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听人墙角的范少卿
大秦的京畿地区名为内史,范围是秦岭以北的泾渭流域,占地面积之大在大秦三十六个州郡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而灞河就是内史地域里的第一大河渭水的一条支流,也是咸阳东面最重要的天然屏障。
靖安司东寺就建在灞河的岸边,控制着这一险峻,默默守卫着咸阳。
范葭萱一行人抵达东寺大门后,便挥手让所有人下马徒步走进去,就连看着十分虚弱的林幼安也不例外。
好在还有着铁牛的搀扶,才能让林幼安继续坚持向前,否则他觉得自己真的可能随时猝死在这偌大的东寺内。
占地如此之大的官署,林幼安也是生平仅见,便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但凡是有些能力的帝王都不会允许这么一方机构不属于自己,况且还是传言篡位登基并建立了偌大功绩的今上。
不过这些他都在心中默默地思索着,并未对外表露一二,就连孙璟的搭话也都不予理会。
一路上他们遇见的来往工作人员也可谓是不少。
不过这些人都纷纷驻足行礼,对着范葭萱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句:
“范少卿。”
少卿之职,乃是一寺的二把手。
职权仅在东寺寺卿之下,那可是秩六百石的大官。
况且因为靖安司的特殊,其自成一派,这少卿一职更显得炙手可热。
这可是实打实的实权派,不像咸阳中很多只吃俸禄的虚职。
林幼安也没想到这个看着与自己差不多大的范葭萱,竟然已经成为了堂堂一寺少卿,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谁说漂亮的女人没能力,胸大的女人没脑子,全都是无鸡之谈。
这不就是一个例外……
看到林幼安悄悄打量着范葭萱,孙璟嘿嘿一笑顺势上前,恬不知耻地说道:
“我们孙家和范家乃是世交,大家都极为熟悉,要不要我出马给你保个大媒?”
林幼安仿佛看傻子一般瞥了孙璟一眼,一副“我能信你这小子的话有鬼”的表情。
范家可是属于建国前就存在的老牌勋贵,如今也传承了七八代。
家族里的子弟也大多数转为文职,担任武将的寥寥无几。
他们能和孙家这种把持着军队的新兴勋贵关系融洽才是天大的笑话。
估计孙家和范家的关系也就比他们林家好那么一丢丢吧。
毕竟林家是儒家代表家族之一,和武勋阶层是天然的政治敌人。
这也是孙璟敢于找林幼安麻烦的最大依仗,这代表着政治正确。
他们两方闹得越僵,当朝者也越会放心,也就越会信任他们。
至于他和范葭萱,不说两人愿不愿意,就是他们各自家族恐怕都不会同意的。
一旦他们俩家真的结为亲家,恐怕真的能令朝堂之上的大多数人笑醒。
这代表着一下子就少了两个敌人,能够空出不少位置。
大秦运朝的官,可没有哪一个家族会嫌弃多的。
即使再闲云野鹤的性格,也会尽量挂个职,蹭一点气运。
这就是当今天下第一运朝的底气所在。
范葭萱带着众人来到自己的官署前,便让人将他们所有人分开关进了东寺的监狱。
随后她又命人去寻找寺内的医师,来为林幼安诊治伤情。
不过对于林幼安提出的洗个澡的要求,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无情拒绝了。
等安排完所有事情后,
范葭萱才大步走进自己的官署,径直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先是对着一侧恭敬地抱了抱拳,接着迅速跪坐在了自己的案几前。
拿起了上面摆放好的毛笔,开始头也不抬地在一方早已准备好的白色锦帕上奋笔疾书。
原来她的房间内竟然还伫立着一位面白无须的老者,显然已经在此等待良久。
他头戴长长的高帽,身着浅蓝色的衣裳,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但是他那一对炯炯有神的招子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范葭萱手中的毛笔。
顷刻之间,范葭萱便将奏疏书写完毕,毕恭毕敬地将它叠好放进了案几上一个小小的精致木匣之中。
她又在老者的注视下上好了锁,缓缓将木匣递给老者,然后抱拳说道:
“还辛苦大官尽快将之呈于陛下御览。”
“分内之职罢了。”
老者也不还礼,拿起木匣飞快地踏出房间,眨眼之间便已不见踪影。
范葭萱看着老者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万年不变的神情中竟然流露出了一丝惊羡。
而老者刚刚走后不到片刻的功夫,就见一个小厮匆匆走进了范葭萱的官署,恭敬行礼后焦急地说道:
“范少卿,张老让卑职来请你赶快过去一趟。”
“可是关于林幼安的伤势问题?”
范葭萱神情早已恢复以往的高冷,语气淡漠地问道。
“这个卑职就不得而知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小厮离去后,范葭萱将案几上的文书收拾一番后,便向着监狱快步走去。
也不知这林幼安那厮到底伤到了哪里,竟然连张老都会感到麻烦。
不是说他身上文心破损的伤势已经痊愈了吗?
难道这也会复发?
……
东寺作为靖安司四寺之一,设有自己的监狱,平日作为关押拷问危害咸阳安全的犯人之所。
而监狱离少卿的官署也并没有太远,范葭萱出门走了几步便来到了监狱大堂。
此时一位面如焦炭的年轻人恰好路过,他手中还拿着一卷竹简,神色颇为轻松,眼神中还带着几分庆幸。
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孙璟的口供竟然这般容易就拿到了。
在他知道录口供的人竟然是孙璟时,他差点没有吓尿。
这可是通武侯唯一的儿子,将来必定会继承通武侯一爵,那可是诸爵之首啊,是通武侯灭了三个国才得来的。
况且孙璟凶名赫赫,可止小儿夜啼,就连他这个东寺监狱的小小牢头都是知道的。
就在他臆想着是不是自己长得过于和善才让孙璟没有为难自己时,他便看到范葭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于是他连忙抱拳行礼道:
“范少卿!”
“黑夫,你可是从孙璟那里来的?”
范葭萱看着眼前这个脸如黑炭的下属,不急不缓地问道。
“正是,卑职刚刚记录完孙公子的口供,现在正要去寻林公子。”
黑夫话语中带着几分邀功的意思说道。
“正巧张老寻我过去,林幼安那里的口供便由我亲自去录吧。”
听到范葭萱的话,黑夫明显一愣,他何时见过这位范少卿会亲自做录口供这类小事。
不过他隐藏的很好,很快地回了一声诺,便将竹简双手递给了范葭萱。
范葭萱雷厉风行,也不再继续与黑夫废话,拿起竹简便大步向着监狱深处走去。
而此时在监狱最里面的一间牢房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面色焦虑,忧心忡忡地看着林幼安。
林幼安瞧着眼前这位老中医那复杂的表情和眼神,心中也是不禁咯噔一下。
暗中不禁揣测着原主到底吃了什么难以解除的恶毒,不得不叹服原主还真是作的一手好死。
“老丈,不知我到底怎么了?还请和我明说吧,我还……扛得住。”
张仲闻言,看了林幼安一眼,哀叹了一声,慢悠悠地说道:
“小友年纪轻轻,身体就亏损的这般严重,恐怕已经伤及到了小友的寿数啊。”
确实是伤及到了寿数,还直接给伤没了,不过这话林幼安可不能说出口。
“那不知我还能活多久?”林幼安弱弱地问道。
“你如今体内精元萎靡,气血不足,外加胸骨断裂,而更关键的是……”
“更关键的是什么?”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牢门外传了进来,之后便见范葭萱一脸寒意地推门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