷刷地站成两排，夹道欢迎。

“喂！水哥，你激动啥，下个床都踩到我头了。你这有女友的，还这么激动！”百浪一边摸着被踩到的脑袋，一边嘀咕道。

“淡定淡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女友也不影响欣赏美。”孙秋波道。

“你们好，我是你们的带班学姐，我叫于娜，这是你们带班学长祝小宇，接下来两周就由我们带着你们一起军训。明天上午8点报到的地方集合，班主任会和大家见面，大家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还有你们学长联系，联系方式在报到手册里都有。”于娜衣着清新淡雅，肤若凝脂，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显得优雅脱俗，轻声细语间令人飘飘欲仙。

“学姐，学长，你们坐会吧。”孙秋波一干人等热情极了。

“不坐了，不坐了，就是和你们说一下明天集合时间和地点，别迟到奥。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接触，我和小宇学长还得继续下通知呢。宿舍11点熄灯，你们早休息哈，拜拜。”于娜向大家挥手告别，就在这时，只见祝小宇的咸猪手似是而非地搂了她的肩一下，燥热的宿舍里温度瞬间降至冰点，八张红扑扑热情的脸一下子结了霜。

“什么！这手是什么意思？”于娜身影刚刚消失，掉进醋缸的孙秋波就躁动起来。“这个臭不要脸的，竟然当着我面向我的女神下手，简直无视我的存在啊！”

“你打住吧你。人家八成就是一对，郎才女貌的，你别在这上窜下跳了。再说了，就算不是一对，也没你啥事啊，你还是种好自己家的地吧。”百浪道。

“完了完了，看来是大势已去啊，俗话说啥来着，近水楼台先得月，这话果然不假。可惜啦，可惜啦，若不是复读一年，兴许就能与女神双宿双飞了……哎，这梦都没开始就已经破灭了。哈哈。”周林苦笑道。

“年轻人，沉住气，大鱼都在后面呢，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百浪的笑容富有深意。

第二天，新生报到大会在学院楼前草坪召开，三五学院领导一板一眼地在主席台上发表慷慨激扬的讲话，台下新生和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就在大家庆幸终于熬过了这顿絮絮叨叨的时候，“下午即刻进入军训状态”的噩耗不期而至。

午休时间，八仙居里呼噜声正浓，一台闹钟“嘀哩嘀哩”惊扰了大家的美梦，原来是董葛邈怕大家睡过头提前预设的闹钟，没想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竟遭到一番埋怨。

下午艳阳晒得操场就像烧烫的铁锅，隔着鞋底都感觉滚烫。百涛被晒得直叫唤：“艳日当空照，晒得死翘翘。”大学军训就此拉开序幕，军装和绿得发黑的杨树纵列在一起，一排排新兵蛋子撕裂嗓子喊叫着、操练着。虽然酷暑难熬，但每个汉子还都是想亮出自己最洒脱、最阳刚的一面，因为自己身边就是一排排含苞待放的姑娘，着上军装以后一眼望去，清一色的装扮，只有久经沙场的人才能一眼甄别美丑。在大学里，追姑娘最是讲究“先占”，也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果错失了最佳时机，那多半只能天天在宿舍画圈圈诅咒人家分手了，空耗心力。

几天军训下来，还是非常有奇效的，八字步啊、扫荡腿啊、模特步啊一扫而空，腿都像重新焊接起来的一样，都被整得直绷绷的。说也奇怪了，周林就是那种屡教不改的人，教官能使的招数都使了，单练、陪练、罚俯卧撑、罚蹲跳起等各种方法都被周林尝遍了，但是却无济于事。刚刚休整的动作坚持不过三秒，一归队马上顺拐起来，顺拐得还一本正经、全不自知。军训没过半，周林已经被体罚得手脚哆嗦，像癫痫病发作了一样，用筷子吃饭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就连勺子都难以驾驭，时不时会有食物横空飞落。

“小林，你行不行啊？你这和残废了没啥区别啊，要不我帮你吃吧，看着都费劲。”孙秋波龇牙咧嘴，挑逗周林。

“哥坚挺着呢，这都不算事，咱也是经过大场面的人，想当年上高中军训的时候，比这个可惨多了！”周林张牙舞爪地比划起来。

“吆，这还是有前科的人啊，怪不得轻车熟路。哈哈，要不给教官说说选你去走方阵啊？”孙秋波道。

周林：“来者不拒。”

“嬴政，你可听见了哈，你这个临时负责人不能白当，关键时刻你得帮周林一把啊！”

嬴政在新生报到大会后，单独去找了班主任刘伟，言明了自己想当班长的想法，谈得很诚恳，所以获得了临时负责人的身份，与他一起拿到这个身份的，还有个一个姑娘，名叫乔佳。

嬴政知道两人纯属说笑，应道：“行啊，咱们班就靠你这丐帮乾坤腿了，一招横扫乾坤，让你一枝独秀。”

“别拿我开涮了哈。不要影响哥聚精会神地吃饭，就这手法，把菜汤抖到你们身上，可别怪我。”周林颤颤抖抖拿起勺子挖起饭菜，吧唧吧唧吃了起来。

经过一番精挑细选，学兵七连方阵集结完毕，那阵势可谓“雄赳赳气昂昂”。《解放军进行曲》奏起来，仪仗队入场，各连紧跟其后，看台上掌声雷动。你别说，这个时候，各个都像打了鸡血，顺拐都格外好看。

待到七连出场，晨风清凉尚未退却，正是天时地利人和之际，自然要拿个不错的成绩，却不想周林闪亮登场，一波神操作，两排人马跟着顺拐起来，愣是变成了健美操表演。这都是孙秋波的功劳，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一大早闹肚子，临时把周林替换上场。

教官都是刚出新兵连的，年纪和嬴政他们一般大，一身军装肃穆极了，对参训的学生相当严苛，但临别之际，彼此亦是依依不舍。送别教官的那天，嬴政向教官送上了一块手表，这是大家集资买的，为了表达敬意和谢意，但是教官始终不肯收，留下一个标志军礼，速速上了军车，扬长而去。或许是泪水淹没了视线，军车很快就消失在视野里了。军训时光虽短，但却在回忆中留下了深深地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