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能留下

向逸辰似乎对于自己的恶作剧颇为得意，看着严颜瞠目结舌的样子，竟然抿唇笑了，顺手拿起桌上的马克杯，仰起脖子灌了一大口笑到：“呵呵……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严颜敏锐的吸了吸鼻子，登时瞪大了眼珠，这个人，连水杯里倒的都是酒！可他小口细品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品茶！

严颜默然摇头，真是头一回见到人颓废也颓废的这么贵气！

从小到大，各色舞蹈服严颜是穿过不少，不过……现在身上这个咩？我擦！不要当她是二白好不好？

就知道向逸辰没憋什么好心思，前一阵他是救过她没错，可这个男人从根上来讲，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资本家！资本家最大的特点那就是绝对不让自己吃亏啊！

“吱嘎”一声响，道场的门被推开，向逸辰一身飘逸的道服从门边款款而入。

严颜抬头瞥了眼，身子站得更直了，还不自主的有些僵硬。这个男人要不要这么夸张？不用特意的说明，她就已经看见他腰间那根黑带了，他有必要在脑门上还栓一根吗？这副架势是想告诉她，她今天铁定死无葬身之地了吗？

严颜摸摸脖子，虽然活得艰辛，可她对于脖子上这颗脑袋还是挺满意的，要不要告诉他，她后悔了？

她这里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向逸辰却已经镇定自若的走到她面前停下，看着她足有两秒钟，而后笔直的弯下身子，实实在在鞠了个90度的躬。

“请多指教！”

严颜抿抿嘴，嘴角忍不住开始抽搐，指教？指教什么？她才不要，她现在后悔了，现在、立刻、马上，只想从这里逃出去！

心里是这么想的，脚上的动作自然是半分不含糊。

“嘿嘿……你自己慢慢玩儿啊！我在边上看着就行！”

我退，我退，我再往后退，向总啊，求你了，别折腾我了！

道场那么宽敞，严颜没逃出两步，领口已被向逸辰拽住：“去哪儿？你不是告诉爷爷，今天特别想我，所以特意赶到公司来陪我吗？走去哪儿？老婆？”

哎呦！严颜一闭眼，她是哪根筋错乱了，会觉得这个男人脆弱，失恋的花样还真是与众不同！

“啊！”

来不及发出更多的感慨，严颜的身子已被凌空托起，向逸辰胳膊一反折，严颜轻盈的身子在空中来了个转体360°，而后华丽的摔在了地面上。

“哈……起来，接着来！”

什么？还来？

严颜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她觉得她就像个布偶一样，被向逸辰捏在了手心，任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最后一次，严颜干脆脸朝下落在了地上，没来得及躲闪，嘴巴鼻子那叫摔得一个疼！

不起来，不起来！不带这样欺负人的！严颜伏在地上，委屈的不行。

“喂！怎么了？起来啊！你别装啊，我根本就没用力啊！”

向逸辰总算是停了手，看她似乎有点不对劲，蹲在她身边，伸手拍着她的肩头。严颜不买账，这人说的什么话？

“装？我装什么了？你才装！你心里不痛快，就欺负我！有能耐去把夏璃沫追回来啊！”严颜一掌推开向逸辰，话一出口立即后悔了。

向逸辰侧过的俊脸上严颜看不出表情，只茶褐色的瞳仁里有着疲惫的平静，他温热的呼吸吹在她的头顶。

严颜不明所以的全身紧绷，低著头不敢看他。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严颜心里咯噔一跳，向逸辰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她说……她累了。”

“哼……”

向逸辰轻轻一笑，目光转向严颜，松散的道服罩在身上，脸上是一种类似于困兽般的表情。

“起来，走吧。”严颜把该收的东西都一一收拾了，东西并不多，她是空手来的向家，所有向家给她添置的东西，她一样也不能带走，那些东西都是给向家孙少奶奶的，而她并不是。

“好了！”

合上行李箱，严颜往地毯上一坐，jordan便从门口窜了进来，扑到她怀里“呜呜”的咕哝着。

“jordan怎么了？是不是姐姐走了以后，怕没有好吃的？小吃货，向逸辰不会亏待了你的……”

jordan像是抗议严颜的说法，只往她的脖颈上蹭，蹭的严颜止不住呵呵直笑。

“呵呵……”

严颜抱着jordan，笑容里不免苦涩。

虽然向逸辰并没有开口，内情她也并不清楚，不过，有一点严颜隐约明白，她和向逸辰的协议应该就到此为止了。心上人都要另嫁他人了，再有什么能够威胁到向逸辰？

和第一次从这里离开不太一样，这一次，严颜是有点舍不得的。

并不是舍不得这里的荣华富贵，到现在，严颜也保持着相当冷静的头脑，就是因为太冷静了，才会想到要主动离开。

这些尊享的荣华，还有在她心里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的向逸辰，都不是她可以肖想的，但人都有惰性，都是贪婪的，严颜承认，她也会动摇，也会止不住的有了妄想的念头。

