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外 项玉传
项玉,笄字洁莹,江州琅琊人士,相传是琅琊阁中弟子,一说是清河山弟子,但人们往往关注的是她的美貌与才智,其究竟是拜于谁的门下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姐姐,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荆州城?”
“快了...还有,你呀,别总板着个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半路劫来的呢!”
深山老林里,一前一后走着两位女子,一位是项玉,另一位,已婚了,见称项氏,说来也是巧合,与项玉同姓。
虽然项玉称之姐姐,但实际上不过是半路偶遇同行的女子罢了,因其年岁看起来稍长,故项玉称之为姐姐。
“多漂亮的姑娘,怎么就想着徒步去三江城呢?又不比我这山野采茶的婆娘...你说,要是遇到山匪,还不得掳了你去做压寨夫人?”项氏姑娘虽然如是说着,但她不过是因为要常常混迹山间野地所以顾不得外貌,细细看来其实颇有神韵,好生打扮或许还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项玉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看得出来她还是很享受与一位相识不久的少妇在林间漫步的这段时光。
“不知姐姐去荆州城做什么?”项玉如是问道,在这闲散无聊的徒步旅程中,想来也只有聊聊闲天能够打发时间了。
“我去找我男人,妹妹你呢?”项氏说着,说起自己的男人,脸上便不自觉地挂起了笑容。
项玉虽然在项氏身后,但项氏稍稍露出的侧脸倒也让她大致看到了笑容。
“我也是去荆州城找人的。”项玉淡淡说道,听她的语气,便与项氏那希冀欣喜的心情不同,让人捉摸不透项玉究竟是去荆州城找什么人。
项氏也没有多问,毕竟她也不是好事之人。
又走了段路程,项玉稍稍抬头看了看天色,拿日光做了做比较,发现项氏带她走的路线已经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这不是去荆州城的方向吧?”项玉停下了脚步,稍稍有些警惕地说道。
走在她前面的项氏停下了脚步,愣了愣,这才说道:“嗨...忘告诉你了,这片地方叫虎头岗,有一伙儿山匪经常在这附近活动,所以我们得稍稍绕个弯路。”
项玉四处看了看,也没有多想,便点了点头,跟着那项氏妇人继续走着。
“妹妹别担心,这条路我常走,刚好能避开那些讨厌的山匪。”项氏走在前面,边走边与项玉耐心解释道。
“原来是山匪啊...”要是遇到,应该需要花不少功夫来处理吧?当然,这半句话项玉并未说出口。
逐渐的,项玉两人饶了一个弯路,又重新回到了正确的方向,项玉的疑心也算是消除了。
天色越来越暗,项玉两人瞧着这附近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投宿的地方,便寻思着就地过夜。
“诶?妹妹,你看那边...好像有亮光?”就在两人找寻着过夜的地方时,那项氏忽然指向一个方向,如是说道。
项玉眯了眯眼,发现在树影摇曳之间似乎是有那么一丝光亮。
“要不...我们过去看看?”项氏试探性地问道。
项玉点了点头,倘若能找到借宿人家,自然要比在这野地丛林间过夜要好上不少。
说着,二人便朝着那光亮方向走去。
没多会儿,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而项玉两人也算是安全抵达了那光亮处,那里有一处小院,院子虽小,但足足有三间屋子,屋子也都是一般农舍模样,上面多少也挂着些干肉和兽皮,看样子是林中的猎户。
“有人吗?”项氏走在院门之前敲了敲那破木板门,这门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霜,看上去就是随手一推就会散架的那样。
院中传来一阵脚步声,项玉隔着不高不矮的院墙也能看到里面烛影闪烁,应该是院子的主人要出来了。
院门打开,一个精壮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两人面前,想必就是院子的主人,这林间的猎户了。
“二位...”那猎户借着烛光,眯眼盯着项玉与项氏好久,这才确定是自己不认得的人。
“哦...这位大哥,我们是赶路的,要去荆州城,但是...”项氏说着,无奈地看了看天色,继续说道:“嗨...饶了些远路,天又黑了,看这有亮光,就寻来了,不知道大哥能不能让我们俩在这暂住一晚?”
那猎户上下打量了一番项氏和项玉二人,而目光也在项玉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毕竟项玉无论是容貌还是衣着,都太过抢眼了。
“你们要偷我东西咋办?”那猎户想了想,才指着四处挂着的兽皮干肉问道。
“嗨...!我们两个女人,又人生地不熟,就算是偷了你的东西,又能跑多远?”项氏不耐烦地说道。
猎户站在门前思索了半天,犹犹豫豫,这才开口道:“嗯...行吧。”
“真的?那可真是太谢谢大哥了!”项氏顿时眉开眼笑地就要进门,但却被那猎户拦了下来。
“等一下!”那猎户大手一伸说道:“你们先在这等着,我拾掇一下。”
说着,那猎户便跑进院中,将四处挂着的兽皮干肉一一收下来,又全部搬回了他自己的房间,紧接着又在院内的三间屋子中来回跑了几回,这才把他全部的家当都搬到了一间屋子里去。
项玉看了看那猎户有些滑稽的模样不由得暗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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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笑,但又予以理解,毕竟对于猎户,那些万一可真就是他的全部了。
“好了,进来吧!”那猎户忙得满头大汗,完事后才把院门完全打开,把项玉二人迎了进去。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项氏咧着嘴笑着,同时走进了小院。
项玉也紧随其后,微微一笑,朝着那猎户点头致谢,走了进去。
“来,两件空屋,你们自己挑吧。”猎户指着两边的空屋说道。
项氏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转过身来看着项玉问道:“妹妹要住哪间?”
