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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阿黛尔

大洋彼岸,美联邦加州,沿着海岸线修建的防御工事只剩下残垣断壁。

偌大的城市里毫无生气,只剩下响彻天空的警报声和灯光。

火焰在满大街的残骸上燃烧着,散发出蛋白质被烧焦的恶臭。

从那些墙壁的缺口处,不断涌进来翻滚着灰白色泡沫的海水。

嘎!吱!

成群的节肢类动物越过废墟,它们爬行时地面的颤动声,尖牙利爪啃食骨头的嘎吱声,淹没了那些废墟下微弱的呼吸与心跳。

“上帝保佑!”

这是城市里所有的幸存者共同的心声。

但很快,那些废墟下的瓦砾和砖瓦都被一一揭开,像是在海滩提着小桶搬开礁石搜寻螃蟹的孩童。

海怪的口器张开之时,浓烈的盐分和腥臭扑面而来。

紧接着就是响起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和咀嚼声。

“啊啊啊!”

如铡刀般沉重坚硬的鏊与钳子轻松惬意地将人体剪断。

碎掉的身体像是破掉的血剂袋,鲜血和脏器哗地一下流出。

在这个过程中,死者的意识尚且清醒,还伴随着四肢的挣扎。

到处都是血液和内脏,和海怪的唾液以及分泌物混合在一起,将整个城市都涂抹得黏糊糊。

长满黑色吸盘的触手钻出地面,将宽敞的柏油路搅得破碎不堪。

鳞次栉比的写字楼被直接推倒,霓虹灯和全息投影在经过一阵闪烁后迅速熄灭。

破掉的消防栓喷涌出水柱,淋在了那蠕动的巨大触手之上。

那些吸盘里层层的獠牙在水的冲刷下更显森白。

此时,富人区的某处庄园里。

佣人和保姆在女主人的房间里疯狂地翻倒着抽屉和衣柜,将那些昂贵的珍珠项链和手镯饰品装进口袋。

“珍妮,我们得赶紧跑了,这些够我们生活了!”

一旁的女佣听着外面的动静,慌张地大喊起来,然后将一对黄金制作的手镯塞进兜里。

“再拿点吧!”

“那个孩子怎么办?”

女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是那个性格古怪的女孩。

金色的头发宛如流苏,眼眸也如黄金般璀璨。

她蹲在角落,浑身颤抖着,双手紧紧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赤黑色的血液将匕首的柄裹得一片粘稠。

纤细的玉指只是接触到那些肮脏的血液,就让她脊背发凉。

在她的面前,有一只闯入房间的,形似鱿鱼的灰白色海怪尸体。

海怪很小,似乎刚出生不久,身上还带着羊水般的粘液,四肢如同人类的婴孩,胶质感的皮肤仿佛透明,可以看到泛起蓝色的内脏。

它的头部生长着一簇鱿鱼触须。

近距离观察时,甚至能很清晰地看见皮肤上的纹理,还有触须上的吸盘和牙齿。

“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个大小姐干嘛?”

“她脖子上戴着的那条蓝锥石项链很珍贵呢。”

珍妮看了看那女孩脖颈上戴着的项链,本想上前一把拽下,但看着她手里握着的匕首,又犹豫了。

此时,窗外又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尖叫,还有怪物的咀嚼声。

她们再也顾不上太多,于是搂着一大堆珠宝,慌慌张张地朝着外面跑去。

但没走多久,诸多海怪的触须就挤破了墙壁。

出现在她们面前的,巨大的触须张牙舞爪,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卉。

正中央的口器里,

生长着层层尖牙。

“啊啊!”

其中一名女佣尖叫起来,怀里揣着的珠宝掉在了地上,紧接着便被一口吞掉了上半身。

下半身还露在外面挣扎着,但伴随着海怪的咀嚼,她挣扎得越来越无力,最后失去了动静。

一旁的女佣,趁机捡起来一串红宝石项链赶忙朝着外面跑去。

但没一会儿,脚踝就传来一阵脚痛。

她摔在地上,被拖拽着往后。

紧接着,整条小腿都像是被卷进了一台绞肉机。

“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整个庄园,缩在房间里的女孩浑身抖了抖,眸中荡漾起阵阵涟漪,赶忙抬起手里的匕首。

不多时,屋子外面陷入了一片死寂。

她不敢起身,仿佛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砰!

