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09
九点之后,同学会结束,交换联系方式,告别众人。
回家路上,一长一短的人影在街头并肩走着。
街边樱花树开,随着夜风粉白花瓣簌簌飘落。
“一一。”陆野伫足,树影之下,一双眼藏于细碎发梢之下,却掩不住眼底的沮丧,“对不起。”
“没关系的,我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明天一早就被财大给开了吧。”李一一安慰陆野一句,本来她也不在意。
罗怡除了在生活上掌控她,也没少教她为人处事。母亲手段狠戾,对无用之人更是去的干净。她自小酒耳濡目染,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她不需要耗费任何精力。
“但是…”陆野看着满地花瓣,“我不该麻烦你来。”
李一一难得听见男人这样的口吻,轻缓夹杂着歉意,是连在警局里道谢也不曾有过的认真。
滞了好几秒,李一一轻声细语着,“不重要的人,说的话也不重要。她的话,就像落在身上樱花,拂开就好。”话间,她抬手,将落于陆野头顶的花边捡了下来。
花瓣落地,李一一含笑仰头,想缓解他的负面情绪,打趣起,“你是不是读书时候辜负人家了,挺针对你啊。”
“我才没有。”陆野嗤地一声,像想起了往事,一脸嫌厌后抬抬眉眼,又不正经了,语气稍扬,“爱而不得的故事,想听吗?”
“听!怎么不听。”
回家路上,两人走的缓慢,陆野将高中的故事扒开了揉碎了一段段讲给李一一听。
明恋不得,转为恨与报复的故事,李一一听得入神。
故事里,有一个人比杨梦更惹人厌。
只是那人高一个年级。
陆野骂骂咧咧的,李一一却嘟着嘴嚷嚷气,“那你的初恋对你来说很重要嘛。”
“不是,这…“陆野顿住,话题还是转到了初恋二字上,今天,他却来不及逗她一把,反而慌乱着想解释,“这不是重要不重要的问题,是她们就有毛病。”
“那你说初恋对你来说到底重要吗?”李一一朝前快走几步。
这个问题像是两人同时落水先救谁一样让男人为难,陆野支支吾吾想了半天,“李一一,那你初恋对你重要吗?”
“我问你呢。”
“我们一起说。”
李一一停下脚,“我不要说,反正我知道,男生的初恋就是很重要。”
“……”
到望江名门。
李一一还没觉得有多乏,但看一眼时间,她和陆野吵吵闹闹地走回来竟用了两个小时。
可这条路,却好像被缩得很短,短到短道她看见小区那一瞬,竟希望路再长一点,可以再走远一点。
李一一心有乱麻,心情如泄洪汹涌难抑,她一时有些错乱。
到底是陆野,还是她动了心。
“一一,对她我歉意更多。”陆野冲她笑笑,酒窝勾人,“因为同学起哄答应了她,却给她惹了天大的麻烦,差点儿退学。”
李一一咽咽嗓,那股伴随一路的涩意,悄然消散,她低声回应,“我知道了。”
李一一垂下眼睫,回想当年她高中的第一段恋爱,不过七天,连手都还没牵。那个成绩优异和她一起学钢琴的男生,在母亲的操作下,逼他转了学。连钢琴老师也难逃被开除的命运。
这件事后,她再也联系不到他,无法道歉,她同样充满歉意。
迈开小步李一一朝房间方向走,轻声道:“陆野晚安。”
“晚安。”
走出两步,李一一停下,回头沉下音,“陆野。”
“什么?”
李一一咬咬下唇,上前两步,望一眼鱼缸,“小鱼儿是我带回来的第一条鱼,我以前没有养过鱼。也不太会养鱼。”
陆野弯下身,脸在李一一眼前,呼吸纠缠,心跳骤然加快,只见陆野唇角蕴开笑,“那它也是你养的唯一一条鱼好不好。”
“好。”
落日笼罩大地,临近五月,气温回升的快,干燥闷热的很。
迎着光伴着春风,李一一舒展手臂做完拉伸。今天的课程较多,而她又接下绘画社新一轮的作业。
神经绷紧,身体也是僵硬疲倦。
等日暮西垂,阳光不再刺眼,她准备出门,正撞到回家的陆野。
问清李一一的去向后,他连屋还没踏入,就放下背包同李一一乘电梯下了楼。
七点半,湿地公园。
最后一丝余晖洒在湖面,风一吹湖水波光粼粼,像坠入繁星。
李一一在前头跑着,陆野就跟在后面,他不放心李一一独自来夜跑,也跟来了。
三圈过后,陆野已经瘫软在长椅上喘息,汗水顺着脖颈浸湿衣领,身上汗涔涔的。
李一一买了水,走近见淌着汗水的小麦肌肤更显诱惑,手臂稍显又不凸出的肌肉线条流畅,加上陆野滚动的喉结,她赶紧拿着水贴在脸上,缓解升起来的滚烫感。
陆野拧开她买来的矿泉水,正仰头,被白皙的手按住瓶身,“陆野你等等再喝吧,运动完喝凉水,容易吐。”
陆野口干舌燥的,但也听话停了手。继续调整呼吸。
等气喘匀,陆野起伏的胸口平缓下来,他喝下一口水。身上薄t恤汗水未干透,风一吹,整个人清凉不少。
陆野凝视着旁边还在拉伸小腿的李一一,香水混合汗液扩散出的少女体香,也因那阵风,吹进他的鼻腔,李一一白皙脖颈呈红润,贴着几缕湿发。
一时平稳的心跳,又紊乱起来。
别开头,陆野似乎感受到身体的微微反应,哑了音,“你经常来跑步?”
