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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夜幕降临

“妾身听得一清二楚,绝无可能听错。”

一个锦衣华服,珠钗环绕的女子出现在光晕边界。

她步履轻缓,迎烛光直去,身形样貌在晦涩不明的虚影包裹下略显模糊。等她走至屋子中央,满院灯笼恰如一树被春风拂过的花,全燃开了。绰绰烛芯下那张模糊的轮廓一跃突起,化作一张明媚照人的脸。

细柳长眉横卧在一双杏花迷眼上,殷桃小口镶嵌在如白瓷晶莹细腻的肌肤里,浓密乌黑的秀发似一匹绸缎伏于那窈窕身段之后,当这样一个美人与那位粗狂魁梧的皇子并行一肩时,立刻让人生出一阵“鲜花插牛粪”的惋惜。

可人世间的幸福,又岂是外人能看透的?

也许,容色倾城的女子所求良配,从来都不是容貌上的一种平等,也可能是谋求身份、地位、才学、人品,又或者是……某种期许。

欧阳淼淼便是这样一个女子,她从小就期许着那顶无比荣耀的后冠。

诚王外表粗狂不假,但也并非奕王口中表里如一的愚蠢之徒。

他欣赏欧阳淼淼的野心勃勃,亦爱慕她天赐的美貌,更深知夺嫡之路瞬息万变,不到尘埃落地那一刻,任何人都不敢称自己胜券在手。

如此复杂而又漫长的争斗,若枕边人既可红袖添香,又能运筹帷幄,何乐而不为?

共同的目标,让这对貌离神合的男女成为了人人眼中的恩爱夫妻。

“怎么,殿下不信?”欧阳淼淼又靠近了些,道。

“我不信谁,也不会不信你。”诚王盛子言将欧阳淼淼的玉手握于掌中,怜爱的抚摸道:“淼淼,今日你在宫中服侍母妃已是劳累,刚回府又要给我讲这些,真是辛苦你了。”

欧阳淼淼眼波动情的一颤:“多谢殿下关怀,妾身不累。”说罢,将手从诚王掌心抽出,人徐徐往下跪道:“妾身害母妃受惊,还请殿下恕罪。”

诚王赶紧将其扶起,如珍宝般疼爱的搂入怀里:“你这是干什么?这一次若不是你及时反应,施计在宫门前惊了母妃的马车,父皇又怎会同意让你进宫服侍母妃?如此,我又怎会快人一步先行知晓宫中情况?”

“多谢殿下宽怀。”

“好啦,”诚王低头在那张千娇百媚的脸上轻啄一口,满眼情丝:“快将你知道的全细细说来,我总觉得这里面另有蹊跷。”

欧阳淼淼温顺的离开那个宽阔的怀抱,待诚王在一张散满字画的书桌前坐下,她立于其侧,一边将散开的字画细细收拢卷起,一边轻道:“殿下顾虑得十分有道理。只不过,那日妾身虽将各宫安插在母妃宫中的眼线一并摘除了,但他们也未手软,妾身放在各宫监视的人同样无一幸免。今日在御前伺候的是魏公公,殿外又有鄢都指挥使亲自值守,承德殿宛若一块铁板,非亲历者,皆无法说清殿内究竟发生过什么。”

“越是这样守口如瓶,才越叫人怀疑。”

“妾身正是怕殿下心急,所以才请玉姑姑前去盯梢。”

“那玉姑姑可有收获?”

