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次见面

院长回来了？

陆斩若有所思的看向李西屏，后者虽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嘴角却在不自觉上扬，想来心情是极好的。

湖岸边正站着一名瘦小老者，花白头发一丝不苟的盘成髻，上罩一顶白玉青云冠，一枚剑形碧玉簪古朴厚重，横穿过白玉冠，给人一种稳如磐石的感觉。身上白袍花纹考究细致，边缘镶金线，显得隆重而大气。

李西屏师徒俩放缓脚步，在距老者五步位置停下。陆斩歪头看了李西屏一眼，此刻的李西屏眼睛瞪得宛若铜铃，嘴唇微张，脸上满是震惊、不可思议的神色。这老头今天抽风了？

半晌，老者缓缓转过身来。有那么一瞬间，陆斩觉得眼前的光亮都被此人所夺。

明明是一副清隽疏朗的相貌，眉眼慈祥而柔和，顾盼间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此时的老者背对着太阳，五彩斑斓的光线都黯然失色；湖边风起，白袍大袖随风飘摇，眼前人立如芝兰玉树，似乎随时会乘风飞翔，踏过天门，归入仙阙。

虽是初见，陆斩心中却是止不住叹息。岁月最是无情，它使你苍老了容颜，失去青春活力，却又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赋予你比容貌更重要的东西。眼前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老者温和的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一番，温声道：“还不快拜见师祖？”

陆斩如梦初醒，懵懵懂懂间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就是跪地叩首。抬起头来，与林院长四目相对。后者眼中笑意满满，陆斩被他释放的情绪所感染，跟着呵呵傻笑起来。

他的眼睛真好看，此刻陆斩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原本褐色的瞳孔渐趋于黑暗，如无底深渊一般静谧，笑容变得有些呆滞。

陆斩的思绪变得缓慢沉重，脑海中过往种种片段，如云烟般风云变幻。老者负在身后地左手五指，如穿花蝴蝶般掐诀跳动，逐渐模糊泛起幻影，指尖溢出的淡青色源炁浮现道道光影，构筑出一副星象盘来。

一旁笑意盈盈的李西屏猛地变了脸色，横跨一步拦在陆斩身前，双眼直勾勾盯着院长，语调冰冷刺骨，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他可是我徒弟，你徒孙！”

林院长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惊讶、憋屈又带着点失落，皱着眉头轻声呵斥道：“你个白眼狼，敢跟师父亮獠牙了？他既已入山门，我还能害他不成？你这臭脾气啥时候能改改？师父就是看看他的根骨、品性而已，你着急什么！”瞧这架势，倒是有点责备李西屏，有了徒弟忘了师父的样子。

李西屏一怔，神色变得有些尴尬，挠挠头摆出一副无赖架势，吹着口哨望天。林久章苦笑着摇摇头，心中亦是感慨万千。北斗易术，一人一生只相一面。此次既被打断，也是缘法如此，罢了，罢了。

好在此时的陆斩也是醒过神来，瞅着不知何时跑到自己身前的李西屏，伸手小心翼翼的捅了捅他的后背，小声询问：“师父，是不是该让我起来啦？”

一边说，一边探头探脑的偷瞧对面的林院长。发现对方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又缩头缩脑的躲回后边去了。

“快起来吧，待会儿你师父该心疼了！”林院长善解人意的说道，摆摆手示意李西屏让开。李西屏转头瞥了一眼陆斩，不情不愿的退开。陆斩嘿嘿一笑，师祖相当和蔼嘛。

林久章意味深长的盯着陆斩，心中波澜起伏。收下此人，因果纠葛深缠，再没有回旋的余地。既然命之一途已经做出抉择，清晖传人当遵循之！此子所伴随的腥风血雨，就由清晖来挡吧。

“既入我清晖一脉，应晓传承之序。开山祖师李氏道濂公，原为青城玄桐真人座下俗家弟子。艺成下山后，游历世间各地，访名家、修真意，博采众长，终开创我清晖一系。传承至今，已有十六代。”

“今日，清晖十五代传人林久章，正式收录陆斩为我清晖十七代首席弟子，赐号青莲。愿你能如青莲般，浊恶世而不染纤尘，保持本真本意心，早日明心见性，修得大道！”

陆斩呆愣着还没做出应答，李西屏却是颇为惊诧，失声道：“师父，不是记名......？”话未说完，就被林久章干脆利落地抬手打断，并未做解答。只是看向一脸严肃的陆斩：“即刻起，你便是我清晖弟子！有一言，当告知在前！”

“弟子恭请师祖示下！”陆斩心中微微一颤，当即挺直腰身，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双眼目光坚毅。此情此景，入山的几年来，他已做过多次预演。这种时刻，必要表现的相当重视和严肃，他可不想给长辈留下一个轻浮的印象。

“入我清晖一脉，当谨遵清晖祖训！门下凡有作奸犯科，为非作歹者，杀！同门相残，欺师灭祖者，杀！卖国投敌，助纣为虐者，杀！我辈清晖修士，当锄强扶弱...”

杀，杀，杀！

饱含杀意的话语震荡心扉，陆斩耳边轰隆隆的余音回荡，再听不清后边到底讲了什么。无边的尸山血海在眼前幻灭，残肢断臂、鲜血白骨堆积成山。阴影将他笼罩，可怖的气势压得他只想后退，脸色灰败没有血色。

“嗬，嗬，嘶......”，喉头仿佛被异物堵塞，难受的喘不过气来，陆斩弓着背、双拳紧握，如濒临绝境的小兽，压抑的挣扎着。而此时的李西屏，却是出奇的安静，一言不发。

约莫小半刻钟，林久章周身的气息渐趋于平息，陆斩眼中可怖的幻象消失无踪，只余下冷汗打湿了衣裳。眼前人眉眼温和，正一脸慈爱关切地看着他：“孩子，日后当好生修炼。清晖的未来，还需要你们来发扬光大！”

“是，是，弟子谨遵教诲，谨遵教诲！”陆斩忙不迭地躬身点头应是，额边的汗水划过眼角，让他的右眼有点刺痛感。刚刚那个温和的老人，和前一刻杀气四溢的杀神，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他呢？

来不及细细琢磨，只见李西屏紧走几步，一把揽住林久章的肩膀，半推半挤的拥着他往树林行去：“师父，徒儿给你煮了粥，咱们快去用膳吧！”

只留下陆斩一脸呆滞的看着那师徒俩背影，拜师门的仪式就这么结束了？是不是有点潦草？似乎和城里说书先生讲的不太一样，见面礼呢？

这会儿渐行渐远的师徒俩，正嘀嘀咕咕的讨论着什么，陆斩无心去听，挠挠头往湖边跑去，又得洗把脸了。

“老头，上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李西屏笑靥如花，一口大白牙都快咧到耳根去了。一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贱样，偏偏又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先撒开，孩子正看着呢！你搂着我作甚，像什么话！”林久章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伸手，想推开这个不肖弟子。

“少扯开话题，到底怎么回事！”

“大概是缘法吧！”

“糊弄鬼呢！记名弟子变首席弟子是怎么回事？你可别逼我动粗啊...”

“先用膳，先用膳！有你这么当徒弟的么？”

“少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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