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03

北川多雨，这些天却是难得的晴天。

拉开窗亮，天空青白一片，云层里隐约浮着金光。

浴室里，李一一嘴里含着茉莉香型漱口水，腮帮蠕动几次，将水吐出，嘴里凉凉的满是清香。

换好衣服，李一一拿出纸将两幅5070cm的画包起来，跨上包离开卧室。

这是给绘画社准备的画，刘社长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记得带到学校，今天下午有一场小型画展，她的画要拿去展出。

虽说李一一读的是金融系，但绘画在社团里算是拔尖，她有天赋，对色彩敏感，画境理解野独到，为此刘社长对她的画可是抱了很大期待。

毕竟刘大社长的心愿是靠这次画展，壮大绘画社。

鞋柜旁，陆野弯腰穿上一只鞋，见李一一出门，回望她一眼，“早。”

陆野颗粒感嗓音带着倦意，李一一不受控得将画往身后藏了藏，明明用纸包的严严实实，她却还是莫名担心被陆野瞧见了画上内容。

“躲躲藏藏的干嘛呢。”

李一一放下画，套上鞋，小声回应，“没有藏。”

李一一伸手拿画，却发现她和陆野脚上的鞋，是同样的白色帆布鞋，而这两双鞋，上个月被她撞落的汽水溅得满是污迹。

陆野骂骂咧咧后，与她视线相触，颀长的脖颈变得通红。

那日正午暖阳洒在两人身上，地上拉出一双人影，重叠难分彼此。

李一一抱起画，陆野伸手欲拿，“我给你抱吧，看着挺重。”

“不用。”李一一抱着画的手臂一收，夹得跟紧了。

陆野作罢替她开了门，李一一跟在身后，看着陆野背影稍显落寞。

这是献殷勤被拒，失落了？

想着画也用纸包裹，他想拿就拿吧，李一一刚想叫住陆野，手机震动起，铃声在静谧楼道格外响亮，令人心惊。

李一一手一抖，还没看清来电显示按下了接通，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慌乱，下一瞬，她碰到了扬声器键。

一个爽朗的男生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一一，你到学校了吗？”

“一一，你吃早饭了吗？我给你买了蒸饺还有面，还有三明治和牛奶…”

李一一不作答，男生话也未说完，声音戛然，李一一成功挂掉电话。

电梯门开，陆野进去，灯光照得他小麦色肌肤干净，他一双眼浮着微光，像猫一样的警惕，嘴唇蠕动之下喉结也在滚动。

李一一怔住，他明明藏着话，却不说，而那个眼神，是要刀人的意思。

“进来。”陆野目视前方，呼出一口重重的气，肩膀稍稍松懈，“男朋友啊？”

李一一被后进电梯的人挤到陆野身边，贴着男人温热手臂，皮肤有些酥麻，她踮起脚尖，下巴刚好与陆野肩膀持平，“不是我男朋友。”

旁人一动，她的下巴直接放到了陆野肩上，白炽灯下，陆野耳尖因一阵茉莉香味而红。

李一一压低声音又在陆野耳边小声一句，“是追求者。”语气欢愉带着几分小得意。

陆野侧过头，下颚与颈部拉出一条利落线条，他抬手在耳廓和脖颈之间抓了抓，随后微微弯下腰，也在李一一耳边低声回应，“那他可能没有太多机会，连你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哈？

李一一扭过头，陆野及时起了身，她鼻尖擦过陆野衣袖，耳尖不争气的变得滚烫。

“就跟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一样。”李一一蚊蚋般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我当然知道。”陆野吊儿郎当的丢下一句话，走出电梯，背影倒是气定神闲。

陆野腿长走得太快，李一一跑上前拦住他的路，稍作仰头，掀动眼皮杏眼轻眨，“我喜欢吃什么？”

“吃好看男人的豆腐，比如我！”

“自恋的要死，仗着几分姿色就口无遮拦的死渣男。”

李一一抱着画，朝学校展馆去，边走边吐槽，要不是她扭头跑得快，她非常相信，陆野还得揶揄她。

艺术楼旁边一个小场馆

社团成员到了几个，围着圈席地而坐，说说笑笑商量接下来的工作。

刘社长将画上的纸撕开，是一副海边日出图，太阳从海天交接处探出头，云层晕染成火烧般的粉橘，海面波光粼粼，无影的风，似从海上扑面而来。

“可以啊，一一，这是写实？”

李一一颔首，“过年去了南海。”

本来她是不愿去的，过年谁不想在家好好休息，可她的工作狂母亲因为要去那边开一场会，就带着她去了，闲来无事，便有了这幅画。

另一副画被拆开，李一一指腹由上至下在纸面划过，指尖一顿，心弦被拉紧。

“这不是阿花吗？”林希的声音从右边来，可能是因为陷入回忆，李一一被她的声音惊得身子一抖，手迅速从画上挪开。

过了几秒，李一一深吸一口气，“它，它怎么样了？”

“好得不得了！现在是家中猫霸。”林希自顾自的说着，“我爸练字，它就搁那宣纸上躺着，我练琴，它就在琴键上跳个不停。老实说，再多跳几次，我怀疑它能自己弹个f大调。”

林希说得有些夸张，李一一失笑，又听林希念叨，“它经常抢雪球和布朗的猫粮，一言不合就开打，关键它打赢了还来和我撒娇，好像是它受欺负了。”

李一一咧嘴笑出了声，果然和主人一个德行。

“不过，这个男人是谁，挺眼熟。”林希停下对猫霸的吐槽，歪头打量旁边的男人。

“虚拟的。”李一一回得不假思索，“你知道我喜欢看漫画，像不像杀生丸？”

“像——吗？”林希拖着嗓，半晌，恍然惊喊，“是那个服务员！”