墙壁陡然被撕裂,摇曳着的海怪触须像是狂舞的蛇群。

女孩的脸色霎那间惨白如纸,一种深深的绝望感萦绕在心间。

就在那些触手即将绞杀过来之时,耳畔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那些怪异的触须定格在了空中,像是一张定格的照片。

嗒!嗒!

门外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

优雅,从容不迫。

女孩茫然地抬起头,那扇门来时的方向,充斥着一片白色的光芒,像从天国开启的门扉。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拎着银色的大剑,白发银眼的少年。

九月缓步来到了她面前,摘下了兜帽,露出了那张美如神明的脸。

“Cryordie.”

他将那把大剑抵在了少女的咽喉,看着那璀璨如烈日的黄金瞳。

少女看着他,脸上带着血污,白色的纱裙被血染红,目光里透露出一丝执拗。

“说中文,我是华国人,别跟我讲鸟语。”

她在说这话时,语气里有一丝烦躁。

“用眼泪来证明你的纯洁。”

“哭给我看,我就不杀你。”

九月语气平静,无悲无喜。

女孩注视着他的眼神,良久,突然笑了笑。

虽然脸上是带着血,但那个笑容仍然有种异样的美感。

“抱歉,我哭不出来。”

她似乎知晓九月的身份,从九月身上,也不曾感知到杀意。

九月放下了手中的剑,若有所思。

良久,他微微蹙眉,上前一把将那女孩按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女孩微微一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九月就扬起手,狠狠拍了一巴掌。

“啪!”

“嘶~啊!”

女孩忍不住叫了出来,疼得眼角泛起泪滴,脸颊同时还因羞耻泛起红晕。

“哭不哭?”

“不哭,大坏蛋,你竟然打我?”

“啪!”

又是很重的一巴掌,疼得她龇牙咧嘴。

“不哭!”

女孩咬着牙,声音里带着哭腔,还有一种无地自容的倔强。

“啪!”

九月又是一巴掌拍下。

“继续!”

“啪!”

“用点力!是不是没吃饭?”

“啪!”

“打人都没力气,还【执剑人】呢?”

她知道面前来人的身份,亦知晓执剑人的准则。

凡无泪者,格杀勿论。

但少女有自己的脾气。

“啪!”

“你就是这样对待女孩子的吗?”

回应她的,是九月的无情铁手。

“呜哇,你给我等着!”

她终于忍不住,难过地哭了起来。

九月看着那女孩,心里也是一阵无奈。

有些觉醒者的思维不仅常人难以理解,就连同为觉醒者的同类,也难以理解。

“这里不安全,跟我走吧。”

九月说完,便漠然地站起身。

“哼!”

女孩揉了揉屁股,站起身,气呼呼地跟在了他身后。

说来也是奇怪,屋子里还有那些狰狞可怖的海怪,但跟在这个陌生人的身后,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破败的庄园里污秽遍地,九月闲庭信步,整洁的白衣纤尘不染。

女孩小跑着,跟在他的身旁,看着沿途的碎尸还有被吐出来的骨骼,她有些害怕,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挽着九月的胳膊。

“别靠过来,你身上脏,把我衣服弄脏了,很难洗。”

九月淡淡地道,毫不掩饰他话里的嫌弃。

“你……你这样的人,活该一辈子单身!”

女孩瞪大了眼睛,有些羞恼地用沾着血的手去摸九月的衣服。

但那身翩然的白衣仿佛没有实质,九月的步子明明很慢,她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看着那女孩气急败坏的模样,九月怎么也无法将她以后成为【执剑人】领袖的样子联系在一起。

“闹够了没有?再闹,我就打你屁股。”

九月的语气略微严厉了一分。

那女孩闻言,悻悻地缩了缩脖子,很乖巧地走在了一旁。

两人出了庄园,朝着城郊走去。

在这个过程中,整座城市的时间都像是静止的,像是幻灯片被人按下了暂停键,这让她觉得很神奇。

“这就是你觉醒之后的能力吗?你能控制时间,将整座城市的时间都暂停下来了?”

“不是,我只是将我们的时间流速加快了很多倍而已,所以你才会觉得城市静止了下来。”

九月平静地道。

“哦,那也不错了,就比我的能力差一点点!”

女孩眯着眼,用自己的拇指和手指比了比。

“你现在已经能够掌握自己的能力了吗?”

