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巡视
韩峪山,东陵。
此地距离靖安司东寺约二十里,乃是大秦玄师为秦帝挑选的七处副陵之一。
如今东陵已经接近完工,即将进行最后的封陵仪式,从而勾连其他已经建好的六处副陵构成守护秦陵的大阵。
朝廷担心有人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破坏东陵,便让离得最近的靖安司东寺派人来这里巡视,直至封陵完毕。
林幼安一行人接受完东陵守卫士兵的检查,便走进了东陵工区。
此时正有一千多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役夫,在工地上热火朝天地干着活。
而每隔十步就有一名大秦士兵监视着他们,偶尔遇见一两个动作稍微慢一点的役夫,便会狠狠地甩上一鞭子。
范葭萱对此显然已经见怪不怪,面无表情地从一旁穿了过去。
林幼安则是皱着眉看向工地,心里感觉有些奇怪。
他虽然知道大秦存在着落后的徭役制度,也知道服徭役的役夫们很苦。
可是他没有想过竟然会是这个水深火热的样子。
从士兵们的动作就能够看出,他们对这些役夫可是没有一点仁慈之心,反而像是对待战败的俘虏。
这倒不是说他悲天悯人菩萨心肠,毕竟这里是古代封建皇朝,只是多多少少觉得他们有些可怜。
作为一个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华夏,不久前才穿越而来的陌生人,他无法理解这种将人当做牲畜一般使用的情况。
大家都是一样的黑眼睛、黑头发和黄肤色,为何境遇会如此不同?
难道这些人就不是大秦的子民吗?
大秦作为当今的第一大运朝,子民不应该生活的更加安稳、更加幸福一些吗?
如此只是这般,这个能够凝聚气运的运朝着实也不怎样,还是一样的充满着压迫、蒙昧,没有希望。
即使积攒了天下气运,服务的永远也都是上位人罢了。
唉,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啊。
范葭萱仿佛猜到了林幼安心中所想,也没有扭头,而是边走边嘲讽道:
“看来我们儒修天才即使文心破损,也不忘儒家仁义道德的那一套,可惜你的仁心用错对象了。”
虽然明知道范葭萱有可能是演戏故意找自己麻烦,但是这样的话语还是让他有些不舒服,故意顶撞道:
“想必高高在上的范大小姐,向来是看不到这些眼皮子底下的疾苦,因为在你眼里他们恐怕都算不上一个人吧?”
“高高在上?”
范葭萱也没有因为林幼安的调侃而生气,而是转身盯着他的眼睛,声音一如往日般冷淡:
“我可不承认这些人是我们大秦子民,他们都只是些亡国灭种的余孽罢了。”
“如今虽然归顺了我们大秦,但是他们的祖祖辈辈与我们大秦可是世世代代的生死仇敌。”
“仇恨,只有随着他们这一代人甚至下一代的死亡才会彻彻底底的消失。”
“你不会想让我们对待自己国人那样对待他们吧。即使那样,你敢说他们真的会心存感激?”
林幼安这才知道,原来这些人都是这么多年被秦帝陆续灭掉的那些国家的残存后代。
“可这已经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让他们彻底融入我们大秦不会更好吗?”
林幼安的话语明显弱了许多,家国仇恨确实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化解掉的。
范葭萱显然不想继续搭理林幼安,便加快步伐离去了。
在这一点上,
她可不认为两人能够达成什么样的共识。
毕竟曾经上书奏请将他们一视同仁的儒家人可不在少数。
她认为林幼安也是这般立场,毕竟儒家有儒家的主张与立场,不一定真的就是因为仁心。
可是,他们武将与这些人的仇恨却是实打实的。
虽然她没有上过战场,却也知道战场的惨烈。
知道那一代又一代的老秦人都死在了谁的手上,自己从来没有资格替他们选择原谅。
儒家?
