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李纸鸢
京兆府，府尹李正的书房里，苏宪向李正详细汇报了此次对蓝田县去年案件办理的检查情况。
李正年过五旬，相貌清瘦，山羊胡子垂到了胸口，面容沉稳，坐在椅子上静静听着苏宪的汇报：“去年蓝田县收到案件一百二十八件，其中涉及盗抢伤害的案件十七件，财物亲戚婚姻案件一百一十一件，审结八十七件，判处徒刑六人，杖刑二人，笞刑三人。有四件苦主撤告，尚有两件刑案未结。下官看了这两件案子，因是涉及地方豪强，被各种原因拖延。”
李正点了点头，沉声道：“命他们限期破案，如在一个月之内破不了，命其将案件移送到京兆府，你亲自处理，今年的考课定为中下，莫谓言之不预也。”
苏宪躬身应是。然后又把自己恰逢李家村发生命案，自己只用了几个时辰便破案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李正甚是满意，捻着山羊须笑道：“此案你办得极好，深有乃父之风，稍加历练，你必定能成为国家干臣。再过得一两年，我便想办法让你外放，做一县之主，你好好准备，不要一心只想办案，如何为官造福百姓也是门大学问。”
苏宪躬身道：“多谢府尹大人抬爱，不过下官不想外放，如果可以，下官想重审当年的盗铸铜钱案。”
李正似乎知道他会说这些，摆了摆手：“子文，这里没有外人，你也不必如此拘礼。我和你父亲是莫逆之交，他被害我一样很痛苦。但是此案涉及甚广，当年你父亲官至大理寺理正，一样被害，你现在想调查此案，凶险更甚。”
苏宪想要再说，李正打断了他：“我知道你会小心，但是此案牵连甚广，已经被刑部封存，要想启动，没有确凿证据我也难办。”
苏宪虽然点头应是，但李正看他脸上神色不变，知道他不会放弃，道：“行了，此事暂且不提，反正一时半会也做不到。纸鸢让我转告你，你若回来让你去找她，她有事找你。”
苏宪脸上微红，点头道：“好。等一会放了衙我就去。”
李正点头：“嗯，你先去休息吧。”
十年前，李正和苏宪的父亲苏斌同为大理寺大理正，官至从五品下，关系莫逆，合作审理了不少大案要案。
当年大业境内出现了大量的劣质铜钱，不仅流行坊间，甚至在当年的税收当中也有一定比例的假铜钱。此案甚至惊动了大业皇帝，命令京兆府，刑部和大理寺联合办理这起建国以来牵涉最广的案件，而大理寺主办此案的正是苏宪的父亲苏斌。
劣质铜钱流传甚广，经手人众多，所以要查找线索并不难，只要顺藤摸瓜，找到分销之人，然后层层往上找，不难找到假铜钱的来源。真正的困难是这起案件背后涉及的势力盘根错节，远远超乎了众人的想象。
经过缜密的调查，办案人员发现这批铜钱竟然是从境外流入的，实为大业邻国大康所铸。通过具有出**易资质的茶商，盐商和铁商带入境内。这些大商贩每家身后都有着势力强大的靠山。甚至这些钱能流入大业，也和边关的守将脱不了关系。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受到了各方面的掣肘。随着案件审理的深入，对方的反扑力度也在加大。在一个早晨，彻夜未归的苏斌被发现溺死在河里，身上也有被殴打的痕迹。此案至今未破，而这起震惊朝野的盗铸铜钱案也被草草结案。边关的守将以玩忽职守罪名被撤，几个走私最严重的商贩畏罪自杀，财产被查封没收。此外除了一些牵连很深的小官吏被抓以外，
那几个商贩的靠山基本相安无事，案件也被结案封存。
苏斌的被害却是至今未找到凶手，很多人都认为就算苏斌是被人杀死的，杀他的人恐怕也被人灭口了。十年过去，再想找到凶手几无异于登天。唯一的线索就是盗铸铜钱案。如果能找到该案的幕后黑手，说不定能问出是谁杀害了苏斌。但这件案子，除了苏斌的家人，恐怕整个大业也没有人愿意再启动调查了，包括皇帝，也包括李正。
不过苏斌的死还是很让人同情，所以苏宪年纪轻轻就通过了科举，考了明经科的进士，又得李正的大力栽培，朝中也十分优待，很快就得了实缺，-做了京兆府的司法参军，官至正七品下。比一些中了进士的起步还要快还要高。而苏宪也很有办案天赋，在李正的指导下很快就破了几个大案和疑难复杂的案件，堵住了对他的质疑，也树立了威信。
苏宪走回自己的公廨，还没进门，就听到里边有人在说话，铁牛那独特的大嗓门一听就知道，中间还夹着一个少女惊讶的赞叹声，和一个温柔的女声。
苏宪笑着推开门进去，果然是铁牛在那里口沫横飞的讲着苏宪在李家村办理的杀人案，此案甚是离奇，最后的凶手谁也想不到，铁牛自然说得天花乱坠。而他对面两个女子，一个二九年华，容颜秀美异常，眉目如画，神情婉约，身姿窈窕，大气而不失温柔，正是李正的女儿李纸鸢。另一个女子不过二八年华，身形娇小，容颜俏丽，神情活泼，是李纸鸢的婢女翠玉。
李纸鸢和苏宪从小青梅竹马长大，李纸鸢只比苏宪大了两个月，两人自小关系极好，形影不离，只是后来苏斌死了，两家之间就没那么常来玩。但李正一家却对苏宪极好，李纸鸢也始终把他当做亲弟弟一般，虽然见面次数少了，但却关怀不减。去年苏宪到京兆府为官，两人再次朝夕相处，李纸鸢很是欢喜，经常来找他。苏宪虽然也很开心，但却似乎总感觉有些隔阂，不再像以前那么两小无猜了。
三人见到苏宪进来，只有李纸鸢对他微微一笑，都没搭理他，苏宪也不说话，站在旁边听铁牛说完。翠玉感叹道：“没想到凶手竟是李巧儿，她也是可怜，李长贵这人实在太可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