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从家里出来，栾夜南在左白萱的搀扶下进了电梯。
二人静默无声，电梯里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和电梯机器的嗡鸣。
左白萱站在栾夜南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又借助着电梯箱体侧边的金属反光，偷偷观察侧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染了血，这个女人将她最喜欢的金属风皮夹克脱掉了，又随手套了一件衬衣，此时身上显得有些单薄。
可是减少了那些刻意为之的酷拽装扮之后，却还是莫名增加了压迫感。
之前从没发现，这个人漂亮也是真的漂亮。
脸上没有血色的状态，带着慵懒和战损时的凄美。
左白萱还在困惑着这种变化的来源，就被栾夜南的视线捕捉到。
她心头一颤，明白了。
改变果然就是这双变得明亮又有神的眼睛带来的。
“头晕吗？”左白萱收回走神的心思，从后方扶住栾夜南的手臂，像极了温柔贤妻。
“到了。”栾夜南的手电梯的开门键上，冲着门口微微抬起下巴。
二人相差五六公分的视角，让左白萱顺着下颚线的方向看了出去。
电梯门已经打开。
在左白萱走神期间也不知道开了多久。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仓惶低下头，扶住栾夜南走出去。
心中的诡异也在此刻又加了一层。
一个因为其他业主急刹车就能下车和人对峙，甚至大打出手到被抓走的人。
这会儿居然能这么有耐心地等着自己回神，直到对视才提醒电梯抵达了楼层。
该不会是脑袋被打坏掉了吧？
左白萱将栾夜南扶上了专车。
“谢谢。”栾夜南的一声随着落座时的摩擦声轻飘飘的发出，几乎微不可闻，却被左白萱听得真切。
她说，“谢谢”？
左白萱诧异地盯着她头顶上被自己包出花来的纱布。
没准真是，坏掉了。
……
她们的房子坐落在繁荣地段的豪华小区，距离两个街道以内，就有医院商场学校等全套配备。
专车接送到医院并没有花太多时间。
栾夜南招呼司机在周围等着。
价格是按时间计算的，司机自然没有意见。
栾夜南在刚才叫专车的间隙把原身手机上app和信息大致浏览了一遍。
归功于现代化的发展。
作为栾夜南“本人”，并不需要记忆也能轻松打开手机，使用各种软件，甚至快速重置各种需要的密码。
这会儿驾轻就熟地完成了挂号的过程。
并很快见到了医生。
医生看到栾夜南时还愣了愣，连续问了几个问题：“你又来了？应该不会又是破了个创口贴就能贴住的伤口就要我开伤势证明吧？包得这么严重，又是和谁打起来了？你是当事人？”
医生看病人本不该带上情绪，但看得出来这个医生毫不掩饰对栾夜南的不满。
同时，看向左白萱的眼神里还带着怜悯，言语中也满是提醒的意味。
栾夜南在医生的话语间猜测着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左白萱也猜到了。
一周前，栾夜南被抓走的时候，她没跟去警察局。
以疯女人的手段，肯定卑鄙地想让医生开伤势证明，以此拉另一个业主下水，只是医生没有同意。
那个业主虽然是个个头不高的beta中年男性，在顶级alpha的面前无论如何也只在挨打，根本没碰到她什么。
可是这次，自己结结实实砸了她。她不会憋了这么久，就在等这一刻吧？
弄个伤情鉴定，把自己弄到牢里？
可是这图什么呢？
左白萱心中还在迷惑着，就听到栾夜南已经开口：“我只是不小心在浴室滑了一跤，运气不好撞到旁边的花瓶，我妻子送我过来而已，不存在打架和当事人。”
医生看着栾夜南，逐渐拧起眉头。
听着她有条不紊直接把自己的小心思全都推翻，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将面前这位和其他人记混了。
不可能。
因为当时眼前这个女人的态度极其嚣张地说明自己的母亲是最大的信息公司老总。同时拿出手机银行，直白地说明要用钱换伤情鉴定。
虽然做医生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见过，但是这个女人的行为和态度还是过于奇葩和嚣张，他当时直接给警察建议申请药检。
药检结果居然说没问题。
这件事情让他记了一周。
他今天吃中饭的功夫，还跟出去交流技术刚回来的同事说起这事。
分明还记忆犹新，怎么可能记错？
或许是因为在妻子面前，这个奇葩的态度收敛了很多？
医生打量着栾夜南，被她狭长的狐狸眼看得有些不自在。
重新拿出专业态度。
“你这摔得也太狠了些。不过你恢复能力很强，伤口在愈合。以防万一去做个ct，给你开单。”医生记录伤口情况。
顶级alpha的身体恢复能力比一般人要强，本来很严重的伤口此时已经愈合了大半。
这让左白萱松了口气。
栾夜南的脑袋重新包扎完，去做头颅ct。
左白萱等在外头等待区，接到了兼职工作的负责人发来的催促信息。
