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巫医

过了正午，太阳西斜。

租了一辆简陋的马车作为代步，西泽代替车夫的位置，不仅方便而且不易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李修与西泽做了一下简单的安排，内城中的巫医都去看一下，这主要是李修还是不太信任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

就像有的人在小诊所看完了觉得不放心又去大医院做了检查，这是基于自身身体状况的谨慎，也有对小地方医生的不信任，总之小心无大错。

果然，不出李修所料，见到第一个巫医时，只是问了大概的身体状况，并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就开始推销起各种药剂，这一幕令李修太熟悉了，同时也让他大失所望。

心情消沉来到了第二个巫医的住所，结果同样如此，令李修沉入了谷底。

看着脸色难看的李修，西泽紧了紧握着缰绳的手，忐忑问道：“大人，还去么？”

“去，为什么不去。”

李修冷着脸，沉声道。

横穿狭小的街道，看到不大的店门，没等西泽停稳马车，李修直接从车板上跳下，推开了店门。

“叮叮哐哐~”

店门打开，带动门上细绳，带动墙壁上悬空的金属发出撞击声。

随着声音响动，里屋门陈旧布帘被人掀开，棕短发，棕眸，葱头鼻，灰色内衣长裤的面带笑容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李修见到来人愣了愣，不禁脱口道：“男巫医？”

“客人请坐。”指了指一旁的高凳，中年男子随意坐下，微笑道：“你不是第一个怀疑，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叫泽维尔，客人怎么称呼？”

泽维尔的微笑和话语有种独特的感染力，不由让人心安。

“修。”

“阁下，说一下你的来意吧。”

泽维尔没有废话，直接进入正题。

于是，从小到大的身体状况，以及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有也经常服用药剂的情况都讲了一遍，说辞从出门时就已经编好了一套，隐去了身份的部分。

听着李修的话语，随着时间的叙述，泽维尔的笑容逐渐消失，身体摆正，听到最后眉头紧皱。

屋内沉寂了几分钟后，泽维尔摇头叹道：“抱歉了，阁下的身体状况，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注意到泽维尔与前两位的巫医不同的表情变化，李修觉得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手下拉了拉的凳子，让身体坐着更舒服了些，诚恳问道：“泽维尔先生，如果你知道些什么，还请你告知我，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可以接受。当然，报酬方面也不会少的。”

“报酬什么的就算了吧。”食指在桌上无意识画着，泽维尔稍稍思索开口说道：“你的身体状况我也是猜测，还不能真的下定论。”

话语微顿，接着说道：“首先，按照你小时候的身体状况，以我的了解和经验，应该活不过10岁，这方面状况主要来源于你的母亲。

顺便，冒昧的问一句，你的母亲是不是在不久后就去世了？”

闻言，李修悚然一惊，脖颈都感觉凉飕飕的，眼眸空洞快速点着头。

仿佛没有注意到李修的模样，泽维尔长叹一声，开口说道：“按照我的猜想，你的母亲应该是中了某种毒或者某种诅咒。

而这种毒和诅咒也转移到了你的身上，所以我说你活不过10岁的原因，因为毒和诅咒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加深不会减淡。”

“那...”李修话到嘴边就被泽维尔摆手示意：“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怕后面的话忘记了。”

泽维尔低头用食指在桌上画着什么，仿佛在思考或在组织语言，斟酌着语言：“根据后面的描述，嗜睡，呕吐，精神不佳，还有喝过的那种药剂来看。我猜想，这可能是另一种毒药或者诅咒。

通过两种药剂特性来相互抵消，而后果就是身体产生类似像你这种嗜睡，呕吐等状况。”

“为什么可能是诅咒，而不是毒药？”

李修的话语让泽维尔哑然失笑，随口答道：“阁下，你不要相信话剧中的表演和游吟诗人传唱。

诅咒不是像流传的那样，随便拿根头发，或者拿着某某的衣服，又或者拿到家人的血液就可以实施诅咒的。不要被某些话语所误导阁下。

真正的诅咒是需要被诅咒之人喝下特制材料药剂，由巫师施法才可完成。

本质上都是害人，不同的是诅咒只需要巫师解除咒语，而毒药则是需要配制对应的药剂才能解除。”

看着李修若有所思的模样，泽维尔食指轻敲桌面幽幽开口：“巫医，巫医，本意上是巫术医治。

给那些身患疾病，残肢断臂治疗的应该是教会僧侣或者神官。

而巫医大多数是为贵族服务的，具体的情况也许你比我更加了解不是么。”

