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时疫

自家郎君从一个半大小子忽然就成了官员，府中上下都开心得不行。大宋朝对官员本来就优渥有加，刘珞又传闻是被皇帝陛下青眼看中的，可谓简在帝心，如今还不到十五岁，有的是前程可奔。

他们作为刘府的人，自然明白只有主家好，自己才能好的道理。

众人给刘珞道贺之后，还想在府里张灯结彩庆贺一番，甚至还有人提出是不是要摆几桌，请左右邻居过来热闹热闹，到底被冯管事给止住了。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冯向黑着脸低声喝道：“左右哪家不是高门大户，少说也得是五品官，郎君虽然年少有为，可也没道理让人家上官来给下官庆贺的道理！你们在府中欢喜不打紧，切莫出去给郎君招惹非议，不然休怪冯某赶他出府去！”

本来闹腾得最欢的要数黄大娘，她最近管着家中的仆妇侍女，俨然成了女管事，好不得意。被冯向这么一说，她便怏怏地说要多买些肉回来，自家人关起门来吃喝总犯不着别人吧？

刘珞从黄茹那里听了冯向的话，觉得曹正当初说的太对了，家里有个合适的管家还是很重要的。不然下面人虽没有恶意，可许多祸事不都是因为不知轻重惹下的？

官家没有明说什么时候让刘珞去三司报到，刘珞这一趟也着实累的够呛，就想着在家赖些日子。转过天来，他正惬意地在书房里翻着科举的书，就见冯向神色有些紧张的赶了过来。

刘珞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手里的《论语》，他口口声声要科举，却从论语开始看，就好像要高考的人从四则运算开始学，道阻且长啊…

冯向的神情颇为急切，其实压根没顾上刘珞在看什么。他本就是性格深沉心思机敏之人，不然也做不到买官和青梅竹马私会，更做不到杀人亡命。自从那场劫难之后，他的性子更显沉稳，几乎可以说是喜怒不形于色，府里上下没有不怕他的。

刘珞知道怕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坐正身子蹙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冯向顺了口气，说道：“黄家大娘，还有两个仆妇病倒了，有发热的症状，我就让小厮去请郎中。谁知跑了几个医馆，郎中们都出诊了！”

刘珞一下子就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他的担心，只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不畅了，倏地起身道：“你可别告诉我，汴梁城出时疫了！”

冯向是在县里做过实事的，对民生的事情最是敏感，沉重道：“没道理汴梁城里那么多人同时生病，依小人往日在县里的经历来看，**不离十了，夏日里本就容易滋生疫病。”

刘珞心里这个骂啊，老子都穿了，还逃不过这一出？

“你往日在县里是如何做的？”刘珞问道。

冯向言简意赅道：“先是把已经有状况的人都隔在一处，不叫他们与旁人接触，然后就是让郎中给他们熬煮汤药了。”

这想必就是最早的隔离了，只是未免太粗糙了些，刘珞一边回忆一边对冯向说道：“外面咱们暂时管不着，单就府里，我说几点你听听，有什么想法再补充。

第一，没有症状的人要每天观察，尤其要关注发热，早中晚各三次，这事你亲自盯着。

第二，已经有症状的的那三个，分别隔离，反正府里房间多，一人一间，照样每天观察。

第三，有好转迹象的，先不忙出来，再专门安排个房间，三日无事才许正常活动。

第四，家里还有好些烈酒，让仆役们拿来擦拭家里上上下下，

一天擦拭两次。对了！那玩意儿遇火即燃，千万要注意火烛，不然不消一个时辰，咱们一府上下就都得烧成黑炭！

第五，所有入口的东西都要煮开煮熟，饭食不准隔夜，统统倒掉！

最后，无要紧的事，不要出府，都在府里待着！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冯向已经听的出了神，就是当年在县里，想来也不会有人做的比郎君更好了。

“郎君，我觉得已经很全面了，只有一件事，若是外人来访，该如何对待？”

刘珞断然道：“甭管谁来，都在门房说话！”

冯向刚要吩咐下去，又听刘珞道：“辛苦你跑几趟，把我刚才说的话给曹府、狄府和林府说一遍，就说是我说的，让他们一定照做！”

冯向知道林府就是皇城司，他那位青梅竹马的相好还在那做事。

等他走了，刘珞总觉得意犹未尽，想了良久才一拍脑袋，急匆匆打开书房的门，就见黄茹正红着双眼立在门外侍候。

他本想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胳臂伸出去一半又缩了回来，自己现在好歹也是一家之主，拍自家侍女算怎么回事儿。

“莫要担心，我已经吩咐冯管事了，黄大娘不会有事的。”刘珞尽量温和地说道，“你把两个侍女都叫过来，我有事吩咐你们。”

黄茹重重点了点头，不一时就带着两个侍女进了书房。这两个女孩比黄茹稍大，十七八的年纪，容貌只能说中等，不然也不会等着被发卖。

两人进府以后别说侍候刘珞，见都只见过几次，然后刘珞就一去西北两个月，今日算是第一次跟她们正式见面。

刘珞张口欲言，却发现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只好问道：“那个…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两个侍女暗自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个子较高的怯生道：“还请郎君赐名…”

她们是家奴，进了刘府，就没有再用过去姓名的道理。

刘珞此时哪有心思寻章摘句给侍女起个倚凝那样的名字，随口道：“那好，你叫夏荷，”，又看了眼身量较小的那个，“你叫秋香吧。”

待两人又重新拜了，刘珞已经拿笔在纸上边画边招呼她们上前：“黄茹，你带着她们两个，做一样东西。像这样的，能遮住人的口鼻，然后两边套在耳朵上，不致脱落，懂了吗？至于材料，用麻也好，丝也好，你们尽管去试，只要莫把人憋死了就成！多久能做出一个来给我看看？”

黄茹曾经在蒸馏器上和刘珞“合作”过，对他的画看了一眼就了然于心，信心百倍道：“这个简单，下午就能做出来给郎君过目。”

三个女子出去后带上门，书房中又阴了下来，刘珞无力地躺在圈椅里，汴梁城的疫情一日不去，他刘珞一家子又能关起门来过几天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