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古怪
时间回到入夜之前。
充满岁月的城堡内，昏沉阴冷的房间烛光摇曳，长条桌上的器皿在斑驳的青石墙壁上倒影出晃动的阴影。
墙壁上一个影子来回挪动，不时膨胀收缩，摇摆不定，仿佛废弃建筑内游荡的鬼魂。
此时，凯伊狭小的眸子正紧紧盯着如碗状器皿里的莫名液体，粘稠绿色的汁液不断泛着气泡。
待到即将消散之时，快速拿起一旁圆柱形状杯子慢慢朝着巴掌大的石碗倾倒，身体前倾，脑袋随着视线不自主的贴近，随着暗红液体滴入碗中，才小心收起圆柱杯子。
嘴巴无意识念叨着：“水三勺，盐巴半勺，黑虫粉一点点，黑斑草半勺......”
直至动作停下，眼眸无神的流转，思索着步骤的遗漏。
接着从长条盒子取出了一直晒干的壁虎，整只丢进了碗状器皿中，用勺子搅拌，直至完全溶于液体之中。
完成这一切的凯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仿佛完成神圣的仪式一样。
小心将各种器皿摆放会原位，将调配好的药剂和正在燃烧的蜡烛置于木盘上，双手托起，朝门外走去。
来到一个木门半开的房间，隐约可见一个素色长衣披肩散发的倩影正在穿针引线缝制着衣服，托着木盘的凯伊轻声叫道：“伊迪丝~”
精神专注的依迪丝不由抖了抖，连忙放下针线，快步来到门口就准备接过凯伊手里的托盘，却被凯伊侧身避开了。
“头发！，看来是我平时对你松散了，最起码的礼仪你都没有了么，伊迪丝！”
凯伊沙哑的训斥让依迪丝不由缩了缩脖子，慌忙转身拿起花纹布条将自己枯黄的长发绑在身后，内心忐忑解释着：“凯伊管家，我知道错了。”
“行了，别再这里浪费时间了。”看着伊迪丝年轻面容，凯伊心中不免有些嫉妒，声音更加冷漠：“如果有下次，就不要呆在殿下的身边了，免得成为别人的笑话。”
“我明白了，凯伊管家。”垂着头，依迪丝神色黯然接过凯伊手里的托盘。
没有理会依迪丝黯然的脸色，凯伊冷着脸叮嘱：“殿下这时候差不多已经醒来了，药剂喝完后给你再去给殿下准备兽奶和今天买的白面包，不要搞错了听到没有。”
依迪丝看着自己眼里那碗灰白粘稠的药剂，身形踟蹰，嘴巴嗫嚅：“凯伊管家，我，我说，我是想说殿下如果不喝怎么办？”
“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殿下说他不喝这个。”
“殿下什么时候说过的？”
“昨天您刚出门没多久的时候。”
“也就是说殿下昨天也没喝？”
“是，是的，殿下说他没有胃口，就是不肯喝。”
瞄了几眼脸色逐渐阴沉的凯伊，依迪丝内心十分的忐忑，端着托盘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就在她以为就要被一顿斥责的时候，手中忽然一松，反应过来的时候，凯伊已经端着托盘朝着修·塞西利亚房间走去。
还没松口气，嘶哑平静的声音传入耳中：“回头再找你算账。”
彷徨，无助，委屈，各种负面的情绪涌上心头。一时间，依迪丝棕色的眼眸蓄满了泪水，汩汩流淌而下。
半梦半醒之间，躺在柔软大床上的修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自己离开了冰冷的古堡，看到了山丘，树林，金黄的田野，看到了王都高耸城墙，看到了很多很多衣衫褴褛的人。
。。。。。
“砰砰砰~”
迷迷糊糊，意识缓缓的下沉，景色忽然如流光幻影倒退，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个古老陈旧的城堡之中。
“砰砰~”声音忽然脑海炸响，精神收束，眼睛猛然睁开，背部一阵粘腻，不知什么时候流出一身的冷汗。
下意识循着亮光得方向望去，凯伊端着托盘缓缓得走进，烛火将她的五官映衬得阴森，身后暗沉得廊道仿佛择人而噬。
支起身子，无力得拍了拍额头，正在怀疑自己是否还在做梦。
突然，双肩一沉，感觉一双小手正给自己揉捻按压着，萎靡得精神振奋少许。
过了不久，呼出一口浊气，整个身体舒爽轻松了许多。
“谢谢你，凯伊。”
“嘿嘿~，我亲爱得殿下，忽然变得懂事了呢。”
“人总会长大的，我不可能一直依赖着你。”
“欧~，我亲爱的孩子，您这是打算离开我么？”
“不，是总有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那个时候我需要照顾好自己。”
“嘿嘿~，看来殿下是真的长大了呢。”
共享了修·塞西利亚所有记忆的修，尽量遵从着记忆中的感觉去说，这种母子般亲昵的对话，修小学之后就不曾有过了。