“事情太过复杂,殿下还是听妾身慢慢与您详说的好。”

欧阳淼淼正值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一颦一笑都是一帧惹人心猿意马的妩媚,诚王将她左右收拾的手一把捉住,如揽了一朵迎春招展的艳芍药,深情款款的印上一吻,满口赞道:“还是你心细。”

欧阳淼淼心间如饮蜜般甜美,精神越发饱满,全然不见一丝疲乏:“玉姑姑说,起先,陛下只传召康王、奕王、曦月公主三人问话。将近午膳时分,各宫皆打发了人去承德殿请膳。因鄢都指挥使阻扰,各宫派去的人全被挡在殿外一丈之外,连素芹嬷嬷都没例外。僵持约莫半炷香后,康王和奕王分别带着素芹嬷嬷和宁粹殿的曼姑姑离开。玉姑姑不敢久留,只稍作停留了一会,也回了永安殿。在回宫的路上,见到小婵姑娘行色匆匆的往鸾凤宫赶,就多了个心眼,改道去御花园替母妃看看园子里的牡丹花是否开了。”

“玉姑姑是个机灵人,我记得她是你挑了送给母妃的,你的眼光向来不会错。”

“殿下谬赞,不过宫中形势凶险,人情复杂,母妃身边总是要有信得过的人才好叫人放心。”

“的确如此。”诚王点点头,又道:“在御花园可瞧出些眉目?”

欧阳淼淼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一开始,玉姑姑想着曦月公主被陛下独留崇德殿,以是小婵姑娘回来搬救兵。殊不料,却等见了皇后娘娘带着膳食赶去崇德殿。”

“父皇与黎后早就水火不容,怎会让她备膳?”

“妾身也觉其中必有古怪,就让玉姑姑以送至永安殿的食材不够鲜新为由头,又让她去御膳房摸了摸情况。”

“如何?”

“大有收获。”

“哦?”

“去崇德殿伺候用膳的宫人也是觉得稀奇,一回来便躲在一旁私下议论,玉姑姑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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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银子,方打听到,今日陛下与皇后、曦月公主三人午膳用得甚是融洽,席间陛下还夸皇后娘娘做的清汤爽口,味道极佳。”

“父皇这是要干什么?”诚王失笑不已:“针锋相对半辈子,临到人老珠黄,才想起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殿下慎言。”欧阳淼淼眸光流转,温言软语。

“那父皇唱这一出又是为什么?”

“妾身猜测,或许是为了庆阳公主。”

“庆阳都多大了?若真为了庆阳,也不必等到如今!”

“殿下此言差矣。”欧阳淼淼停下卷到一半的字画,认真道:“庆阳公主是陛下心尖上的人,陛下在这个时候主动缓和与皇后的关系,极有可能是在顾及庆阳公主。”

“你把我说糊涂了,庆阳这丫头已经被父皇宠上了天,还有什么需要顾及的?”

“殿下莫忘了,庆阳公主已到适婚年纪。陛下宠爱公主,自要深谋远虑替她择一佳婿。可若是陛下与皇后的关系持续恶化,以皇后的性子,怕是很难中意陛下为庆阳公主挑选的驸马?”

诚王玩味的嘴角正色起来:“黎后性子傲,脾气固执,一旦她瞧不上父皇为庆阳选的人,必会力抗到底……父皇这是未雨绸缪呀。”

“殿下所言甚是。”

“事关庆阳,倒也说得通。”诚王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欧阳淼淼莞尔一笑:“殿下吃醋啦?”

诚王叹了口气:“好在她只是个公主。”

欧阳淼淼本是玩笑一句,不想诚王竟承认得如此爽快,赶紧敛笑,一脸愧疚道:“妾身失言,望殿下恕罪。”

诚王挥挥手,这个令人不悦的小插曲便算是过去了。

恰好此时,王府总管给二人送来了茶点。半杯热茶下肚,话题又回到了宫里。

“父皇厌恶穆王,每回见了他非贬即斥从无半句好话,这穆王又是个无福之人,久病不愈,体虚身弱。父皇雷霆之怒,他一时禁不住晕倒在地也是有的。我只是好奇,父皇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传他去问话?”

