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河东狮吼
三个人随街乱走,哪里旺就往那里钻.高进两公婆虽说来澳门几年,有时间也没那钱,有那钱也没那时间,很少出来逛,所以什么街丶什么店大都不知.
街中央车道大约两三米宽,两边行人道更小些,只有一两米.四丶五层高的小楼,鳞次栉比,下边都是店铺,门面大的有十米八米宽,小的只有三四米.
那么多小店,一个店卖的没几样,买一样东西要跑几个店,更扯火的是,每个店的价格可以差很多,不会讲价的人只有悲催.
“怎么没有大的超市呢,走得我脚都累了.”朱敏杰倒不习惯.
“没那么大的地盘,”华妹哼道,”客流也会被店仔冲击,蚁多搂死象.”
澳门地贵人工贵,小店船小好掉头,能赚就卖,只有”杀”错,没有放过,超市反而怵它们.
真正的客流如水,内地的街市,只有过年才有这样的热闹。
华妹买裙子,有“服装一条街”;朱敏杰要买双鞋子,他们去“鞋巷”;高进买了两台风扇,当然去“电器路”了。
他们去小吃街吃肠粉丶鱼蛋,去情人街饮奶茶丶鸡尾酒...“快乐不知时日过“,不觉就到晚上九点钟了。
口岸十二点关闸,朱敏杰还没有回去的意思.
华妹就说:”不如去葡京玩玩。”
“赌场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俗话说‘玩物丧志’,那些地方钱财如粪土,去惯了,就不想干活了。”朱敏杰说。
他老家村子有个老书记,解放前在黄羊山一带打过游击,因为这个功劳,大儿子七十年代被推荐当兵,复员后在县上新建的麦芽厂做了头头。公干去了几次澳门,在一些别有用心的客户老板的怂恿下迷上赌博。
他借了客户的钱,就允许他们欠厂里的账;又巧立名目,转移公款,都掷到了葡京的赌台。
纸包不住火,输干输净,走投无路,,被抓了。官丢了,公职也被剥夺,住的房子都被没收。从牛逼哄哄的人生赢家,变成衣食无周的街市小民.
找兄弟姐妹们借钱抵数,才免于坐牢。只得回村投靠父母,到镇上摆个地摊.父亲丢不起这个脸,上吊死了。老婆勉强熬了两年,翻身无望,带着一对儿女逃之夭夭。
听朱敏杰这么一说,华妹伸伸小舌头,不敢则声.
“嗳,来了这么久,怎么不请我到家里坐,不合礼数啊!“朱敏杰说.
高进这死佬,一直也没表示.
“家里地方太小,恐招呼不周呀。”华妹打哈哈。
“不成,都到了门口了,哪有不进之理。”朱敏杰还不信这个邪了,“说你们两公婆‘孤寒’,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一路买的丶吃的,都是他看数,去他们家喝个汽水,也用不了几文钱。搞不懂他们,难道到了澳门,人情也淡泊了?
“不要这么抠好不好,去你们家过一夜,聊聊天,让我也过一把做澳门人的瘾。”
高进和华妹面面厮觑。
朱敏杰忽然颌首顿悟道:“不是嫌我做电灯泡,阻你们两个二人世界吧?”
“不是!不是!”华妹头摇得像拨浪鼓。
没办法,只好带他回家。来到“大马路”上,截了一辆的士。
下了车,七拐八转,进了一条小巷,到了一幢四层的旧楼前。外墙没有贴磁砖,水泥灰外黄色的底漆斑驳陆离。拾级而上,到了楼顶,十几平米的楼梯间,外边用锌铁多搭了个小厨房,这就是他们的家了。
高进给刚买的两台座扇通上电,闷热的空间才有些凉爽。
“原来的风扇坏两天了,还未来得及拿去修。”高进边摆弄边自嘲。
“没想到,你们过成这样!”朱敏杰吃惊不少,“怎么不换个大点的地方呢?”
“这算好的了,你不知道,许多人就只有一张床呢!”华妹撇撇嘴。
“能省就省,就这地,也要三千文一个月呢。”高进瓮声瓮气说,“现在孩子们还在乡下,尽量攒点钱,过两年接他们出来,再租个好点的。”
摆个桌子,拿三个凳子,他们围坐一块。华妹要到楼下买汽水,朱敏杰不要她去。聊一会,朱敏杰沿平台围墙四处张望,但见整个城市都霓灯闪耀,红光透天。
这是个张扬的世界,人们喜欢包装自已,先敬罗衣后敬人;而在大陆,人们都怕,恨不得把头埋在套子里,憎人富贵恨人穷。
高进带朱敏杰寻间私人小旅馆,两百文住一夜。不知是不习惯还是因为有心事,他一夜睡不着.一早起来溜达,见工商行开门营业,他进去开张卡,把二百万港币,二十五万澳币存起来。
本来他提出给高进他们一点钱,但他们坚决不要,说自已有手有脚,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昨天用了一些,身上还有两万澳币,可以出关后,找街边小店换成人民币,一百澳币可换百二人民币呢。这么想着,朱敏杰有些想回去了.
高婷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气息不定.昨天朱敏杰又在单位请三天假,都不知去哪,还在外边
过夜。问他,只是吱唔以对。迫不得已,她一个人招待那个王叔吃的饭.
主角不在,惹得王叔老大不高兴。他们这种方面一把手,以我为尊惯了,别人都应围着他们转,行迟一步,甚至
是对他们的”污辱”!
十点钟,朱敏杰回电话,说很快到家。高婷婷退了肥佬张的邀约,这才在家等着。
门外一辆的士停下,衣着光鲜的朱敏杰开门入屋。金婷婷美眸一闪,就见他穿着纯棉短袖条纹衬衫,下边一条仿毛深灰西裤,形状挺括,色泽明亮,应该是高档货。
“啧啧,一夜不见,发达了?”高婷婷有些刮目相看.
朱敏杰咧嘴一笑.
“是不是泡妞啊,泡那个有孩子的乡下妹啊?”高婷婷面露讥讽。
得瑟的他!
“不要乱说,尊重一下别人好不好!”朱敏杰怕她继续说出难听的话,一声低喝。
果然,高婷婷自尊心受创,发飙道:“被我说中了吧,也是,不是叫’鸡’---哪会连工作丶前程都不要啊!”
“越说越离谱!”
见面就搂火,这种生活,朱敏杰已经过腻了.不理她,到楼上睡觉.
高婷婷追到卧室,质问他:”你说,是不是跟那个孩子妈有一腿?找她去了吧?”
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进一步说.”要不,我可以让贤!”
朱敏杰从床上坐起,顶她:”人家是孩子妈,比你也强太多,蛋都不生一个.”
每次都要带套,两年了,除了第一回,他还没有尝过真刀真枪上阵的滋味呢,想要孩子,更难指望了.
金婷婷喉间噎一口气,但她是永不言败的那种,就说:”嫌我了是吧,不满意,就离!”
“离就离,怕你不成!”
没弯转了,话说过了头,没见过他这么强硬.
“没有我运作,你还是做一辈子小喽啰吧,人家老猢狸,一个小指头,就能揿死你。”
“是吗,斗不过他,我还不会走吗,树揶死,人挪活,我下午就去辞职。”
“你……”
他还真敢说,高婷婷蔫了,但她不会说软话:”真要离,你什么都没有,这房子是我出钱买的.”
“我连户口都不要,我去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