心里一边防备着，情绪那边却渴望这种感觉，人真是个矛盾的生物。
“咕咕~”
感受着身体传来的饥饿，修这才注意窗外的景色，才注意到已经到了晚上。
鼻尖再次传来了莫名熟悉的腥臭，回头看到凯伊已经将托盘端到了自己身侧，修不禁皱了皱眉：“凯伊，这就是我的晚饭！”
观察修的神色，凯伊恍然，沙哑的声音含笑解释：“殿下，这是您康复身体的药剂。不是您的晚饭，一会依迪丝会给您准备的。”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指了指绿中泛红的粘稠液体，修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殿下，就是植物挤出的汁液，还有研磨成粉的一些东西，我又不是巫医，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看到含糊其词的说辞并没有说动修，凯伊再次耐心温声劝道：“我亲爱的殿下，这都是为了您好，这东西虽然难喝，但是对您的身体确实有好处，这是陛下亲自给你找的巫医，难道您还想让陛下失望么？”
“我，我身体已经好了。不需要再喝这个了。”
反正任你怎么说，打死不喝。他已经不是昨天那个惶惶不安的李修了。
“殿下，您看着我！”
声音不容置疑，带着一股魔力，让修不自主的听从。
抬眸，对上那漆黑瞳孔，周围开始模糊起来，唯有那漆黑的瞳孔异常的清晰，而且在不断的放大，直至视线一片漆黑。
五感消逝，时间停滞，周围的一切沉寂下来。意识还在，思维清晰，好像被禁锢在黑暗的牢笼。
这是怎么回事？
感觉不久，眼前一闪，瞬间所有的感觉回归了身体，灵魂忽然有了身体一般。
不自主摸了摸身体，看到凯伊端着托盘起身离开，赶忙起身拦住了凯伊的去路，看到了液体残留空碗，面色难看：“你对我做了什么！”
被拦住去路的凯伊表情惊愕，眼睛忽然发红，用手摸了摸眼尖上的泪水，哽咽含糊：“殿下，我能对您做什么？刚才我问您话，您什么都不说，我生气倒窗外了，以后我也不会再叫您喝了。”
闻言，修立马来到窗边，在窗沿看到了残留的痕迹，一时间愣神。
不信邪舔了舔嘴角，确实没什么味道。
不禁怀疑起自己了，张了张嘴：“我，我……”
“殿下，我去给您准备晚餐了。”
凯伊没给李修解释的时间，只给他留下了一个消瘦的背影。
修陷入长久的纠结之中，一瞬间整个人迷茫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嘈杂的声音将李修从睡梦中惊醒。
借着微弱的视线看到一抹亮光，逐渐看清楚了四周的样子，高大壮硕的伯特骑士趴在小方桌上，粗壮手臂露在桌子外悬在半空，那一抹亮光来源于光头。
嘈杂声音来自房屋外，能听到滚滚的车轮和嘶鸣马叫，还有少人叫嚷声，宛如来到了集市。
真吵！这让他想起了高中住校那时，天没亮时候就被那些早期洗漱说话的学生吵醒。
都穿越了，睡个觉都不安稳。
趴在桌上的伯特骑士也醒了，他是被楼下梅米母女脚步声惊醒了，本就睡不安稳，任何人靠近，战士的警觉都让他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注意到李修已经醒来，伯特骑士惊喜道：“殿下，现在感觉怎么样？我现在去给你找个巫医过来看看。”
“不用，现在不用。”李修摆了摆手，好奇问道：“这里的人都起那么早的么？”
“殿下，现在已经是早晨了，而且这边靠近集市。我晚点就给你找个安静的地方，这里确实太吵了。”
伯特骑士挠了挠光头，神情有些尴尬。
“咕~”
李修肚子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殿下，您稍等，我吩咐梅米给您弄些吃的。”
伯特骑士走后，李修回忆昨晚的事情，通过分身传来的记忆和自己的反应，自己绝对喝下了所谓的药剂。
愈发觉得凯伊古怪诡秘，不过现在自己出来反而不是那么焦急了，只需要一点时间就可以了解凯伊的身份，推测出她的意图。
闲来无事的李修走到了小窗口旁边，朝着外面张望，顿时吓了一跳。
朦胧的晨光，远处不宽的街道挤满了人，马车，拉力车被挤到了外面。
他们着装大多数颜色较深以灰色为主，衣服宽大简单朴素，大多为是男性。
个别的穿着讲究一眼就能辨认出来，衣服颜色较浅，修身而且边缘绣有花纹，绅士般站在一个角落。
观望着一切，仿佛回到了乡村的集市，小时候最开心的就是跟着长辈去采买，即使是什么都没买，回来也是十分的满足和开心。
迎着朝阳的霞光，整个人心里莫名的涌起希望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