诚王放下杯子,浓眉深锁的在屋内走动起来,眼神飘忽不定。

欧阳淼淼想了想,亦是不得其解,但她对此事另有一番见解。

“庆阳公主与穆王亲厚,一听陛下在崇德殿斥责穆王,便火急火燎的带着宫女赶去替他求情。可陛下并没有因为庆阳公主宽恕穆王,反将陪侍公主前去的四个宫女当场杖杀,以此作为对庆阳公主擅闯崇德殿的惩戒。可见,咱们这位陛下是一位爱憎分明的君王。他若厌恶谁,谁就永无翻身之日,便是庆阳公主来求情都无济于补。如此狠决之心,穆王便与太子之位彻底无缘。一个无缘争夺太子之位的皇子,陛下传召又如何?”

“是呀,只要穆王不参与太子之位的争夺,那对我便是毫无威胁。一个毫无威胁的人,我理他做什么?”诚王困惑的心瞬间通透,他竖起一根手指,从欧阳淼淼高挺的鼻梁上一划而过:“淼淼,你不愧是我城王府第一谋士。”

欧阳淼淼娇羞的用袖遮去半边脸道:“能为殿下解忧,是妾身莫大的福气。”

诚王欣慰于心,高兴得很。抬眸见欧阳淼淼的茶杯空至露底,赶紧提起茶壶替她倒上一杯新茶,不但亲自端着送入其手,临了,还不忘拍拍那双玉手,讨好道:“那你再替我分析分析父皇为何禁足康王?”

康王和穆王,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云泥之别,岂可同日而语?

欧阳淼淼喝了口茶,神色有些凝重:“国宴在即,下令禁足一位五珠亲王,却绝口不提事由,陛下此举委实让人看不懂。”一丝迷茫趁夜乱入她迷人的杏眼。

见此情景,诚王原本自信满满的脸一下子黯淡不少,眸中渐染几分忧色:“父皇围场动怒,其根源是我与奕王的马球赛。圣驾回宫,传召奕王不传我本已可疑,现在,又毫无征兆的将康王禁足府中一月,我实在不能心安。”

欧阳淼淼没有出声,静坐冥想,眸中迷茫又深了一层。

诚王不由叹了口气,背手在屋内边踱边道:“看来明日我得进宫一趟。”

“殿下此刻的心情,妾身很能理解。”欧阳淼淼却不这么认为,她走到诚王身侧,眼中迷茫已褪,语气格外沉着冷静:“但妾身还是要劝殿下稍安勿躁为好。”

“我自然也知,越是风口浪尖,越要心静。可一想到,就我一人被父皇排斥在外,我这心里就跟猫挠似的,怎么都静不下。”

“殿下觉得被排斥,妾身却不这么以为。”

“哦?”

“殿下好好想一想,纷争在你和奕王之间,被处置的却是康王。这是否说明,矛头不在围场,而在围场之外?”

“不在围场?”诚王不太确信的重复了一遍。

欧阳淼淼却颇有几分肯定道:“以陛下处事的手段,如果导火索真是殿下与奕王的马球赛,陛下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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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召殿下前去问话。”

诚王垂头深思,反复将欧阳淼淼的话想了想,半晌,这位艳如彩虹的亲王方释然一笑:“不错。这也就能解释,为何父皇降罪康王的旨意是见了穆王之后才下达的。”顿了顿,又得意起来:“那时,康王和奕王都已不在殿内,换而言之,父皇禁足康王的内情,奕王也未必知晓。”

欧阳淼淼明眸皓齿,嫣然一笑:“以奕王那副急躁鲁莽的脾气,他不着急上火才怪。殿下何不等上两日?”

