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布局
严长青一再肯定自己已经派人知会那些签了衣带诏的人,所以安阳起遇刺一事应该不是衣带诏上人所为,那又会是谁呢?
安阳起将自己的猜想尽数告诉严长青,也就是关于太后和黎煊的猜想。
“安阳大人所言不无道理,眼下看来,也就那黎煊能干出这样的事了。”严长青也以为太后没有在京中动手的可能,要想铲除安阳起,早在城外就动手了,何必等到安阳起回城?
由此,二人便陷入了沉默,似乎都在考虑关于黎煊的事情,毕竟黎煊是眼下太后身边的红人,况且不少事件似乎都与黎煊有牵扯。
“黎煊的事情就先这样吧,我改日亲自去拜访黎大人。”安阳起细细琢磨片刻,首先打破了沉默的局面道。
“安阳大人,眼下造访黎煊...只怕有些危险吧...?”严长青闻言不由得有些担忧道。
“那又如何?”安阳起看了眼严长青,继续说道:“总不能我两次险些丧命,却连行刺之人一点马脚都抓不住吧?”
严长青见安阳起态度坚决,而且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便不再劝阻了。
“该说说正事了。”安阳起稍稍顿了顿,这才开口说道:“昨日我携家眷出游而返,当已博得太后信任,眼下我于朝中虽已立足,然未扎根。”
也就是说,安阳起此番前来找严长青,除了询问清楚衣带诏的事情之外,就是商榷如何在朝堂之中扎根了。
以目前安阳起的处境来看,也仅仅是在朝堂之中立稳了脚跟罢了,他的手上没有实权,没有人手,没有兵权,仅有的一个鳞爪卫更是四分五裂,京中上万鳞爪卫,能在安阳起手中牢牢握着的能有几人?恐怕不足千人,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鳞爪卫...现有多少人能用?”安阳起问道。
“安阳大人,鳞爪卫现只有五百人完全可用。”严长青答道。
“五百人吗...”安阳起听罢眉头紧皱,这比他预想中的更加棘手,只有他预料中的一半。
五百人,这个数量让安阳起心中一凉,五百人能做什么?五百人,即便都是鳞爪卫的高手,和城中上万上十万的禁军和守军比起来,也显得有些双拳难敌四手了。
“攘外必先安内,这鳞爪卫明里暗间统共有上万人,五百人...太少了。”安阳起看着严长青问道:“可有办法把鳞爪卫牢牢把在我们手里?”
严长青稍稍考虑片刻,才犹豫道:“恐怕有点难...”
“那就先从小处做起,有一人,算一人,但必须要是完全信得过的,能用的人。”安阳起道,他也深知此事很难,但还是抱着尝试的心态问了问严长青。
严长青点了点头,这不必安阳起嘱托,这就是他现在在做的事情。
“不过,安阳大人以为,眼下当如何在朝中扎根呢?”随后,严长青这才问道。
安阳起沉思片刻,然后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夫人项玉,问道:“夫人以为该如何?”
项玉抬头看了看安阳起的双眼,狐疑道:“老爷怕是已经有什么想法了吧?”
安阳起一笑,紧接着说道:“那我就说说,你二人听罢也好给些建议。”
说罢,严长青便凑了上来,项玉也坐在一旁凝神倾听着。
“我以为,眼下想要在朝中扎根,就得手握实权,然而我一龙探,如何能拿到实权?”安阳起徐徐道来,项玉与严长青听罢若有所思。
“既然我拿不到实权,便需另辟蹊径,这蹊径,说来有二,其一,便是拉拢朝中所谓中立派大臣,要知道,朝中那些明哲保身的大臣不在少数,想必太后也在极力拉拢,然而...”安阳起说着,并未说完,只是看了看项玉。
项玉心领神会,紧接着安阳起的话茬继续说道:“然而太后手段强硬,只怕这些中立大臣很快就会倒向太后。”
的确,太后掌权以来,杀伐果断,以至于原本门庭若市的京城眼下无人敢上街,想必在这样的手段之下,那些所谓的中立大臣很快就会加入太后的阵营。
“这其二嘛...”安阳起放缓了语速,好像是在故意卖关子,他扫视一眼项玉与严长青,继续道:“这其二,就是拿下太后麾下的重臣,然后安插自己的人手。”
安阳起话音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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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项玉与严长青就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这...这算什么蹊径啊...”项玉不解,如今整个朝局都在太后的掌控之中,想要扳倒太后麾下的重臣谈何容易?更不要说还要安插自己的人手了。
安阳起没有直接回答项玉,而是转眼看向严长青问道:“伯乌,近日来太傅都在做些什么?”