九月问道。

“不是很熟练,偶尔会失灵,如果刚刚没有失灵,那些怪物都得死。”

少女如是说道,挥了挥小拳头,对自己充满了自信。

九月没有否认,他知晓这女孩未来的模样。

“你也很厉害了,控制时间的觉醒者,闻所未闻呢,小伙子,你日后必成大器。”

那女孩双手叉腰,老气横秋地道。

她的言语间听不出半点感伤,好像见过了面前的这副地狱,心里也没有太大波澜。

“after**ingmustbeabig……”

女孩思索了片刻,不知道日后必成大器用英语该怎么翻译了。

“姑娘家,正经一点。”

九月侧目看了她一眼。

“嘻嘻,你要是正经,怎么知道我不正经呢?”

女孩嬉笑着,挑了挑眉。

九月没说话,不想搭理她了。

“哎,你为什么要救我啊?”

女孩却是很想和他搭话。

“我说,你以后会成为一个超级英雄,拯救这个世界,你会相信吗?”

九月耐心地道。

“相信!”

女孩笃定地点了点头。

很小的时候,她就是有这种奇妙的感觉,以后自己会成为救世主。

九月微微颔首,正如她所预想的那样,命运有它自己的轨迹。

“你叫什么名字?”

“九月。”

“九月?哪有人用月份当自己的名字,真奇怪。”

“嗨,你不问问我,我叫什么名字吗?”

“嗯,你叫什么名字?”

九月淡淡地道。

“我的名字是Adele·Collins,阿黛尔·柯林斯。”

“唉,我其实是个华国人,在华国联邦出生,只是生下来发色和瞳色有些特别。然后稀里糊涂地,被一个美联邦的富商看中了,就被带来了这里。”

“我其实不想来的,但是我生活的地方到处都是死人,连一顿饱饭也吃不上。虽然不喜欢这边的生活环境,但我没得选。”

“这边家里几个哥哥姐姐都提防着我,怕我和他们争夺家产,就连佣人也戴着有色眼睛看我。”

“带我来这儿的叔叔倒是挺好的,但是之前有黑帮在街头火拼,他被卷入其中,不幸遇难了。”

“剩下的哥哥们,对我的态度就更冷淡了。”

阿黛尔说得很平静,哪怕是对一个陌生人,也没有提防的打算。

她对这个庄园的最后一丝感情,早就随着那个养父长眠于地下。

所以,现在哪怕死再多的人,她也能够平静地离开。

而且对于死亡,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司空见惯了,这便是她觉醒的原因。

“大家不喜欢我,我一点也不生气,因为我知道,我……”

阿黛尔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日后必成大器?”

九月补充道。

阿黛尔闻言,脸色一红,抬起腿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踢了个空。

“哎,我还有个问题。”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九月略显不耐地打断了她。

阿黛尔嘟着嘴,弱弱地看了他一眼。

“说吧,什么问题?”

九月语气一软。

“你能不能背我啊?”

阿黛尔见他语气温和了一些,甜甜一笑。

九月没理她,直接往前走。

“我屁股都被你打开花了,你背我一下嘛。”

阿黛尔小跑着追上去,开始撒娇。

“你屁股上本来就有花。”

九月面无表情,沿着原野上的小路,慢悠悠地走着。

“呸!色狼!”

阿黛尔涨红了脸,对准九月的屁股又是一脚,落了空不说,还当场表演了个劈叉,动作十分标准。

“嘶~啊!”

少女苦着小脸,委屈巴巴地原地坐了下来。

九月走了一会儿,停下脚步,悠悠一叹,还是回去来到了她面前,蹲下身。

“欸嘿~”

少女笑吟吟地,一下子搭在了九月的背上。

“九月,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亲切,像是一见如故。”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

“我其实平时很少对别人说话,但是今天见到你,就很想说话,好像本该说给其他人的话,都攒下来说给了你听。”

“有人对我说,觉醒者之间,有一种神秘的关系,叫做“血源”,源头的源,意思是说所有觉醒者的身体里,都流淌着同一种血,是这样吗?”

阿黛尔的话很多,她的热情和激情好像永远都不会消逝。

九月仍旧没有说话,只是沿着小路慢慢走着。

兰开斯特羚羊谷的原野上,摇曳着的金黄色罂粟汇成了一片花海。

近一个世纪以来,美联邦的西海岸是全球遭受魔物侵袭最多的地方之一。

本土的人口经历了数次迁徙,城市建筑也在荒废后又多次重建。

唯一不变的,是那些盛放的妖艳罂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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