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风暴海（二十七）

【任务“风暴海”】

【任务内容：宁静的海面下翻涌着波涛，当海面上卷起风浪，海底必然暗藏杀机。海底的秘密阻碍着你前行，铲除阻碍者，找出卢倩失常的原因。】

面前是失去两只眼睛而翻滚的海怪，背后是三船即将交汇的对峙局面。

黎白安冷静地打开面板，确认任务要求。

——“铲除阻碍者”。

果然，她记得任务中是有这么一句。

这句没有主语的动宾短语很值得玩味。

谁来铲除，怎么铲除，谁是阻碍者？都很模糊。

但最后一小句很明确，黎白安觉得可以理解为述行动的主要目的是“找出卢倩失常的原因”。

有关卢倩的情况她有了一些推断，只需要再印证一下，就能向卢母交差。

但系统任务和卢母的任务不完全重合。

黎白安将匕首横握在手中，深吸口气，纵身跳入水中。

鱼类的疼痛神经并不发达，这只海怪如果还混了鲨鱼这种软骨鱼的特征，痛觉更是稀疏。

比起疼痛，失去视觉的恐慌可能才是海怪失控的原因。

自然界的生物习惯了应对千变万化的生活，海怪对漆黑适应得很快，一刻钟左右便安静下来，缓缓沉入海底。

在黑暗的海底，海怪拥有更大的优势。

黎白安追了上去。

如座头鲸大小的海怪没有察觉到身侧有弱小的人类，它回到那片遗迹，察觉到趁虚而入的鱼群，张开大口将它们吸入其中，这里面没有那种透明的小鱼。

黎白安发现海怪栖息的地方位于整片广场的北部，它舒展开完全趴在地上时，与海中的礁石土丘融为一体，不易察觉。

这也是她第一次造访时和这次考察团没有立刻未发现海怪原因。

黎白安悄悄游近，发现海怪身体一侧有白色的刻痕，似乎是某种不知名的文字，而海怪栖息的位置并非平整的沙土，而是一个人工挖成的坑，里面埋着许多大小不一破碎的石碑，足有上百块。

海怪不是随便找了一块地方趴着，而是在守护这块地方？

黎白安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广场、楼宇和宫殿，这里以前应该是在地面之上，因为地壳运动下沉或是海平面上升而淹没。

这个海怪会不会是曾经在这里的人留下来看守遗迹的？

那海怪以前应该不是蝠鱼和鲨鱼的缝合怪，是异种导致它产生了变异吗？

黎白安转动身体的水波引起了海怪的怀疑，原本已经趴下的海怪浮起头来。

引起海怪微弱的注意，这正是黎白安需要的。

黎白安不退反进，慢慢朝海怪游去，但她不是以人类游泳的姿势游动。

她双手交握，双臂前伸，像是一条水蛇一样扭动，正是卢倩在病房里扭动的样子，也是祭祀仪式中孩子们要跳的“舞蹈”。

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个动作在水中做起来非常轻盈，亦不甚诡异，而且非常像那些透明的鱼。

黎白安在接近海怪的过程中，又看到一条透明鱼从海怪身下游出。

她以前听说万物相生相克，有毒的植物附近不出七步就能找到解药。

海怪和透明鱼也是这个原理，据黎白安观察透明鱼体形小、皮肤薄、形态不完整，更像是某种鱼的幼鱼，而成鱼在这附近不可见。

她猜测这种鱼在成熟后会离开这片海域，产卵时再回来，因此成鱼会成为海怪的食物，而为了让自己的食物不会灭绝，海怪会放过幼鱼。

幼鱼以特有游动方式让海怪放松警惕，不再成为海怪的目标。

结合海神祭传说，杂货店的阿婆在被祭司扔入水下喂海怪时，应该是稳住了心神，坚持把“舞蹈”跳完，制造出特殊的水波，让海怪误以为她是一条幼鱼，才逃过一劫。

卢倩的情况类似，她应该是有一些海洋生物知识，凭借生死关头的机敏和运气，偶然逃脱，但过度惊吓让她在事后失去了理智，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一切，真的以为自己一条随时可能被收割的鱼。

黎白安顺利地游到海怪身侧，她手中的匕首不足以刺穿海怪的鳞片，她也没有天真到觉得用一柄匕首就能解决问题。

她缓缓俯身，将手摸进那片人造坑中，轻轻地拎出一块半米长、十厘米宽的石板，抱着石板慢慢向广场另一侧游。

一只已经异变的手从黎白安身侧猛然伸出，拦在她身前，几乎一手拍在她前的石板上。

来者是完全异化的鲍宗贤。

黎白安正等着他了。

与此同时，后知后觉的海怪在海底翻动起来，扬起的砂石搅浑了周围的海水，海怪太熟悉水下的一切了，很快就会朝黎白安追来。

而黎白安面前还有一个鲍宗贤。

鲍宗贤针尖大小的瞳孔里没有任何神采，他身上缠绕着一圈圈的麻绳，显然是那片尸骨林的打理者。

鲍宗贤就是风暴镇市民失踪的原因，曾经还试图抓捕卢倩但最终放弃，他在受到感染的情况下成为海怪的饲养者，那些失踪者成了海怪的饲料和育儿的温室。

【“风暴海”任务进度：90】

【任务时限：0天0时19分30秒】

鲍宗贤在水中震颤着两腮，发出人类听不到的低频怒吼，惊动了不远处的海怪。

黎白安没有时间和鲍宗贤纠缠，也没打算和鲍宗贤分出胜负。

她将手中的石板暂且挪到一只手上，用石板的一角垂在地面上做支撑，艰难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与想刀人的眼神不相匹配的笑容，还将空着的那只手举到额头边，模仿出当事人也无法接受的剪刀手。