这不失为一个良策。但……

诚王的眉头刚刚皱起,欧阳淼淼就如解语花般替他筹谋道:“倘若事情并未如我们所料,殿下寻个时机再进宫,请母妃出面,向陛下旁敲侧击一番即可。如此,总好过明日冒然进宫去见陛下。”

这话令诚王顿然醒悟:“父皇多疑,我去问,问不出内情不说,恐还要遭他疑心。”回头一笑:“淼淼,还是你思虑周全。”

说罢,愁闷尽消。

屋外晚风轻柔,屋内情深如蜜,心念芙蓉帐中脉脉温存,奈何天色仍见微光。

这厢,有人恼夜迟迟不归,那厢,伊人唯盼天幕继续白。

黎皇后没有传撵轿,选择与盛英盈步行回鸾凤宫,小婵姑娘落于二人十步之外,唯恐扫了姑侄俩谈话的兴致。

“你这个样子,还是不要即刻出宫的好。”

黎皇后一番好意,盛英盈却不想消受,她凄然一笑:“若不即刻出宫,等到宫门下钥,便是想走也走不了。”

“若我连这点权力都没有,那我这个皇后便是白当了。”

黎皇后霸气道。

经今日事,盛盈英对黎皇后的这份霸气自是深信不疑。她回想着黎皇后在混乱中将自己强行带离崇德殿的场景,不禁心神一动:“姑母,英盈有一事,想求证姑母。”

黎皇后如有读心术般,幽幽道:“当年我与太后的事,我至今都是一头雾水,怕是没办法让你求证。”

“怎么会?”

“怎么不会?”黎皇后微微一笑:“就拿今日承德殿的事来说,你自始至终都参与其中,可你此刻不也是满心疑虑,没个头绪?”

“姑母好眼力,英盈确还如在梦中一般稀里糊涂得紧。”正说着,风中吹过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垂头丧气的盛英盈似是想到了什么,停下回身,忧心忡忡的望向崇德殿:“姑母,他当真不会有事吗?”

黎皇后亦回身远眺,口气淡如清风,说出的话却语不惊人死不休:“放心吧,这是在宫里,他再无情冷漠,也不会让自己落下一个逼死亲儿的骂名。”

盛英盈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但黎皇后说得没错,盛帝确是不想背负这样一个骂名。

“你给朕好好说说,穆王的病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当鄢若飞带着盛子萧出宫寻医后,崇德殿内置阁房中,盛帝一脸铁青的冲太医吼道。

太医吓得不敢开口,但脸上那副无力回天的表情已经替他亮明了答案

盛帝脸色当即变得很难看,一脚踢翻太医,嘴里骂道:“朕问你话,你哭丧个脸给谁看?”

太医赶紧道:“回陛下,穆王殿下怪病缠身数载,身体亏虚厉害,若无斯先生那样的名医日夜贴身照顾,恐怕早就……早就……”

“早就什么?”盛帝目光凶狠,暴烈道:“早就死了吗?”

太医哆哆嗦嗦的擦了擦额角细汗:“微臣无能,还请陛下恕罪。”

“朕养着你们,难道是因为你们无能?”盛帝上前又是一脚。

可怜这太医也是上了年岁的人,连挨两脚,着实有些吃不消。

魏公公见了,小心上前道:“陛下,鄢都指挥使派人来报,穆王殿下病情已稳定,暂无性命之忧。”

盛帝这才消了口气,但少顷,老皇帝又气不打一处道:“朕的太医竟还不如一个江湖郎中,朕要你们何用?”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除了无能,就是饶命,你们可真是能耐!”

“陛下,微臣……”

“滚!”

“谢陛下,微臣,微臣告退。”

捡回一条小命不容易,老太医连滚带爬的走了。

暴躁不已的盛帝又往内阁靠东的窗口走去:“徽澜还在哭吗?”突然道。

魏公公也跟了过去:“公主心肠柔善,仍在自责中。”

“这孩子,也不想想朕赐死那几个宫女是在保全她母后的贤明。唉,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盛帝又气又心疼的绕着屋子走了一圈:“魏旭,曦月公主可已出宫?”

“皇后娘娘说同曦月公主还有话讲,这会,只怕往鸾凤宫去了。”

盛帝马上道:“你去鸾凤宫走一趟,就说朕让曦月公主留宿宫中,让她好好开导徽澜。”

“奴才遵旨。”

(未完待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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