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无主之地（十六）

黎白安沿着连接上街西区和上街南区的环线向下街区的方向奔跑。

大约20分钟，她的耳边响起第一声惨叫。

她迅速跃到一家屋顶的烟囱旁边，借由砖石烟囱的遮掩，从较高处打量整个修罗场。

街巷里不时爆发出枪火，没能进入庇护所的人们在负隅抵抗，非庇护所的民房也会被波及，人们尖叫着从残破的房屋中四散而逃。

入侵的异种远比风暴镇的海怪小，大多在2米左右，类似犬猴，但手臂和胸侧间相连，看上去像鳍，这类异种应该是两栖生物。

这些异种为了争抢“食物”，相互之间也会呲牙威胁，甚至大打出手。还有几只明显是大带小，可能存在血缘关系，体现出合作的倾向。

武器有限的人类在异种面前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这样的杀戮要等到太阳露出地平线才会停止。

黎白安没有插手，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从屋檐上一路向下街南区跳跃奔跑，回到于拙家。

她敲开门，于拙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来给她开门。

于拙边把她让进来，边挑着眉毛说：“出去了这么久，有什么收获吗？一会儿给你一把备用钥匙，自己开门。”

黎白安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面包，这是她之前捡来后剩下的存货。

于拙坐回光脑旁，静静地等她吃完，显然有话要说。

“你查到了什么？”黎白安问。

于拙轻轻一笑，在屏幕上调出一个文档，清了清嗓子，“有关海神祭的事情。说起来这是一段延续了几百年的历史故事。”

黎白安其实已经从朱蒂和老祭司那里知道了一部分，不过没有打断于拙让他从头说。

简而言之，几百年前有一群人在当年的陈家庄如今的风暴镇，建立了一座神庙和两栋楼宇，其建筑技术之先进远超时代的发展水平。

但是一段时间后，风暴镇海水涨幅和地势塌陷的速度超出这群人的预计，他们决定放弃神庙和楼宇，并且留下一只海兽，看管无人打理的建筑。

他们是何时融入当地生活的尚不可考，有两种可能性比较大，一是到达风暴镇不久后，这些人以为自己会长久在此地生活，因此与村民打交道，消除村民对异乡人的敌视，二是他们知道要舍弃建筑，有意识地留下一部分人与周围村民通婚，留在当地生活，以便照看神庙和海兽。

这些是风暴港绿潮事件爆发后，各路网友大显神通，通过检索潜藏在互联网角落的讯息、查阅纸质书籍资料，甚至有年长者口述历史的音频。不断被发掘出的资料鱼龙混杂，大家经过几轮筛选，形成上述比较公认的版本。

关于那些神秘人何时融入当地的，黎白安有自己更进一步的判断。

从风暴镇的海神祭和祭司制度来看，他们的民俗活动并非完全自发形成，而是在祭司的引导之下，逐渐形成每次祭典供奉男孩女孩，以稳定海兽的习俗。

她认为这是神秘人在撤退后，有意安排的部署。

这也能解释得通，海兽潜伏几百年，为什么在核爆之后发生变异。是因为这几十年无人“喂养”的逐渐狂暴，它不得不吞噬异种，不可避免地被异种感染成海怪，与异种同频进化出，进而为了获取更鲜美的食物，有预谋地对人类下手。

“据网友推测，海兽原本是一种类似蝠鲼和鲨鱼结合的生物，只能生活在水温零度以上的海域，因此被称为‘零感’，风暴镇的那一只体型巨大，是自然界的奇迹，现在被称为‘零感之王’。感染它的异种，目前来看最有可能的是一种叫作伊斯的圆锥形寄生体生物，它形成了海兽的触须，加强了它在海中的感知和以孢子感染其他生物的能力。”于拙说。

黎白安点头，对于拙提供的消息表示认可。

“远洋号方面呢，有什么进展吗？”

于拙沉着脸，“比我想象得难查，远洋号和海鸥考察队的信息被封锁得厉害，应该是戴维公司搞的。不过有关考察队的去向，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内部论坛的推测，这些论坛里的人不是普通网友，都是在某一领域有建树、脑力超强的大神。”

“冒昧地问一句，你是凭借哪项能力进入的？”黎白安不是反讽于拙，只是想打听一下入会要求，看看自己能不能也申请一下。

于拙得意一笑，“能在查布林检索到这些信息就是一项本领，我敢说整个查布林在信息搜集方面我名列前茅。你知道吗，我还能用这些信息赚磁层内那些城市的情报费。和你说一个比较知名的，希尔市的乌斯剧院事件你知道吧，哦，不，这个事件被封锁消息了。总之，我还向城里人提供过乌斯剧院的‘门票’。”