那晚李思蓓生日宴，林希走得早，而且她向来对男人不感兴趣，她唯一的乐趣只剩吸猫。李一一没料到，她居然还能记得。

李一一心底一颗装满气体的气球，被林希的话搓破，烟雾瞬间弥漫在身体每一处。

带着点儿涩，纠缠着甜。

李一一压着呼吸，分辨一句，“是吗？嗯…”她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我觉得不大像啊。”

“像吧…”

林希准备靠近再看个仔细，李一一拖住她的手，将林希转过身对着自己，极其严肃道：“快走了，今天有陈魔鬼的课，你忘了吗，九点半！”

教室里，老陈在讲台上唾沫星子乱飞，前排几个人立起书做遮掩。

李一一和林希在后方，而李思蓓翘课陪出差归来的男友了。逃一节财务管理学，对她来说无伤大雅。

李一一听得仔细，笔尖在书上勾勾画画，做着笔记。

抽屉里传来震动感和沉闷的嗡嗡声，是一连串的短信。

「明天下午请你吃饭，有空吗？」

「你想吃什么？」

「火锅行吗？」

「微信通过一下。」

「……」

手机调至静音模式，李一一蹙眉看着还在不断涌出的短信，这陆野怎么那么多话？

打开微信，好友申请一个红点。

「快加呀。」

李一一手指靠近屏幕，她又停下，退出了添加页面，滑动到朋友圈，找出几条，将它们设置成私密状态，返回同意了添加。

聊天框里，李一一对陆野发出一个“行”字锁上手机。

私心里来说，她自然是想吃火锅，但又觉得主动提要求是件不太礼貌的事，哪怕对方是陆野，也不行。只简单回复一个行字，毕竟他问了吃火锅行吗。

下课，天边云层似火烧，久未下雨的城市，干得没有生机，地上卷起热浪，扑在身上黏糊糊的。

李一一告别要回家吸猫的林希，独自站在教学楼下，看着来往嬉笑人群。

台阶下一排梧桐树，枝叶虽没有雨水冲刷后的青翠，但早已将枝繁叶茂，李一一走到树荫下蹲着。

陆野的微信头像是空白中两条黑线，像是平行线。

李一一点开他头像，名字是本名，陆野两个字，不用再备注，她直接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打开前猜想过男人的朋友圈应该干净，但真的点开，却是满满一页，往下滑动，还是很多。

李一一停下手，回到第一条往下慢慢翻动。

清一色的广告，ktv活动，面包店打折，外卖分享券

李一一眼睫动了动，视觉疲劳。

滑过十次正在加载，李一一刚想退出，一条封面漆黑如墨的视频入眼。

点开是一段没有声音的黑夜，三秒后隐约有风声，再等几秒，一只点燃的烟花棒出现。

烟花燃烧，火花炸开星星点点，缀着黑夜，由小渐大，在烟花盛开最为灿烂时，视频终止，定格在一开始的黑暗。

没有任何文字

时间是一年前11月20日。

李一一再往下拉，陆野的朋友圈枯燥无味，和他肆意张扬的个性不太搭。

不再继续窥探，她再看过一眼视频，退出对话框，陆野没回复，李一一锁上屏。

看的太过专注，等她站起身，小腿泛着密密麻麻的敲打感，揉了揉，李一一朝场馆去。

作为社团成员，她还是得去打一个卡，而且送林希走时，自己答应过替她拍几张画展照片。

场馆位置较偏，穿过几栋教学楼才看见场馆一角。从场馆过来的学生与李一一擦肩。

她唇角微勾，见不少学生手里拿着申请书，和一盒糖。

李一一之所以能分辩出那是绘画社的入团申请书，全靠那盒印着wedding字样的糖盒。

为了增加社团人数，刘社长煞费苦心，一筹莫展之际，他遇到了冤大头赞助商：江凯。

正确来说是江凯主动提出，拿入团申请书，就免费送上一盒糖。

虽说是赔本买卖，但在江凯眼里可不是。开会那一日，他这个篮球社成员，主动跑来提出这一建议。

他说这叫双赢，宣传了绘画社，还推销了自家的糖。

李一一走进场馆，临近饭点，人不算太多，零零散散的在场馆走动。

进门右手边叠放着十来个纸箱，江氏几个字鲜红，李一一张望一眼，却没见到江凯人。

早上挂掉他电话，本想着当面道个歉，却没想这人不在，只能作罢。

场馆空旷，中间屹立一个巨大雕像，是塑雕社送来的展品，听说耗费了半年时间才完成。现在放在小场馆，确实有够壮观。

李一一拍下照，扫过白墙上挂着的画，一副幽暗略显吊诡的山野林间图，一看便知，是刘社长的风格。

李一一举着手机，拍下图片，继续往下，行至一半，停下脚步。

是她的第二幅画。

画上男人身着黑色连帽卫衣，黑色休闲长裤，脚下是一双白色帆布鞋。身上衣服松松垮垮的，有些慵懒少年感。

他侧着头，额间刘海垂下，眉骨至鼻尖，唇部至下颚，是堪称完美的弧度，男人目光向下，眼底尽显温润。

和男人对视的是一只虎纹花猫，卷起尾巴，迈着猫步与他同行。

作画时，李一一往颜料里加入细闪。此刻阳光坠落，柔光入画将它一分为二。

花猫隐于黑暗，男人身上微光则如钻石闪耀。他与猫的一眼对视，颇有傲视较量之感。

李一一站在画前久久，场馆人影走动，于她而言似成了剪影，空气里的浮尘在这一秒定格。

她回忆起，男人在暴雨中脱下衣服，替阿花遮挡雨水。

而她在那天之后，带走了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