鲍宗贤的眼神瞬间凝固。

他想起来了，那天考察团从海上归来，他刚下船，正低头整理袖口。

他注意到旁边有人走来，以为是考察团的其他人，没有在意，依旧低着头将袖口的魔术贴粘整齐。

“贤哥！”原来是社区学校的同学罗剑。

罗剑性格腼腆，据说15岁前都是在家一对一学习，到社区学校后从不主动与人交谈，大家也有些疏远罗剑。鲍宗贤习惯照顾所有人，偶尔会特意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一来二去，罗剑慢慢适应了学校生活。

鲍宗贤觉得罗剑只是一个普通朋友，但他知道自己在罗剑非常重要，因而即使不想伤害这份友谊，尽量包容罗剑。

这次也是，罗剑说声“抬头”，鲍宗贤抬头看到罗剑高举的手机和手机屏幕中罗剑灿烂的笑脸和幼稚的剪刀手，还是配合地露出了笑容。

半年前，这在鲍宗贤看来，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幕场景。

可如今，对于现在的鲍宗贤而言，这是他回不去的人间。

黑色的海水中，有星星点点的景象透过致密的水层和久远的回忆在鲍宗贤眼前慢慢绽放，如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洁白莲花。

“学长，谢谢你帮拉住我，今天风太大了，差点给我吹掉花坛里。”

“宗贤，放学一块儿去沙滩排球吗？”

“老bo，又当志愿者了？放假一块儿打游戏啊。”

“贤哥，如果不是你跟我说话，我在学校里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往事，不，仅仅是半年多前的场景像阳光下璀璨的露珠。

——“我们要约定一个能唤起你理性的仪式。”

20个小时前的海边，黎白安唤醒深度感染下鲍宗贤残存的理智。

黎白安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打开罗剑提供的三张照片中的那张自拍合影，说：“这张照片你还有印象吗？蓝天白云，画面很阳光，会给你积极的暗示。到时我会模仿罗剑的动作。你不要忘记这一幕。”

此时，鲍宗贤的喉咙中试图发出模糊不清的词语，在水中变成一串气泡升向海面。

鲍宗贤异化的面孔已经无法表达出人类细腻的情感，但他尚未被邪恶力量蒙蔽的眼睛闪烁出微弱的光芒，肿胀的肢体艰难地用手势传达信息。

鲍宗贤用鱼鳍般的手臂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随后伸开指向黎白安，最后又拍了拍嘴巴。

“我记得，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黎白安通过鲍宗贤的动作勉强理解了他要表达的意思，而后收回剪刀手，握紧拳头放在胸前。这在水下是“气体耗尽”的意思，但此刻代表黎白安与鲍宗贤约定的——“我会信守承诺”。

鲍宗贤眼神中涌现出决绝而坚定的神情，他从黎白安身边退开，身躯微向后蓄力，猛地朝海怪冲去！

海怪被鲍宗贤的舍命冲击砸回另一片海底砂石上，发出疑惑的嘶鸣，海水猛烈地震动起来。

黎白安不想浪费鲍宗贤争取来的每一秒钟，头也不回地拎起石板上升，朝祭祀船游去。

祭祀船自身不保，黎白安不指望依靠船或船上的人躲避海怪的愤怒一击。

她只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让她有3分钟可以使用手机的空档，这是鲍宗贤拼命争取来的3分钟。

黎白安记得磁层之内和祭祀船之间有一块只能容纳两只脚的岩石，在水下像一座看不到顶的山丘。

她用半分钟爬上岩石，飞快解锁手机，此时手机已经能收到信号。

昨晚她已经和卫礼礼交代过，要卫礼礼今天一天都要在卢倩附近。

但她此时没有立刻拨通卫礼礼的电话，而是打开了视频剪辑软件，将藏在潜水服胸前运动相机拍下的视频导入手机中。

黎白安拿到石板后没有立刻上升，她游出广场范围后，引着鲍宗贤和海怪横向游了一段，带着他们悄无声息地穿过磁层。

在鲍宗贤冲向海怪之前，运动相机就已经可以正常运作了。

黎白安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翻飞，飞快剪辑了一段海怪“击毙”于海底的视频，发给卫礼礼，同时拨通电话。

“卢倩在吗？”黎白安问。

“她在，我开着免提了，你说吧。”卫礼礼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稍远的地方传来。

“卢倩，你听好。”黎白安捂住嘴和手机收音孔，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晰，让安静病房里的卢倩专注于她要说的话，“你已经回到岸上，不是一条幼年期的鱼，更不是随时会被海怪收割的弱小生物。你因为模仿幼鱼的游泳方式而逃过一劫，但你不是真的幼鱼，你要回想起真实的自己。

黎白安望向广袤的大海，涌动的海水轻轻推着她交叠的双腿，“海怪已经死了，视频我发给卫礼礼了，记住你的天敌已经死了。从此时此刻起，找回真实的自己，做回希尔市的人类，卢倩。”

电话另一边传来卢倩粗粝而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卫礼礼、卢母呼唤“表姐”、“倩倩”的声音，然后变成了长长的忙音。

黎白安收起手机，长长吐出一口气。

任务时间快要到了，成败就看能不能赌得赢了。

【“风暴海”任务进度：100】

【任务奖励：属性盲盒1/4】

【任务时限：0天0时5分30秒】

【已停止计时】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奖励开￥】

【系统故障，出现不可识别信息】

【系统恢复中……】

【任务情况重新清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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