乌斯剧院的事件中黎白安依旧是亲历者，但不想与幼稚的家伙多费口舌，安静地听对方炫耀。

“还有你那天最后提到的‘阿卑利’，我也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于拙关掉文档，打开三张图片，“这是被人拍到过的印有‘阿卑利’三字的旧物。”

图片上是一架气囊破漏且外皮被植物缠绕的浮空船、一辆几乎与山融为一体的军绿色吉普车、一个内置卡槽的空行李箱。

于拙说：“阿卑利不是注册商标，不是公司或财团的户名，也并非仅是一艘船、一辆车的名字，而是一个组织的代号。好比希尔市会在固定财产上画一个‘h’。”

也好比银月组织的暗红色斗篷和背后的银色月牙。

黎白安仔细看这几张照片，“拍摄环境都是在野外，阿卑利是个探险队吗？”

“很有可能，这个组织到目前为止没有引起关注，个别好奇的人推测是核爆前某个富商自行组建的探险队，核爆发生后这个团体几乎绝迹了。有小道消息说，最新发现他们的船出现在风暴镇神庙旁边。”于拙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别以为自己不知道她为什么查这些。

“不过综合来看，这很可能是巧合。阿卑利如果是个探险队，他们对深海中神庙感兴趣很正常，就是普通的发现者。”于拙说。

黎白安未置可否，她是收集信息，没必要和于拙辩论。

而且她没有得到详细资料，不能确定风暴港的阿卑利船沉没的年代，他们寻找神庙的原因有太多种可能性。

她思索一会儿，问：“你觉得建立神庙的神秘族群和组建阿卑利的人没有关系吗？”

于拙一愣，脑中飞快思考道：“他们之间相差几百年，蒸汽船那得是近代才……不，你这么一说，他们确实可能是有关联度，甚至不排除是神秘族群的后人成立了阿卑利。你的问题打开了新的思路，我可以在网上发布一条提问帖，看看其他人对此有什么看法，或许能收集到一些佐证？”于拙征求黎白安的意见。

黎白安点头同意。

是否暴露二者之间的关系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对了，你找到工作了吗？”

“做了一天矿工。”

“不错呀，矿工的岗位很难抢，新人至少要免费做一月才能有正式岗位吧，我记得这种新人岗位美名叫实习学徒？不过也值得，转正之后的收入很高，一天至少有10克晶石？”

“岗位没有想象中难抢，待遇也没有传说中那么高。”黎白安淡淡地说。

“不是传说，我亲眼见到过矿场发工资。现在的日工资是多少？”

“1克晶石。”

“缩水了10倍。”于拙哑然，半晌难以置信地说，“矿场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吗？查布林可是以晶矿能源著称的，如果没有了晶矿，这弹丸之地……”

于拙转身面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神情越来越凝重。

黎白安见于拙没有再交谈的意思，起身回到卧室。

三千院玲安静地缩在床角看平板电脑里的小说，不知道玲从哪里来的面包支付电费，哦，或许是小胖子尤格赞助的。尤格似乎很喜欢玲。

她和玲打个招呼，坐在床的另一边打开莫奇尔的手机。

手机里唯一值得翻看的就是找工作的那个群。

这个群除了发布任务消息，平时安静如鸡，黎白安上次发消息已属于平地炸雷。

明天去巴顿宅邸面试，她打算以莫奇尔的身份去，一方面莫奇尔这个身份留下过痕迹，不至于像她本人一样是张白板，听到袁晓妮之前关于“异类”的那番话后，她不想轻易曝光自己是唤醒者的身份；另一方面，她想找到群里在查布林生活的那位“荒谬局外人”，群里的性别是公开信息，黎白安知道对方是男性，如果有人发现莫奇尔被人替代，来通过某种方式试探她，就会引起她的注意。

黎白安合上手机，盘膝冥想，2个小时后再睁开眼，屋内的灯光被调暗，三千院玲已经睡下。

她也躺在床上，阖上眼睛，一会儿又猛然睁开，有几个问题刚才漏掉了没来得及问于拙，比如查布林岛之前属于哪个大陆的事，还有于拙在大神论坛里看到的远洋号消失的猜测，这家伙光顾着显摆查到的阿卑利的信息了，跳过没提，下次要想着一起问他。

黎白安这样想着，渐渐睡着。

转天清晨的阳光跃过地平面，飞鸟在废弃的电线杆上鸣唱，黎白安便自然睁开眼睛。

她用不打扰玲的声音洗漱、吃早餐，用不吵醒于拙的脚步声走出大门。

当时她还不知道，要有段时间才能重新回到这里。

黎白安提前查好了巴顿宅邸的定位，一路跑步过去，当作晨练。

巴顿宅邸位于上街西区，她跑得速度比较快，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巴顿宅邸门口。

距离10点钟还有2个多小时，黎白安打算先在附近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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