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要死了吗?
只听这一嗓子,真真声如洪钟,便知老太太是真没大碍了。
众人回头,就见老太太光着脚,佝偻的身子已经朝着屋檐下的俞幼欢飞扑过来。
“俞婶子,你咋连鞋都不穿一双就跑出来了,小心再着了凉。欢丫头的事儿你别操心,赶紧回屋躺着去,这有我们大家伙儿了。”一妇人道。
“婶子,快进屋穿双鞋。欢丫头有些不舒服,我跟富贵正准备送她去县城医院,这事儿耽误不得。你安心在家等吧!”
见俞老太一直紧紧抱着俞幼欢,村长发了话。
俞老太轻摇了摇头,“今儿个我们婆孙又给大家添麻烦啦。大年啊,医院我们就不去了。欢欢是见我被蛇咬吓的,歇一晚就没事了。”
“婶子,这事儿可马虎不得。刚才马老头给欢丫头看过,状况不大好,咱有病就得趁早检查治疗,不为别的,送大医院查查您也好放心呐,权当是体检!”顾富贵不敢往重里说,只好帮忙劝道。
“富贵儿啊,真不用,婶子心里有数。大家伙也都别劝我,医院我们真不去。天儿也不早了,那些场面话就不说了,都回吧。这情呐,哎…”
老太太什么秉性,大家清楚,是个说一不二的。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心知她是铁了心,于是停了劝说。
马老头虽好两口,说话办事一向牢靠,欢丫头若真没几天好活,这样陪在老太太身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人情,俞家唯一的男人去了外省打工,十多年不曾回来。乡里乡亲的,大家都是明白人,谁还真指着一老一小来偿还点儿什么。
“咱们村就这么几号人,婶子千万别说那些生分话。既然不去了,那就把欢丫头放床上去吧。”王翠萍说完领着另两个妇人又将俞幼欢扶回了屋。
出来时,院子里的人陆陆续续走了。
王翠萍止住送行的俞老太,“今儿志成就留村里,婶子有什么事儿只管来说一声。”
俞老太含泪点头。
屋子里孙女儿面如死灰,身体冰冷僵硬,送医院她也想,可是不能啊!
这个月份的天过了五点半基本黑透。
俞老太关紧门窗,又烧了两个火盆,齐齐端进了卧室。
俞幼欢像个布娃娃般躺在床上,毫无生气。
屋子里的温度很快升上来,摸摸被窝里孙女依旧冰凉的身体,俞老太又塞了两个暖水袋进去,才在床边坐下。
眼前的姑娘分明还是一个月前的模样,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身形,可这双胖乎乎的小手怎么突然就,就变得不一样了呢?
青蛇飚在崔家坳的山上很常见,这种蛇毒性一般,被咬后就是红肿疼痛的比较厉害,回村里在马老头那贴个两贴膏药基本也就没大碍了。而且村里的人大多会抓蛇,上山时多半也会随身带上一些防蛇虫的药,倒是少有人被咬。
如今入了冬,按理蛇早该进入冬眠期。哪料俞老太早上上山就被一条半米长的青蛇飚一口咬中了小腿,阿黄也没能幸免。
一竹棍打在七寸,青蛇飚抽搐而死,俞老太一开始颇不以为意,捡起小蛇回身往山下才走了两步就见阿黄倒地不起,刚要唤它。自己眼前一黑,也昏了过去。
人到70,与她早就活够了,只是她死了,剩下孙女一个人怎么办?开年可就高考了。
俞老太带着遗憾彻底昏了过去,哪知再醒来,就见俞幼欢正面色惨白的跪坐在她身前。
身遭的环境告诉俞老太,她们还在山上。阿黄还倒在她身旁,已经没了呼吸。
老太太还没来得及难过,腿部的灼热刺痛很快将她的注意力拉回。
那双熟悉的小胖手悬浮在她的左腿上方,从大腿至脚跟,似乎有一股灼热的力量,沿着腿部经络正在缓缓下移,一遍又一遍,一丝丝腥臭的黑血正从伤口处溢出,只到血液终于变得鲜红,小胖手收回的一瞬,那股被牵引的力量消失了。
腿部撕裂炙热的疼告诉俞老太,这不是梦。
孙女纸白着一张脸笑喊了声:“奶,你可好些了?”
接着就一头栽倒在她身上,生生将她吓得再次晕了过去。
俞老太实在有些后怕。
差一点,只差一点,孙女就被送走了。
这时候她是真不敢让他们带她去医院,就孙女昏倒前那举动,若是查出异常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将她当成怪物烧死?
她不敢冒险。
可不去医院,孙女这副模样,谁又能来救救她?
这一刻,俞老太恨透了自己,她都大半截入土了,何苦要救她这老不死的。
俞幼欢此时无暇顾及心焦如焚的老太太。
今日所为到底还是太勉强,就她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精神力,愣是被她仗着先知给操纵了个彻底,现在这副死样,一个字,该!
不过即便再来十次,她还是会这么做。
天知道相隔十年,再次看到那张慈祥的脸青白交加的躺在泥地上,她心里是什么感受,那一刻她根本什么都顾不得。
蛇毒入体,没有药物唯有逼毒。
这一动手,神识强行外放,直接抽空了精神海内大半神识光晕。本就晦暗不明的神元最终灰蒙蒙如尘埃泯灭在了精神海中。
一开始身体像是浸入了寒冷刺骨的冰水里,俞幼欢还能感受到无尽的疼。冻气顺着毛孔钻进皮肤,凝结成无数个小灰点融进血液里。随着灰点儿增多,血管一点一点被撕扯、撑大、僵硬,流速越来越慢。
可这会儿躺在床上,骨子里的冷和疼随着血液流速变慢似乎被放大到了极限,一瞬间如烟雾般炸裂,扩开,最终消散。
俞幼欢只觉四周寂静一片,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神元毁,六觉失。
这回是真要死了吗?
无边的虚空里,俞幼欢像鸿毛般漂浮其中。
不甘心呐!
救奶奶她不悔,但她怕,这样离开该是奶奶最不能承受的,她耗尽精力回到这儿不是为了让她再次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更不能让她背负害死孙女的自责度过余生。
她不该对她这么残忍。
得醒过来,必须醒过来,死也得撑到那男人回来。
心慢慢静下来,如今地星没有灵力,更是没有高修神元,想活,只能自救。
灰蒙蒙的精神海里,神元黯淡无光。
俞幼欢抽尽最后一缕神识,破开混沌冲进心脉血液里。
已经宛若凝固的血液被冲的微微松动了些,细若游丝的神识挤在紧密狭窄的经脉中,化身成蛇,一点一点的吞噬起血液中的灰点儿。
小灰点儿看似微小,实则坚硬阴冷无比。神识每吞噬一口,便会耗费巨大精力。反复停歇数次后,心脉处的灰点吞噬过半。
轻微的刺痛感再次传来时,俞幼欢渐渐稳下心。
看来路是选对了,有痛便有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