话语中的贵族语气加重，回过味的李修知道，面前的泽维尔已经知道他的身份有问题，但是他已经没有心情理会其它事情，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他的身体。

挤出了点笑容，李修不死心追问：“泽维尔先生，你真的没有办法了么？你不像那些打着巫医旗号的骗子，既然你能推测出我身体的状态，你应该是有真本事的，真的就没有办法了？”

“有一点你说错了，内城中有真正的巫医，相对于她们而言我更像是打着巫医旗号的骗子。”

“泽维尔先生，你知道我不是那个……”

“我知道，我也说的实话。我真的没办法，我的知识来自于家里的传承，我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只是个半吊子的巫医。但是我知道谁可以帮到你。”

“谁！难道是那些贵族供养的巫医？“

泽维尔摇了摇头，漫不经心说道：“阿曼达女士。”

门外，西泽停好马车后看见里面的交谈，知道这次可能有所收获，不敢打扰静，静的守在门口。

一会儿，李修面色凝重的从门内走出，西泽也没多问，连忙去驱使马车。

李修上了马车后，轻声开口：“去找阿曼达女士。”

神情微怔，西泽压下心中的好奇，扯过缰绳，驱使马车朝着目的地行进。

过了好一会，西泽沿着道路行驶到了内城西北靠近城门的小院落门口。

李修朝着北边望去，相隔着一条河流。看到高大的建筑群，应该就是贵族居住的区域。

西泽停好马车，领着李修进门，就有一个类似仆人打扮的侍从上前躬身道：“你好。两位是来买药剂还是来找阿曼达女士？”

西泽上前回道：“我们来找阿曼达女士的。”

“阿曼达女士，正在给人治疗，你们稍等一下。”

仆人指了指靠墙的长条椅，转身离开了。

李修一言不发的坐着，西泽默默站在一旁，常年混迹底层的西泽更善于观察，清楚现在不是开口的时候。

二人等了好一会，侍从走了出来，开口：“两位，跟我过来吧。”

李修起身上前，西泽则待在原地，侍从扫了西泽一眼，没说什么直接朝着屋里走去。

昏暗的房间内，长桌上摆着两根蜡烛，披着斗篷的阿曼达坐在长桌一边，李修进门后看见这幽深场景心里不免发憷。

侍从领进门后便将房门关上，长桌上烛光略显刺眼。

坐在阿曼达的对面，李修偷偷打量着阴影下面容，褶皱皮肤，沟壑般法令纹，隐约可见的白发，无一不说明眼前之人迟暮的年纪。

“年轻人，说说你的事情吧。”

低沉苍老的回荡在房间之中。

“哦，哦”神色缓和一下，李修又开始了之前那套说辞。

烛光摇曳，李修不急不缓的叙述着他的情况，可能是因为环境的原因心里格外的平静。

话毕，屋内陷入了诡异般的寂静，李修注意到年迈阿曼达咧嘴露出两颗牙齿，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在李修想要逃离这里的时候，忽然看到对面的阿曼达撑着拐杖缓慢得起身，佝偻身子步履蹒跚的走到阴影处，又从里面颤巍巍提着一个木箱出来。

动作轻缓的从里面取出了几个小碟子，随后拿出一个小罐子，朝着每个小碟子中倾倒一点莫名的液体。

定格的李修突然看到阿曼达举起宽大的袖袍朝他这边摆了摆，耳边听到仿佛是用喉咙挤出的沙哑声：“你过来呀。”

莫名的一颤，李修压下心中的异样，腿脚机械式的走到阿曼达的身前。

“手~”

听到沙哑的声音，李修伸出了白皙稚嫩的右手。

干枯褶皱的手抓右手后，李修忽然感觉到指尖传来刺痛，下意识想抽回右手，沙哑声提醒道：“别乱动。”

压下心中疑问，强忍身体逃离的冲动，便见到自己的右手渗出的一滴滴血液被收集到了一个个小碟子之中，与之前莫名的液体混合在了一起。

就当他以为要即将要结束的时候，阿曼达又伸出了另一只手在他手上摸索揉搓起来。

紧接着帽子下的头突然抬了起来，李修仿佛看到了树皮下睁开浑浊的眸子，一时间被施了定身，肢体都跟着僵住了。

干枯褶皱的双手缓缓摸到自己的脸颊，闻到腐朽沉木的味道。

感受着双手拂过自己脸颊，耳朵，头发，咽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件绝美的艺术品。

“好了。”

声音仿佛身体开关，李修急忙向后退去，回到那个座位上，缓缓地呼了口气。

没有心思再打量着前面阿曼达，意识催促着逃离这个地方，就在这不太漫长的时间里纠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