她在大学学的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成绩优异，拿奖学金不说，也经常参加一些写代码相关的比赛和项目，在各种比赛中也是成绩斐然。
大三的时候获得了去大厂参加实习，当时去的就是栾家的信息科技公司“前端”，工作能力突出，得到了公司的好评，在业内有了些许名气。
所以从上学期还没到暑假的时候就有人会主动慕名而来，给一些价格挺高的任务。
左白萱一边将自己在咖啡厅打工的工资上交给养父母，一边偷偷往另外申请的银行卡里存将来的底气。
她怕银行卡被养父母发现，一直没有绑定移动端，实体卡也放在值得信任的室友江灵丹那边。
栾夜南被抓的这周，她回学校就跟江灵丹交代了暑假发生的事情。
室友虽然又震惊又担心，但也知道左白萱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内心比谁都要有力量。她只要有自己的计划和打算，别人就动摇不了。
当时左白萱还开玩笑着宽慰她：“放心吧，就算亲手把那个女人杀了，都不会吃亏的。”
没想到这个笑话险些一语成谶。
左白萱收回思绪。怕今天的兼职来不及，用手机写会儿代码。虽然不如电脑方便，也只能先应急。
她的手指在手机上快速移动。
不知多久，突然听到耳边一声气息变化。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能通过空气流动的变化判断出这是栾夜南的无声嘲笑。
抬头迎上栾夜南的目光。
后者用平稳的语调说着：“你这样不行。”
被发现了。
果然，连兼职都会被管控。
左白萱说出了早就想好借口：“这只是学校的编程任务，因为没有带电脑，只能先用手机写，不然来不及交作业。”
栾夜南家的信息科技公司“前端”是国际上有名的顶尖公司，她母亲一直很希望她能继承家业，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就算要耗费巨资捐一栋图书馆也要把人送进京市大学混出了一张毕业证书。
现在，哪怕是买来的老婆，如果能有一张好看的毕业证书应该也会更有面子。
左白萱笃定，刚才这个疯女人从失控中收手肯定也是想到了这点。
除此不会有其他了。
总不能指望一个没有道德的人突然良心发现吧。
栾夜南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手中的手机铃声打断。
她看到手机界面上“老女人”的备注，并没有写明是谁。
栾夜南也不迟疑，甚至没多少担心，接起电话的同时就用备注称呼了对方。
“老女人。”
电话那头显然愣了愣，之后连呼吸声都染上了怒意，气得先咳嗽了两声才对着身边的其他人愤愤说了一句：“我就说不该管这个死丫头！让她死在外面算了！”
但很快被身边人劝住，忍着挂电话的冲动对这头发脾气：“一段时间不管你，非但没学好，还偷偷摸摸干了这么多事了。栾夜南，你翅膀真的硬了？结婚都不用跟亲妈说了吗？”
栾夜南听明白了，“老女人”是原身的母亲栾暮音。
“我是真的不想你。但你妈咪说，既然结婚了，不能亏待人家姑娘。就算不办婚礼，你明天好歹也把人家姑娘带回家给我们看看，我们给她包点红包什么的。
“你花那些钱买的新房也没事，我也可以给你一笔钱，给你们当家庭小金库。但是前提是，你以后得老老实实过日子。”栾暮音话语的无奈中直白地将最低要求放在眼前。
听到“一笔钱”的瞬间，本来正想要找个借口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的栾夜南，改变了主意。
“好，您明天派车来接我们吧。”
栾暮音显然没有想到栾夜南会应得这么痛快，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吐了口气，半天也憋出一个“好”字。
电话没有任何正式的结束语就这么终止了。
栾夜南收起手机，看向坐直的左白萱，伸出手。
左白萱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默契，马上明白了意思，起身走到栾夜南身边，同时扶住她的手臂。
自然得真像是一对妻妻。
莫名轻松的氛围，让左白萱忍不住想去好奇刚才那通电话“来接我们”的“我们”是不是包含她。
但又觉得有些多余。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偷偷走神想想刚才那段有些别扭的代码怎么修改。
一路无话，直到坐上专车，听到专车司机的问话：“两位现在要去哪儿？”
“回家。”栾夜南回答。
回家这个词让左白萱无声地扯着嘴角，扯出一脸苦笑。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心头没有一点温暖。
回家？
家在哪？
她哪有什么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