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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商贾之人

朱权听得他如此说,突然有点点飘飘然起来,心道看来在这封建社会,军权影响力之大,还远远超过了我的估计。我目下还只是随军远征,远远还说不上掌握军权,这曹国公李景隆,驸马爷居然都是趋之若鹜的有求于我。心中这样想,对于征战沙场,统率千军万马更激起了几分渴望。

“小弟毫无实权可言,不知却有什么可以帮到姐夫之处?”朱权微笑着道。

“愚兄自去年便在辽东和陕甘几省做了点小买卖。”说到这里,欧阳伦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转头看了看对面和徐瑛聊的兴致正浓的安庆公主,轻笑道:“日后需要之时,还望贤弟你照拂一二才是。”

“哦”朱权听他如此说忍不住诧异道:“姐夫你贵为驸马爷,为何不在朝中为官?却要去做什么生意?难道你还缺钱么?”

欧阳伦“哎”的一声轻叹,面露无可奈何得苦笑,低声道:“本来我进士出身,按朝中循例,也能补个四品文官之职,可惜自从和公主殿下成婚后,父皇便严令我不得在朝中为官,是以直到现在,却还是闲云野鹤一只。闲来无事,这才想做点生意。”

朱权点了点头,问道:“不知姐夫你做的,却是什么生意?”

“马匹和茶叶,只此而已。”欧阳伦轻轻啄了一口茶,放下了茶杯,口中答道。一双清越的目光却是注视着朱权。

朱权听得他如此说,却是心中奇怪,心道:能劳动这驸马爷投资的生意,竟然便是马匹和茶叶如此普通而已?心中狐疑的看了看欧阳伦,眼见对方不似作伪,便笑道:“都是一家人,姐夫如此说却是见外了。若有用得上小弟之处,自当效劳。”口中这样说,心中暗暗寻思道:我这姐夫看来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反正嘴巴上卖个人情却又不损失什么。姑且答应下来再说。

朱权身后侍立的书童马三保听得他们二人的话,却是忍不住微微皱眉,原来他出身元朝云南省平章政事府,那可是一身的最高行政长官。算得是高官家庭,加之博览群书,对历朝历代的法令颇有涉猎,已然听出了驸马都尉欧阳伦口中漫不经心的茶叶,马匹交易绝非那么简单,其中大有文章。

欧阳伦此行目的达到,心中甚是愉悦,和朱权闲话几句后,转身对公主笑道:“今日和四哥还有约,若是再不动身,怕是要迟了。”

**虽是和徐瑛聊得兴致正浓,心中却也顾念自己夫婿交游广阔,和父皇的诸多王子,朝中重臣的子女多有往来,却也不好扫了他面子,便也起身告辞,和驸马欧阳伦一同离去。

朱权和荆鲲将他二人送出府门外,眼看二人离去,这才回到了书房。

一进书房,却见马三保若有所思的矗立一旁,朱权笑道:“你却有什么心事么?”

马三保对朱权躬身道:“小人觉得驸马爷口中所说的茶叶,马匹交易,实在是非同小可。”

荆鲲听得马三保如此说,忍不住哼了一声,道:“看不出这位驸马爷看似文绉绉的弱不禁风,却有如许眼光,只是这胆子也恁大了点。”

朱权听得他们如此说,忍不住失笑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就是马匹和茶叶而已么?”在他心中以为,这些牲口和茶叶的生意,在后世的世界中不也平常得紧么?

马三保看了看微笑不语的荆鲲,接道:“殿下,现在大明朝廷在边境地区对茶叶马匹的出入控制极为严格。官府以茶叶和境外的友好部族交换马匹,严禁行商携带茶叶出关,和马匹入关私自贩卖。”

朱权不解的问道:“这却是为何?”