“太傅?”严长青一愣,不知为何安阳起好端端的又说起了太傅苏沛,他想了想,这才说道:“呃...太傅与平日没什么两样,就是每日上朝,不过太傅不再掌录尚书事之后,日子也清闲了不少。”
“上朝可做些什么?”安阳起追问到道。
“上朝还能做什么?就是...”严长青说了一半,然而还没说完,似乎便意识到了安阳起想要做什么。
“大人,你不会把希望寄托于...太傅的新政之上吧?”严长青询问着,似乎不想听到安阳起肯定的回答一般。
谁知安阳起点了点头。
“大人...”
“老爷...”
项玉与严长青两人看到安阳起点头,不约而同惊诧地盯着安阳起。
所谓太傅苏沛的新政,就是多年前谭逸林所提出的,用以取代九品中正制的科举制度,这一制度由于牵扯到某些士族门阀的利益,所以谭逸林多年来也备受訾言,谭逸林消失之后,便由司空苏沛代行。
如今看来,这所谓科举制究竟牵扯了何人的利益自然不用言说了,正是当朝太后刘氏和其家臣们的利益。
而早先苏沛任司空,录尚书事,尚有实权,眼下已经沦为太傅这一虚职,虽然位列三公,但由于太傅一职的作用和太后近些日子来铲除异己的举动,导致太傅苏沛在朝中的影响日益下降。
“只要太傅一日不罢休,你我就还有机会。”安阳起道。
说实在的,安阳起这个想法与常人不同,就连项玉也未曾想到过这种方法,因为在项玉看来,以太傅的科举新政谋求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人手,实在是异想天开、天方夜谭。
“但是老爷...这...”项玉刚一开口,安阳起便抬了抬手,示意项玉先不要急着发表意见。
“我知道夫人要说什么,虽然眼下没有机会,但我们可以创造机会。”安阳起道。
“创造机会?”项玉不解,她绞尽脑汁也不知安阳起所谓的创造机会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我眼下如履薄冰,但太后未尝不是如此?难道太后身边的那些人,那些手握大权的朝臣们,就对她太后刘氏忠心不二吗?我看未必。”安阳起道。
虽然安阳起这话说的没有问题,但严长青却不知这与安阳起所说的创造机会有什么关系,但项玉似乎是明白了安阳起的意思,在一旁蹙眉点头。
“只要有人图谋不轨,威胁到了太后,那太后自然就会发现九品官人法的弊端,由此便有可能采纳太傅的科举新政,从而为我们创造条件。”安阳起解释道。
“那...大人的意思是...”严长青也是个聪明人,安阳起说到了这个份上,严长青也大致猜到了安阳起之后的意图。
安阳起看了眼严长青,点了点头道:“嗯,我现在明面上已经是太后的人了,既然如此,自然要与太后麾下的命官要臣互通有无,之后,我不光要见京兆尹黎煊,我还要见别人,我还要见他御史大夫鲍信,这些人,这乱世,总有一两个心怀鬼胎之人吧?”
安阳起所提到的两个方法可以并举,他们可以在拉拢中立大臣的同时,摸清太后一派大臣的底细。
“好了,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事后派些信得过的鳞爪卫去我府上。”安阳起起身,有了离去的意思,临行前说道。
“大人要鳞爪卫做什么?”严长青不解,又有些警惕地盯着安阳起,生怕他脑子一热要用鳞爪卫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
安阳起摇着头,看上去有些失望道:“今日我来鳞爪监,太后恐怕已经知道,而我昨夜遇刺之事,太后估计也已经悉知,所以我今日来鳞爪监,不是与你商议别的事情的,就是来商议京中行刺大臣一事的,所以我命你派鳞爪卫保护我,明白了吗?”