说实在的,项玉哪间都不想住,但却哪间都无所谓,便抬起手随便指了一间。
“好嘞,那我就去另一间了!”项氏说着,便朝着另一间屋子走去,边走还不忘边回头说道:“谢谢大哥嘞!”
等到项氏进了屋,项玉却站在原地。
“小姑娘咋了?”那猎户见项玉就站在原地,不由得有些疑惑。
实际上,项玉更加疑惑,于是便开口问那猎户道:“这位大哥,这院中只有你一人,为何留三间屋子?”
猎户愣了愣,随即笑道:“嗨,我以为啥呢,那两间屋子本来是我爹娘和我老婆住的,只可惜我爹娘病死了,我老婆也让山里的狼给咬了,现在...屋子就拿来挂杂物了。”
项玉盯着那猎户,那猎户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的,但眼神中却若隐若现着些许悲伤。
“对不起...”项玉知道自己揭了别人的伤疤,不由得小声道歉。
“没事!”那猎户笑着,却伸手抹了把眼泪,还不忘说道:“哎...这风沙也太大了...”
而项玉就站在那,没有感觉到任何风沙,朝猎户行了行礼,便转身走进了屋子。
夜里,项玉躺在土炕上,屋子的隔音并不是很好,隔壁那猎户的细小鼾声项玉也能听的一清二楚,然而徒步一整日的她又颇多倦困,在这有些嘈杂的环境中,项玉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朦胧间,项玉似乎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背影。
“...爹?”项玉盯着那背影喃喃道。
似乎是听到了项玉的呼唤,那人影转过身来,项玉极力地想要看清那人的面孔,但无论如何,那身影总是那么朦胧,面容更像是被什么东西遮盖了一般让她看不清楚。
因为项玉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她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母亲说他抛弃了她们,但项玉心中却总是有那么些执念,她那断断续续的记忆告诉她,父亲不是那样一个铁石心肠的人,父亲的离去,一定有着自己的原因。
“爹...!”项玉朝着那身影跑了过去,然而奇怪的是,项玉与那身影越近,却越看不清他的脸。
忽然间,一股奇妙的紫气从那人影的脚下喷薄而出,一时之间冲散了那道人影。
“爹...”项玉有些失落,她上前去抓了抓那股紫气,然而那股紫气却朝着自己席卷而来,她闭起了眼,但却闻到了一股浓厚的异香。
项玉猛然睁开双眼,只见自己正躺在猎户家中的土炕上,方才的一切都是梦。
“不对...”项玉忽然间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方才在梦中出现的那股异香,在现实中仍能闻到。
她稍稍侧过身去,只见两个身影正立在那里,不是别人,正是方才的猎户和陪自己徒步一整天的项氏。
“她醒了她醒了!快!这破玩意咋不管用了?”项氏的脸上围着一张方巾,手中拿着一节艾条模样的香薰,杆头点燃,正徐徐冒着黄烟,而那猎户的手上拿着一个麻袋。
“你们要做什么?”项玉猛然爬起身,两道柳眉倒竖。
“快!来硬的!快呀!”项氏在一旁急地直跺脚,而那猎户一咬牙,拿着手中的麻袋就朝着项玉头上套去。
麻袋离项玉的脑袋越来越近,而那项氏的脸色也越来越欣喜,然而眼看就要得手之际,却传来了项玉的叹息声。
麻袋落下,并没有套住项玉,而是变成了两半,而那猎户,眉心处一道血口,正汩汩地流着鲜血。
“当...当家的...?”项氏看了看一旁倒地不起的猎户,拿着香薰的手不住地颤抖,香薰也掉在了地上。
“你压根就不叫项氏,对吧?”项玉凌然站在炕边,手中的长刀在烛影下闪耀着异样的寒光,刀尖上不断滴着鲜血。
“女女女女侠...饶我一命,饶我...”项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看上去已近扭曲。
“饶你?”项玉挑了挑眉,手中的长刀没有松懈半分。
“对对对饶我,饶我...”项氏苦苦哀求着。
“好啊。”项玉说着,便放下了手中的长刀,那项氏见项玉手中的长刀放下,这才松了口气,正要谢恩,没成想项玉的声音继续传来。
“我饶你,就是不知阎王饶不饶你了。”话音刚落,那项氏的脸色骤变,张开了嘴,还没等说些什么,只听得一阵阵沙哑的风声从她喉咙里传出,只见那项氏喉咙处一道血口,但奇怪的是那处血口却没有多少鲜血流出,挣扎两下,项氏便倒在了地上。
“演得好,连我都骗过了...只是...”项玉盯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甩了甩那刀刃上的鲜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从项玉见到那项氏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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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她始终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而那猎户演技更甚,甚至于项玉对二人深信不疑,若不是自身习武,内力雄厚,恐怕就着了他们的道了。