而在自己变得更加贪婪之前，她必须狠狠的斩断这一切！

陈晋文的母亲陈诗韵有一句话说的好，什么样的出生，就该安分的守着什么样的生活，这世上人都是按照种类群居的。

“好了。”

严颜狠狠心，拉着行李箱走出了小别墅，jordan还隔着雕花铁门冲着她“汪汪”直叫，在它看来，也许女主人只是出门一趟。

坐上计程车时，严颜掏出手机给向逸辰发了条短信，内容很简单，只有三个字：我走了。

向逸辰大概不在开会，也不是很忙，因为他很快给了回信。回信的内容更简洁，简洁的仿似一闷垂敲在严颜心上。

嗯。

这一个字，何其简短？足见他对她的漫不经心和满不在乎，更是默许了她的离开，或许他这么多天都没回来，等的就是严颜自动离开吧？

严颜看着屏幕上的那一个字，拼命的压抑着，嗓子眼上下滚动，眼睛眨了又眨，窗外风景快速倒退，退成模糊的抽象画。

车子开出一半，天空突然下起雨来。靠近海边的城市，落下的雨地里都有一股海腥味。

严颜把行李从后备箱取下来，计程车扬长而去，带起一股泥水溅在她老旧的牛仔裤上。林爽打工还没回来，严颜只能在她家门口等着。

林爽回来时，严颜正靠在她家门口，身上、行李都已经被雨水打湿了。

“颜颜？你……这是怎么了？”

林爽一下子扑过去跪倒在严颜面前，慌张的拿衣袖擦着她的潮湿的脸庞，擦了两下才发现，这哪里是雨水？

“颜颜，你……哭了？”

严颜扯扯嘴角，明明是想笑的，可那笑分明比哭还要难看。胸膛里涌上一股恶心的感觉，酸胀难受，且不受控制的喷射而出。

“呕……”

“颜颜，你到底是怎么了？”

林爽在她背上轻轻拍着，严颜一边呕吐，一边摇着头，面色中却已经透出苍白的绝望。林爽租的公寓一个人住还凑合，加上严颜就显得有点挤了，统共三十坪见方，除去厨房和卫生间，基本上就连个转身的地儿都没有。

陈晋文那里是不能去了，严颜能够投奔的人，除了林爽再没有别人。

严颜第一次吐过后，林爽就去药店买来了测孕试纸，窗口里那两道刺目的红色，让两人顿时噤声，浑然不知所措。

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虽然这就是她和向逸辰在一起的目的，可严颜又怎么能接受它在这个时候突然钻进了她肚子里？

“颜颜……是……是那个人的？”

严颜呆呆的点点头，除了那个人，她还能和谁有过那样亲密的关系？

“那……你怎么不留在他家里？不是说花了钱，就是让你给他生孩子的吗？怎么你倒跑了出来？”

林爽紧拽住严颜的手，指甲扣入皮肉，但这股疼痛却没能让严颜从怔愣中获得一丝清醒。严颜抱住脑袋，太阳穴那里突突直跳，头痛的仿佛要裂开般。

是啊，她就是向逸辰花钱为他生孩子的！现在孩子已经在肚子里了，而她却提前被解雇了！

才19岁的严颜，终于在这一刻领会到这一场交易的荒唐可笑！当初是为了陈晋文才会一次次的和向逸辰扯上关系，那么现在呢？这个孩子应该让它来到这世上吗？

这个孩子尚未成型，父母就是这样形同陌路的关系，严颜想想都觉得心口发凉。她自己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所以在和陈晋文在一起的那么多年里，尽管陈晋文一再让她伤心失望，她还是选择原谅，她有多渴望有个完整而温暖的家，除了她自己恐怕无人知晓。

“小爽，不能要……这个孩子我不能要……”

严颜猛的抬起头来，漆黑的眼里没有一丝神采，惊惧和彷徨爬满眼角眉梢。

“好……好……不要不要！”

林爽并不知道严颜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但在她看来，严颜为了替陈晋文筹钱而不惜替人生子这件事本身就是荒唐至极的，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那天晚上，两个人挤在林爽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严颜久久不能入睡。

“小爽，你还记得父母的样子吗？”

严颜翻个身，面朝着林爽，林爽和她一样都是孤儿，不同的是，林爽是在孤儿院长大，而严颜却是由陈诗韵打骂着长大，情况都算不得好。

林爽累了一天，听到严颜的话迷迷糊糊的应道：“从来也没记得过，怎么了？”

“你睡吧！晚安。”

严颜冲着林爽微微一笑，替她掖好被角，转过身平躺着两眼直盯着天花板。老旧的公寓，墙壁和天花板都已在剥落，在昏暗的视线里，犹如时光的年轮摇摇晃晃。

“我记得的，虽然不是很清楚了……我也曾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

严颜的记忆停留在六岁那年，六岁的孩子已经记事了，更何况是家庭巨变那样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