“哇——”李一一没回答他的话,发出少听的兴奋声音。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的灯下,站着一个光膀子男人。
黄铜肌肤,手臂腹部肌肉线条明显,明显的八块腹肌,连胸肌也格外明显,陆野回头,李一一已经探出头了。
陆野站起了身,站在李一一面前舒展手臂挡住她的视线,“还不回去吗?”
李一一倒在长椅上,换了个角度,对肌肉男目不斜视,“等等等会。”回答得太敷衍。
“你快给我回去了,天都黑了。”
陆野奇怪的姿势终于引起她的注意,李一一挡开陆野的手,再望去,肌肉男已经朝另一边跑了。
“得了醋坛子,我回去了啊。”李一一拍拍陆野肩膀,戏弄着朝他抬抬眉,她和陆野之间的较量还是停不下来。
不知道谁会先败下阵。
“我才不吃醋。我只是阻止你在大庭广众下犯花痴。”陆野不甘示弱站起身,“我上班去了,你快走。”
“……”
天彻底暗了,路灯齐刷刷点亮,一盏灯下,陆野与肌肉男站在一起,男人之间的较量谁先停算谁输。
坚持了不知道多久,两人一起停住,算是打个平手,只是陆野好像脚已经颤颤巍巍。
而肌肉男还神情自若,匀着气和陆野聊天,“朋友,你应该多做些力量训练。”
一个由衷的建议,陆野咳嗽两声,抬起手无力摇了摇,又迅速垂下,“走了走了。”
再较劲他今天非死在这儿不可,心脏都已经跳到喉咙口,火辣辣的滋味压都压不住,烧的心窝子疼。
次日放学,李一一坐上公交回家,提前一个站台下了车,街边一家花店。进店不多久再出来,她怀里抱着两束花。
黑云压城,上空笼上一层阴,将最后一丝阳光遮挡,不到七点,已经黑如深夜。
李一一怀里的花,瓣叶沾染水珠,娇艳欲滴。
在阴沉街头,一抹红格外显眼。
回家还未开门,先闻到一股菜香。她从来不做饭,厨房的烟火气息在家里从未有过,她仔细辨别,才确定是从自家传出。
开了门,厨房里是陆野忙碌的身影,他带着耳机,线绕了脖颈一圈,穿着一件条纹长袖t恤,袖口随意挽起,炒菜的力度下,隐约可见突起的筋,腰上系了一条围裙,掐出腰线。
陆野哼着歌,浅浅声感觉带着穿透力进到李一一而立,她站在门边,静看陆野肩宽腿长,动作娴熟利落。
李一一掌心掐出两个月牙红印,心口被欲上前的渴望填的满满当当。她似乎想揽住男人的腰。
倏地,陆野停下歌声,也将菜盛出,她开了口,“陆野。”
陆野取下耳机,门口李一一穿着长裙怀抱鲜花,齐胸长发微卷。
在烟火气息的厨房里,她好似不食人间烟火。陆野身子一震,耳尖悄摸红了,顿了顿才问,“吃饭了吗?”
“还没。”
“我做了菜,还有汤,一起吃?”
“好。”放下花和纸袋,李一一洗完手坐上桌。
一碗紫菜蛋花汤,韭黄肉丝和番茄炒蛋,还有一碟开胃小菜。她没想到这个痞气男人还有居家男人这一面。
陆野从十岁开始就会帮着奶奶做饭,这件事对他来说不难,难得是他不知道李一一的口味,今天只做了些拿手的。
一顿饭吃完,李一一在客厅修剪花枝,不忘夸了他一句,“很好吃。”
陆野在厨房洗碗听见话,唇角微勾。
等收拾好到客厅,李一一插好两瓶花,见陆野过来,递上其中一瓶,“是郁金香,放你房间吧。”
陆野拿着花放回房间一张书桌上,正对着床,一睁眼便能看见。
出门他又看向李一一正摆放的另一瓶,那个磨砂玻璃花瓶,本来插的是铃兰。
“这个是什么花。”
“野玫瑰。”李一一轻抚花蕊,“店员给我推荐的,说好养活。”
“郁金香也是店员推荐的?”陆野试探了一句。
“不是,我喜欢它。”李一一浅笑起,“很漂亮。”
陆野颔首记下花名。
夜晚两点风凉,陆野坐在阳台,乌云遮月,泼墨夜空无半点星光。
只有大楼顶端闪烁的红点。
陆野看完一部电影,手中眼圈上升北风吹山,烟灰落地,烧完的烟头烫伤手指。
“陆野你以后别打架了”
“我没打架。”
“那你怎么受伤了?”
“一一,我是个孤儿。”
傍晚李一一拿出要药箱,替他日常涂药,他鬼使神差的说了那句话,这句压在心底无法对他人宣之于口的秘密。
这个话题过后,她看他的眼神,有了变化,是惊讶,是同情,还是…厌恶?
她什么话都没再追问,回了房。陆野垂下手搭在腿上,从心脏扩散出一阵酸劲,泪腺忽地打开,眼泪不争气的砸在瓷砖上。
他期待李一一的追问,他又怕她再继续问。那时他该如何作答?
是如实,还是隐瞒。
他懊悔无补,这道口,他已经撕开。少女闯入他的世界是个意外,扰乱了他的轨迹。
他以为,他可以克制的很好。
陆野眼底泛起薄雾迷了眼睛,泪滑落在下颌,再点上一支烟。
他喃喃自语,希望风可以把话吹到她耳边,“李一一,我好像输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