但转念想想,二人如此娴熟的骗局,又不知道蒙骗了多少花季少女,那些少女又有什么样的下场呢?项玉不得而知,但如今,至少这一带,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再说回那香薰,那也是个厉害玩意,虽然说当时项玉好像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项玉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
逃离那小院之后,一路上,项玉的脚步虚浮,此刻的项玉,就想倒头就睡,但本能支撑着她继续向前行进,她知道,如果是晕倒在城里,兴许还有人搭救,若是在这深山老林里昏睡过去,就不知是什么下场了,兴许会被豺狼叼走,兴许会被山贼掳走,总之没有什么太好的下场。
一步,又一步,项玉就这样一步步地朝着荆州城的方向走去,那里,有他父亲的消息,这是支撑她走到现在的唯一动力,更是支撑她活到现在的唯一动力。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本来三两个时辰就能走完的路,硬生生让项玉走到了天亮,走到了艳阳高照。
“哟...哟哟!快看!老大快看!那有个漂亮娘们!”然而项玉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眼前,一队山贼模样的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嗯...嗯?不对!我们是来干嘛的?我们是逃命的!能耽搁时间吗?”被称作老大的那个人打了先前说话的那山贼一巴掌。
“诶呦老大...”那山贼捂着脸说道:“就一个柔弱女子,能单个什么时间?掳走,直接带回虎头岗不就行了?我看...这娘们的姿色,当老大你的压寨夫人完全不是问题啊!”
“就你话多...!我能不知道吗!”那老大又打了那山贼一巴掌,这下那山贼的两边脸可都白里透红了。
那山贼不敢吱声了,而那老大则上前两步冲着项玉喊道:“喂!那边那小娘子!”
项玉模糊的视线中扫了众山贼一眼,竭力站稳脚跟,怒视着山贼和他们的老大。
“哎呀呀...看样子脾气还不小,老子就喜欢骑烈马!”那老大拍了拍大腿,吩咐一旁的山贼道:“你,你俩,去把那小娘们带过来!”
说着,那老大身侧走出两个跑腿的,朝着项玉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项玉拼尽最后一丝气力运转浑身的真气,一时之间,周遭的草木似乎都有些浮动。
利刃出鞘,两颗首级抛向半空,两具无头尸体直愣愣地朝着地上倒去,与先前相似,碗大的刀口,却只有一小点鲜血流出。
“老老老老大,武人...是武人!”先前挨了两巴掌的那个山贼指着项玉颤抖地说道。
“怕...怕什么,没看她已经精疲力竭了吗?快...你们快上!”那老大似乎也是有些胆怯,拼命地叫跟前的小弟上去送死。
项玉浑身虚软,握着长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她竭力运转真气,朝着前方空挥一刀,一些站在前排的山贼脸上竟然或多或少出现了些许伤口。
这一下,可真是没有人敢上前一步了,甚至有些人还在向后退缩。
项玉向前踏出一步,那些山贼就向后退一步,一会儿的功夫,项玉已经迈出了好几步,而山贼们也乖乖退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先前香薰的后劲还未退去,甚至更强烈了,那些异香的气雾顺着项玉的血管,遍布全身经脉,此刻的项玉,连一丝一毫的真气也运转不起来了,就这样,意识越来越模糊,最终倒在了地上。
“...死了?”
“我...我看没吧?你看,还呼吸呢...”
即便是项玉倒下,山贼们也不敢上前一步。
“快快快...快上去看看!”
还是无人敢上前一步。
“他娘的上啊?等什么呢!”那山贼老大随手揪了两个小弟推搡了上去。
就这样,项玉迷迷糊糊间,似乎感觉有什么人在拉扯自己,又有什么人将自己抱起,好像还把自己放在了车板上运走了。
“爹...女儿不肖,只能来世再去找你了...”这是项玉完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段心声。
不知过了多久,昏天黑日,项玉那疲惫的双眼才算张开。
“这...这是...”项玉艰难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软榻上,她撑起虚弱的身体,向四周看了看,这里似乎也不是什么山贼的洞府,反而是十分华丽绮靡的居室。
“醒了?”不远处的金纹案前坐着一个身影。
“这是...这是哪里...?阁下又是什么人...?”项玉的视线还是有些模糊,只能看到眼前那人似乎身着黑红色的锦袍。
那人缓缓起身,朝着项玉走来,边走边说道:“哼,你说怪不怪?还真有不怕死的家伙?朕巡游江州,到猎场狩猎,还能遇到山贼?哈哈...还能救到你这般清秀的女子?”
那人的身影逐渐靠近,项玉这才看清他的容貌,一个五十有余的男子,而先前听此人说话,竟以“朕”自称。
“阁...莫非...”项玉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说话了。
“哦...还没说过是吧?”那人笑了笑,继续道:“朕,乃大顺天子,李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