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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沧浪之一

“硄——硄——”

“硄——硄——”

九天之上,钟声已悲鸣了七天七夜,它哀悼着神明的陨落。高山、河畔的残烟散去,疮痍虽然被抚平,但永远篆刻在了历史中。这场战争,雷声大雨点小,以势不可挡开头,以轻描淡写结尾。可就这么儿戏一般的战争,化作了乌云,长长久久地遮蔽了整个天界。据尧予神君道,花蘅君与鬼界聂锦将军达成协议,只身前往鬼界,鬼界也终于答应退兵,和平休战。至于其中暗藏了何等玄机,神官们苦苦思索,终不得其解:花蘅君与鬼界究竟有何等因缘?

成文君一笔一划,将这场战争始末记录于史书之上。只是还有一事,他始终不明缘由。尧予神君自渭水归来后,本就冷若冰霜的铁面堪堪化作地狱怨魂修罗脸,尧予殿内的仙君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不可怜!尧予神君道:择日,他将前往鬼界,一会巴山之主。此言一出,数神阻拦,但也拦不住他的决心。

巴山,由覆压八千余里的大小山组成,原处凡间,与鬼界相邻,因鬼界怨气重,故一直以来荒芜寂寥。可一位高人在几十年前到达此地,竟化腐朽为神奇,生生将巴山变作了漫山尽染、秋水为波的圣地。鬼王殿下慕容祈感念他的造化,将整片巴山所在的地域尽划为其封地。又过了十几年,到如今,巴山脚下已有市人言语、人间烟火,着实奇迹。

然而这与尧予神君有什么关系呢?一天兵道:那日渭水之畔,神秘的巴山之主来到了渭水,亲自将花蘅君接往鬼界。尧予神君立于渭水上,见其身姿不凡,脸色顿时僵硬,瞳孔里闪烁着奇异的光,竟如看见杀父仇人,风度全无、破口大骂,若不是炘神赶到,只怕不死不休。喧哗间,只见巴山之主携花蘅君头也不回地离去,唯余背影而已。

巴山脚下。

两名鬼兵傲然站立于山口,肃静得千篇一律。巴山危机甚少,太平安宁。今日不同寻常,主人亲自前往渭水,只为迎一故人归来。“他们想必该到了。”鬼兵正这么想着,突然心念一动——不远处传来人语声,他耳力极佳,将其尽收入耳。

“这里便是传说中的巴山了?百闻不如一见啊。”一个轻快的声音道。

“不错。”主人的声音响起。

“在芜城,不,这几年,多谢江大人出手相助了。”

“……”

“渭水河畔,你甫一现身,我便知你身份了。江大人做好事不留名,而且本领还这般高,帮了我这么多次,我很敬佩你。”轻快的声音续道,“大人风华无双,一睹难忘。只是不知,为何沈依望竟会失态至此,难道大人与他有过旧怨?”

“……不错。”而后没了下文。

那个轻快的声音安静半晌,续道:“与君初相遇,竟犹如故人归。话多了些,望大人见谅,只是,不知大人名讳?”

“江逐。”

“哦?”

“江水的江,‘逐’是‘愿逐月华流照君’。”

说话间,主人的身影已在眼前。两名鬼兵齐声道:“恭迎主人归来!”

江逐淡淡颔首,尔后拾级而上,夏木辰跟在他的身后。鬼兵见到夏木辰的面容,原并无所惊。然当他走过他们的身侧,跟随江逐向上时,一鬼兵不经意回眸,望见其背影,顿时大骇。

那还是六年前,鬼王慕容祈破例亲封一人为王,封号为“明”。鬼界圣山永夜,峭壁洞开,玄朗如门,宛若通天之户。透过此洞,可看得死亡之花——彼岸美景,在山的另一侧,洋洋洒洒鲜红荼蘼。那日,众长老集结于永夜圣山,山下百万鬼兵庄严无声。鬼王立于峭壁洞口,新封的明王殿下一袭华丽的紫衣衫,沿着通天绳索缓步而上,视飞檐走壁如无物,就这般行走于这段加冕之路上。

突然,怨灵怒号,彼岸花纷纷扬扬顺着洞口飘来山的这一侧,无数飞矢以“势拔五岳掩赤城”的磅礴之气向明王射去。异变陡生。然鬼王殿下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只见明王殿下弹指一挥,飞矢如有生命,倒转而去,射穿无数躯体,威力震慑三军。那流风回雪的背影在漫天红花中似真似幻,当真无人能出其右。美中不足的是,明王殿下戴了张妖娆狐面,莫说看清面容,就连男女也莫辨!

鬼界信奉强者。至于后来长老如何信服明王殿下,三军如何心甘情愿拜其为君,鬼兵已经记不清了。记得的,仅一袭紫衣恍然,一场花海芳华无边。

此时此地,此岁此年,鬼兵再回神一看,山阶上天青色的背影早已行远。

登览巴山,夏木辰心道别有天地。树木成荫,盎然有趣,半山处竟有一汪湖水,长桥卧波。此刻正值春日,倒映在湖水中的山色苍青,走过璧玉长桥,纵有万千情丝,在一刹那间也能归于寂静了——正是修道好时节。

江逐一身白衣,并未束冠,黑发铺展,面色清淡,身上的气息如松海山上苍翠的松树。夏木辰因战争无常和白马将军三言两语而激起的怒火,在这静谧的巴山里平息了下来。山水对夏木辰一直有种神奇的魔力,能让他的心变得安然。

巴山虽占地极广,山顶直插入云,小山峰环绕其间,然其山势却很是平缓,飞檐楼阁掩映在浓浓草木深处。江逐穿林拂叶,引夏木辰来到一座庭院。只见这座庭院牌匾题字曰:沧浪记。

夏木辰对巴山已是爱极,只觉这一草一木尽合自己的心意。江逐站在沧浪记前,向夏木辰望去,微微一笑:“花蘅君,请进。”说罢,向他伸出一只棱骨分明的手。

夏木辰在这样柔和的笑容里竟失了神,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与江逐的握住。他又想起那日,芜城月下清浅的怀抱了。

江逐握住他的手,推开院门,院内芳菲无数,花香袭人。“烦请花蘅君在敝舍屈尊数日。”

“不,怎可谓屈尊呢。”夏木辰兴致勃勃地踏进沧浪记,庭院之大出乎意料,不仅有流水亭台,还有数棵花树,规格之大可称之为园林,“江……大人的巴山竟如此美丽,草木繁茂,大人必然是有情之人。”

江逐问:“为何?”

夏木辰道:“唯有情之人,才会爱着无情草木,并付之以深情。”

江逐低笑一声:“就知道你会喜欢。”

夏木辰心觉这话有些奇怪,疑惑地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拉着江逐走了长长一段路,他回味过来,讪讪地松开了手。反观江逐,倒是气定神闲,提议道:“我带你熟悉一下巴山的地形,如何?”

夏木辰一愣,自是赞同。两人复出了沧浪记,一前一后向着云林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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