甚至就连秦帝都没有资格。
林幼安看着远处犹如地狱一般的场景,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是他如今人微言轻,确实也做不了什么。
即使他真的能够帮助这些人脱离困境,可是他敢确定他们就不会造反报复大秦吗?
他不能。
人,人心,是最复杂的。
于是他跟着带路的士兵,亦步亦趋地向前走着,只是这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堵得慌。
至于谁对谁错,如今谁人又能说清。
历史向来都是如此。
一路上两人没有继续讨论这个沉重的话题。
等他们来到一片新建好的石屋前,便各自分配好房间住了进去。
而接下来的半个月,东陵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林幼安晚上便待在屋子里修炼,白天则带着铁牛与属于自己二十个黑衣卫在东陵工地上到处转悠。
……
这一日,林幼安一如往常在工地上巡视。
只是他刚刚走了没几步,便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好像是大病刚刚痊愈一般。
黑衣卫们也是见怪不怪,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对于这个名义上的领导也是有些了解。
这不就是一个病秧子吗?
只能用平平无奇四个字形容。
这不,还没开始就又不行了。
林幼安可不知黑衣卫们的想法,他除了让铁牛留下陪自己,便让他们二十人分为几组继续去各处巡视。
他其实只是想偷个懒而已,毕竟巡视的工作还是很无聊的。
他就近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翘着脚,手中把玩着一根狗尾巴草,怔怔地望着蓝蓝的天空。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修炼,他发现自己如今已经触摸到了瓶颈。
虽然魂体已经能够远离肉身十步无视阴风自由行动,力量也突破了千斤,能够轻易举起一块巨石。
可是他自己身体产生的这些黑雾,越来越难以供养他日渐壮硕的魂体,进境已然慢了下来。
而臭肺的炼化也到了关键的地步,只差那么一点点便能将其完全炼化,从而步入体修第一境。
可是就是这么一点点,卡了他足足已经有三天了,没有一丝一毫要炼化的迹象。
关键是他还没有一点头绪,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是他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最大挫折。
躺了一会越发觉得无聊,林幼安便让铁牛将这一片的工头叫来聊会天。
反正这种事他这半个月经常做,跟工地里的几个工头也都熟识了。
工头其实就是工地协助管理的人员,负责组织役夫们的工作。
他们一般都是从役夫中挑选出的德高望重者,役夫对他们也十分的信任。
当然也不怕他们不配合,那样他们的乡人就会被分配到最繁重的工作。
这是任何一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大家也都积极配合。
东陵工地的工头们对于林幼安这个面容和善没有架子的大官也都认识,并且对他还有不少好感。
毕竟林幼安可不会像其他人那般对他们辱骂呵斥。
反而会像是邻家的男孩一般跟他们聊天,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此时来往巡视的士兵见林幼安又叫了一位工头坐在大石头上聊天也都不觉得奇怪,很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
就在林幼安与工头闲聊到他家乡有趣的习俗时,突然看见不远处两名士兵用一张草席卷着一具尸体匆匆离去。
草席的缝隙中还不断向外渗着鲜血,而工人们对这一幕也都习以为常,并没有恐慌。
林幼安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问着旁边的工头说道:
“张老汉,这是怎么了?”
张老汉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
“从前天开始,不知为何总有人莫名其妙的发疯,变得癫狂,还会见人就咬,而发病人也越来越多。”
“没有找医师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吗?”
林幼安一脸严肃地问道,这病症感觉有点像是水银中毒,可是水银中毒又不会胡乱咬人。
“已经有医师来看过了,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说到这里,张老汉眼珠子一转,咬了咬牙便跪在林幼安身前。
“还请你救救我们,小老汉我怀疑是东陵即将竣工,他们要将我们所有人全部毒杀在这里陪葬。”
“张老汉,你莫要胡说,这种话一旦传出去,你第一个就会没命。”
林幼安低声呵斥道,还左右看了看有没有其他人听到这大逆不道之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