项玉惊讶地盯着安阳起,她不是惊讶别的,正是惊讶于安阳起的变化,安阳起什么时候这么精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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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大人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办。”严长青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便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了。
实际上安阳起方才说的不是假话,自昨日之事以后,安阳起便有所忌惮,依照那些刺客的行径,想必昨夜的那一次行刺,并不会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行动,只怕日后还会有歹人行刺安阳起,安阳起不过是担心家眷,所以便要派人保护他们。当然掩人耳目也是一个原因。
在鳞爪监时,安阳起等人只是讨论了一些勉强称得上是布局的内容,但是要想彻底推翻一个王朝,并不只是坐在鳞爪监里说说那么简单。
安阳府中,安阳起独自坐在案前,桌面上摆着一张白绢,此刻的安阳起已经研好了墨,在那白绢上写写画画。
白绢上写着各式各样的名字,几个熟人的名字已然在列,黎煊,鲍信,季豫,管术,还有等等一些其他各大臣的名字。
“六部尚书...姑且算是闲职吧?”安阳起写在绢上的,还有六部尚书的名字。
安阳起写下这六部尚书的名字,回想起了早先自己官复原职时太后易官改制时的那一幕,当日,行军司马千羽并未到场,但那易官改制的圣旨上却有着千羽的名字。
当日,太后是命千羽任兵部尚书,从而借此来剥夺他的兵权,要知道,千羽带兵驰援乾州,手中还有着五万大军的兵权,虽说如今千羽重新隐居江湖,自愿放弃手中的兵权,太后也得以心安,但安阳起却看到了太后的手段。
太后借助兵部尚书一职来剥夺千羽的兵权,这说明什么呢?说明这兵部尚书在太后的眼里不过是一个闲职,兵部尚书尚且如此,其他五部的尚书呢?
这六部尚书且不论其作用,或有实权,但受制于其他大臣诸如黎煊等人,这也是太后不太关注这六部的原因。
这里六部到底受制于谁呢?其实安阳起自己也有所猜测,尚书令管术掌尚书事,而御史大夫亦掌尚书事,太后将鲍信从御史中丞擢升为御史大夫,恐怕为的就是逐步削减尚书令管术的权力,然后将大权逐步转移到鲍信的身上,由此也不难推测这六部尚书很可能是受制于当前的御史大夫鲍信了。
不过管术眼下还尚可算是中立大臣,似乎没有倒向任何一方的意思,也就是说太后目前还在观望要不要将尚书令管术的权力削减,但安阳起不需要观望,他便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先下手为强,先去探探六部尚书的底细。
或许能从六部下手,这是安阳起心中的一个想法,如果六部受制于鲍信,况且这其中又有忠义之士,安阳起便能有机可乘,将这六部尚书中的几人变为自己的人手,这样一来鲍信的权力或许能被架空。当然如果六部还尚未被鲍信控制,拿下六部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进展了。
但这一切现在都还只是安阳起的猜测与臆想,倘若这六部都已经倒向太后,那自己这个猜测也便不成立了,而先前的一切布局也便要推翻而重新构想了。
“哎...还是先一一走访那些大臣吧...”安阳起将笔墨收起,拿出不远处立柜上的琉璃瓶,将里面的涤液洒在白绢上,不久后,白绢上的墨迹便逐渐散去,又变为了洁白无物的白绢。
安阳起并非暗访,而是明访,就要正大光明地备马备车,但奈何府中清贫,只能准备些寻常物件作为见面赠礼,这让原本就不富裕的安阳府更是雪上加霜。
“老爷可想好了,要去见谁?”马车中,安阳起身边的项玉问道。
“当然是去见故交了。”安阳起笑了笑。
说罢,安阳起又向着车前的长森吩咐道:“长森,去京兆府。”
“好。”长森的应答声从车前传来,紧接着就是他挥动缰绳的声音了。
就这样,一辆马车在大道上缓缓行驶,朝着京兆府的方向驶去。
后宫之中,眼下正值晌午,太后倒也是闲情雅致地在游园。
“娘娘,安阳大人又出门了。”常给太后报信的那名内官又走了上来,对着太后说道。
“又出门了?去哪了?”太后站住了脚跟,疑惑地看了看那内官。
“回娘娘,安阳大人似乎朝着京兆府方向去了。”内官道。
“京兆府?他去京兆府做什么?”太后闻言更是疑惑了,站在那里寻思半天,却如何也不知安阳起此番造访京兆府的目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