荆鲲捻须道:“汉武帝曾言道:马者,兵家大畜,甲兵之本。可见,对于组建,维持一只规模庞大的骁勇骑兵。马匹的质量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纵观历史,对中原形成巨大威胁的金,蒙古等游牧民族在平原作战具有极大的优势,便是因为他们有精善骑射的骑兵,主因固然便是他们崇尚游猎的生活习惯,但游牧民族的马匹,不论脚力还是数量均占优势也是一个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塞外一匹普通马匹,若是贩卖到江南之地,价格只怕便能翻上好几倍。如殿下的爱驹,只怕千金都会有人买了去。朱元璋此举乃是一石二鸟,用茶叶笼络那些愿意和咱们大明王朝交好的游牧部落,再趁机从他们手中得到大批优良的战马以扩充骑兵。”

朱权忍不住笑道:“看来父皇还真有做生意的天份,用咱们可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茶叶,换取战马这种军事战备资源,算盘打得好精。”

荆鲲听得朱权竟将如许军国大事比作了生意,忍不住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可惜在这位洪武皇帝的眼中,最不喜欢的人偏偏便是这做生意的商人。名闻天下的巨富,沈万三,出资修筑了应天城几乎四分之三的城墙,最终却也难逃一死,便是这个原因。”

朱权听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口中说道:“若是大力鼓励商贾流通,再严格控制商人的税收,生意做得越大,便须缴纳更多的赋税,以此充盈国库,岂不更好?”他毕竟乃是来自于后世商业极为发达的社会,以前的耳濡目染无法完全尽除,是以有此一说。

马三保和荆鲲听得他如此平淡的语言,都是一呆,面面相觑之下,心中犹如平湖中掷下了巨石一般,阵阵激荡。

这却也难怪,要知不论是马三保,还是足智多谋的荆鲲,自小所受到的教育,耳濡目染之下,心中也难免存有“士,农,工,商”的阶级观念,对钻营谋利,钱眼里翻跟斗的商贾,多少有些许轻视,却没有去仔细思索商业发达后,对国家社稷,朝廷的财政收入所带来的无比巨大的影响。是以朱权轻描淡写的语言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石破天惊,振聋发聩。这是人所生活的历史背景,文化背景所产生的无法避免的影响,即便如荆鲲之类的聪明卓绝之士,也难以免俗。

朱权见他二人突然呆呆的盯着自己,却是一言不发,心中反而感觉到很不自然,忙问道:“怎么,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么?”

荆鲲沉吟道:“不是,相反,殿下您所说的这些道理,反而浅显易懂,只是很多自负聪明才智之士,不会想到这一层。即便是能想到这一层,也绝不会说出口来。”

“这却是为何?”朱权奇道。

荆鲲苦笑道:“自古以来的聪明才智之士,往往是博览群书,知识来自于前人。但他们的见识,也就往往受到了前辈的约束。自春秋战国以来,无数的读书人,将孔子,孟子尊为圣贤,动不动便将孔孟的话当做了金科玉律,却不去考虑春秋战国时期,独特的政治,军事和人文环境。将孔孟的哲理断章取义,只鳞片爪拿来死板硬套。若是这二位泉下有知,只怕也要气得吹胡子瞪眼不可。”说到这里,荆鲲忍不住狂态毕露,大笑起来。

马三保看了看朱权,又转头看了看荆鲲,心道:“殿下和荆老先生的话颇有道理,但这却不是书本上所能学到的了。”

朱权点了点头,笑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似乎是孔子说的吧?”说着话,转头瞟了瞟一旁端坐的徐瑛。原来他见自己只顾着和荆鲲,马三保说话,徐瑛却是在一旁一言不发,便出言逗她。

马三保闻言,忙道:“正是。”

荆鲲如何不知这句话的出处,却是捻须微笑,不发一言。

徐瑛听得朱权和马三保二人,此刻竟然一唱一和,心中气恼,却是碍于荆马二人在场,不好出手,只得强自忍耐,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朱权见她吃了哑巴亏,心中微微得意,忙一本正经的说道:“孔子这句话就完全没有道理,简直是狗屁不通。”话音未落,却听得一人在耳边哈哈大笑,声震屋瓦,显见得是内功极为高强,身负武功之辈。

朱权转头看了看身侧那熟悉的身影,不满的道:“老猴子,你下次出现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经常这么妖怪似的突然冒出来,搞得人一惊一乍的,迟早给你吓出毛病来。”

秦卓峰听得他如此称呼自己,不以为忤,反而啧啧称奇道:“你这小子不但来历古怪,说起话来,却也是离经叛道,倒是很对老夫的脾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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