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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人的矛盾

杜熙看着透明的玻璃杯里逐渐下落的茶叶,有些失神,他想,这些落下去的茶叶比还在水面上飘着的要好些,进不到嘴里,也就不用嫌弃地吐出来。也不知是家里哪位长辈同他讲过,茶叶是不可以吃的,于是他到现在还记得,甚至成为他潜意识里必须要遵守的规则,就像有人告诉他抽烟第一口是不可以咽的,喝酒前必须要用酒涮洗杯子一样。这些莫名其妙的规矩束缚着他,让他觉得难受,但又在潜意识中选择了遵守。没有人说这样做是因为什么,只是告诉他,你必须这样做,正确答案只有这一个。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烦躁起来,从座位箱里抽出来一张画纸,拿起手中的铅笔,在纸上胡乱地画着线条。

肖筱走到他的旁边:“又没去上体育课?有什么烦心事?说来听听?”

“情不知所起,你不懂。”杜熙放下铅笔,抬头望着肖筱,又看了看周围空荡荡的教室说道:“你不是也没有去上体育课?你那个小闺蜜呢?”

“正陪她的新男友打篮球呢。”肖筱走到窗户边,正好能看清操场,指着篮球场上的黑点:“你看,啧啧,拿着衣服端着水,像是个小媳妇。”

杜熙也跟了上去,站在肖筱身旁将视线投向篮球场,依稀能看见一群穿着深黑色校服的人在篮球场上跑动:“那可是够快的,这才一个学期过去一半。她找的谁啊?”

“钱峄文,我这么说你懂了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一声,随后杜熙说道:“你自己小心,别被牵扯进去了,你跟他们那一圈的人的矛盾可是人尽皆知。安暖她,不知道吗?”

“我还没跟她说过这些事情,不然现在我可两头不是人,你说钱峄文是什么意思?”

杜熙转身,实际上他并不愿意去过多地思考这类问题,毕竟自己心里也是一团乱麻,自己兴趣的改变与家人的期望相悖所带来的内心的挣扎。他知道自己在绘画方面有天赋,也知道自己如果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即便不是一片坦途也比其它要顺利得多。可是,他向来是感性大于理性的人,包雯玥对他的影响不仅止于过往,更延申向未来,影响着他的思想,兴趣,情感,甚至是三观。

“这件事情我还是从你的嘴里听到的,不了解事情的经过,我还是不发表看法了。”杜熙摇着头,转身回到座位,抿了一口已经温热的茶水,看着眼前素描本上的结构图,摇了摇头,将它从本子上撕扯下来,揉做一团,投向远处的垃圾桶里。那团纸在桶边缘晃来晃去,就是不掉进去,最后滑落在桶外面。肖筱走了过去,从地上捡起那张揉成团的纸,展开,扫了一眼说道:“又在想她了?纸又没错,何必要承担你无处安放的灵魂?”

杜熙趴在桌子上,一幅懒得搭理的样子。肖筱叹了一口气:“我有时候会觉得你好可怜,竟然能够痴情到这个地步,有时候又觉得你很贱,贱得我想打死你个不争气的。这些话我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你总是这样,明明有一条又一条的路摆在你面前,为了你开出花,长出树,可你还是待在原地,荒芜得连草都没有。”

“可是这条路过去也是鸟语花香,是所有摆在我眼前的路所不能比的。”

或许只有在文学创作和绘画上这两件事情之上,杜熙才会展现出他的耐心和好奇。别的事情,如果他对那个姑娘多一些耐心,多培养些感情,不要总怀念过去,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但是,这一切都只是肖筱的假设。

“你总该给她一些时间,多一些耐心。”

“没必要,就像我打游戏喜欢找作弊器一样,我喜欢即成的爱。”

类似这种奇特的比喻经常从杜熙嘴里说出来,看似毫无关系,但又无法反驳,尽是些强盗逻辑。看着杜熙趴在桌子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肖筱就觉得自己说的话都是白说了,也是,这个装睡的人如果能够被叫醒,也早就被叫醒了,对一个不可能的人痴情了三四年,多少是有点心理变态,而自己居然和一个心理变态做朋友?想到这里肖筱忍不住打了个颤,眼睛半眯,藏住那闪烁的笑意。

此时体育课也已经下课,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返回教室,坐好,准备上接下来的一节自习课。整节课,杜熙都趴在桌子上,盯着面前透明的茶杯,看着那些早已经沉底的茶叶,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在即将下课之时,从桌仓里抽出平时用来写东西的本子,翻到新的一页,拿起笔写下:“我选择为自己而活,追逐太阳,月亮,风、雨、雪,寻找一处静默,思念一个过错。”

杜熙知道自己不是写诗的料子,写得乱七八糟,一点也没有含蓄之美,可是对于他来讲已经是足够了。他是一个可怜的人,也可以是一个可恨的人,唯独不可能的是:成为一个诗人。不是知道是谁说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一个诗人,请将他排除吧。他想,这样或许会好受些,不至于让他在自己一事无成的叛逆中感到悲哀。

这时的杜熙想起了一个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他感觉自己和主人公有许多的共同点,就像是张爱玲说的,喜欢一个人卑微到在尘埃里开出花来。他不知道也想不到深陷暗恋的人究竟是本着怎样的心理状态去假想那么多难以言说的情节。如此的心理安慰不是会使得自己更加难堪吗?

对着一个白月光样的人,畅想自己能够有机会来亲近之,使之成为自己的爱人,设想无数情节,无数可能,以求自己能够占有之,想得越贴近现实便会越兴奋,但大多数时候都会是一些极端的可能性,甚至将自己从理想派变成幻想派。想明这些可能是绝对不会在真实的世界发生的话,不会觉得难以接受而又令人绝望吗,甚至会有那么些可耻?

可是,又有谁能够讲明一个至死都以纯粹的爱情去惦念一个人的人究竟是可怜还是可恨呢?这个小说使得杜熙想到大约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会像自己这般纯粹地爱一个人,可是却爱而不得。

这时候自己似乎并不是那么孤独了,但也仅止于不那么孤独。可这又似乎证明了爱情并不是绝对的从一而终,否则这个世界尽都是虚假的爱情了,如此一来,爱情再也不是美好的感情而是美好的谎言了。他之前也不是没有这么想过,只是现在这样的想法格外的浓烈些,几乎快要击碎他过去这许多年筑起的壁垒。

这种不致命却令人痛苦的臆测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思想,他觉得保持思想的活跃还是很重要的,于是便也不想再去过多思考这些明显却又没有答案的问题了。一切都归于人是一种矛盾的生物吧,再也并没有什么好的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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