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就在云依瑶和沐卉说话的当口, 部队和市局共同组织的会议室里,季司令等公安局警员陈丰羽报告完近期各事业单位丢失的枪械具体数量后,“啪”一声拍了下桌子, 怒道:“听听、听听,心惊不心惊, 这还只是我们一个市, 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省,乃至全国呢?解放以来, 又有多少枪械散落在民间, 你们可有统计过?这些武器若是落在不法份子手里,会造成什么后果,你们想过没有?”
“昨天发生在部队大院的事知道吧?”季司令双手撑着桌面站起来,看着在坐的各位, “一个司令家的孙子就因跟29中的一帮孩子拔份儿, 就敢偷盗电厂的枪械,准备晚上跟人火拼,且在火拼之前,只因几句口角, 就敢带着四个跟班对另一位副司令家的孩子下死手,在其家长赶来阻止时,下令开枪射杀!你们告诉我,这是什么性质?!”
“就在我们部队大院啊, 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知道我得知这个消息时, 是什么感受吗?当年我们穿上军装, 奋起反抗, 赶走了侵略、虐杀我们的鬼子, 打倒了地·主土豪,守卫了我们华国,以及国土上的人民。今天,我们的子弟,拿上枪械,反手对准了大院外的孩子。这是谁的失职?这是仗的谁的势?是你、是他、是我,是我们这些父辈身上军装,是我们肩上的军衔……是啊,犯事了,父辈出面解决,你们以为这是爱孩子吗?不,这是害了他们,若非如此,他们哪来的胆子偷盗枪械,又哪来的胆子对着一位团长开枪……”
季司令吼完,办公室一片静谧,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
“下面,”季司令平复了下心情,冷冷道,“我来说说我们这次会议的主题,收缴散落在民间以及各单位仓库的枪械,严加管束各家子弟,再让我听到谁家孩子院内院外的无法无天,父辈职位一捋到底!”
众人心头一凛,有几位后背的汗都出来了。
陈丰羽开完会,提着水果点心匆匆来医院看望苏俊彦、苏团长。颜东铮、沐卉刚要走,见他来,又跟着略坐了坐。
在云依瑶的陪同下,陈丰羽隔窗看过苏俊彦,回到苏团长病房,看着沐卉笑道:“东铮,不跟我介绍一下吗?”
“我爱人,沐卉。”颜东铮起身道,“小卉,这是陈哥,在公安局工作。”
陈丰羽主动伸手道:“弟妹,久闻大名啊。”
沐卉与之握了下手,笑道:“我那一脚 ,你也知道了?”
“哈哈,不只我知道了,你那一脚啊,我想已经传遍了军区大院。方才我过来,季司令知道我跟老苏认识,还找我问,认不认识你。”
说起季司令,陈丰羽看着苏团长道:“季老还是这么硬气,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要不然,丁浩宕这事,怕是都判不了这么重。
“这下不怕了,有他老在上面盯着,丁司令想过个一两年找个借口把丁浩宕从少管所扒出来——别想了。”
“对了,你们巡逻队的朱开诚是什么人呀?昨天可没少帮我们。要不然,天桥下那帮小子还没这么快一下子抓捕完呢。”
“他原是季老的警卫,最近才调到军区大院来。”这事,苏团长也是昨天才听父亲说起。
陈丰羽一愣:“那是不是说,季老早已注意到大院子弟的嚣张跋扈了?”
苏团长一怔:“也许。”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纷纷提出了告辞,苏团长让云依瑶领他们回家吃饭,被颜东铮和陈丰羽拒绝了。
云依瑶拉着沐卉不让走:“陈丰羽他工作忙,我就不留他了,你和东铮今儿得跟我回家一趟。昨天你们来了,因为俊彦,都没能好好坐下吃顿饭,今儿回去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几道拿手好菜。”
“等苏大哥腰上的伤好了吧,我再陪他好好喝一杯。”颜东铮代为拒绝道。
“我昨天答应秧宝要给她折梅花枝的……”
“她呀,”沐卉笑道,“一早就跟他爷爷、哥哥去公园收集梅花雪了。听我爸说,公园外的住家也有种腊梅的。早年,每逢年节他们都会折了花枝在公园门口售卖。收集完雪,他说带孩子们去问问,看能不能拿票证来换。”
“家里都有,还让颜叔费这事干嘛?”
“下次吧,下次我带她过来看俊彦,再跟你回大院折腊梅。你们又不是过两天就走,俊彦这样,你和苏大哥不得多住些日子?”
“住不了几天,老苏一个团长,哪敢离开太久。不过,爸说,我们走前,咱办个认亲宴。”
“这……不用了吧,丁司令不都已经保证过了吗。”
“爸喜欢你啊,还有妈,知道秧宝以后是她外孙女了,你看她昨天高兴那样。另外,小卉,认了干亲,有一件事,我才好求你。”
“你说。”
“俊彦伤好了,我希望他能跟子瑜一样去你家住段时日。”
“行啊,住多久都成。这事,哪还需认干亲。”
“哈哈,认了干亲,你以后就是俊彦和子瑜的亲姑姑了,住自己姑姑家,他们可不就理直气壮了。不然,俊彦怕是不好意思。”
沐卉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云依瑶握着她的手笑道:“对了,你昨天不是说沪市的保姆暂时来不了吗,这人呀,我给你找怎么样?保证可靠,勤快、话少。”
“行啊,不过,最好是两口子,男人会点拳脚功夫,这样,平常可以帮忙看个大门,等我们忙了,得请他接几个孩子上下学。”
“那这好找。”
另一边,陈丰羽边走边跟颜东铮道:“这几天工作忙,等我忙完这一阵,带着你嫂子和家里的几个孩子去你家给颜叔拜个晚年。”
颜东铮眉峰微微一动,这就太客气了,再说,陈丰羽比他大,要拜年也该他先上门才对。
“陈哥你客气了,这样吧,哪天你休息,跟我说一声,我带小卉和三个孩子上门……”
“那行,你看哪天方便,提前说一声,我在家等你。”
云依瑶留步,三人出了医院,双方分开,公交车上,沐卉不解道:“你跟陈哥不是第二次见吗,他怎么对你这么热情?”
颜东铮无所谓道:“也许是看我们跟苏家走得近吧。”
还真不是,陈丰羽是知道丁司令跟苏老的保证内容了,因为懿洋,丁司令主动放弃了跟颜家的仇怨,同时也知道,季司令明面上问沐卉,其实想打听的是懿洋。
他也是在来前找人寻问了才知道,子瑜回京过年,带的几样玩具全部出自颜懿洋之手。
而坦克上装的感应器更是入了几位将领的眼。
未来,信息化战争是必然。
这些老狐狸怕是已经在想着怎么抢人了。
中国不是有一句话吗,近朱着赤,近墨着黑,他是希望家里的几个孩子能多跟懿洋、子瑜接触接触,不必有他们那么聪明能干,学习能提高几分,他就阿弥陀佛了。
颜东铮和沐卉到家,颜明知和三个孩子还没回来。
看了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看来是不回来吃饭了。
“吃面吧?”沐卉问颜东铮。
颜东铮点点头,脱下大衣,找了件两用衫穿上,拿了粪篓、扫帚、铁锨,清理地暖操作口。
清理出来的煤渣倒去垃圾场,回头又提了热水浇在昨天挖的土坑里,挖了两半麻袋土回来和煤。
厕所前的锅炉旁,苏团长早在他们入住前就买了几大麻袋煤,省着点能烧到开学。
和好,把正房客厅的地暖烧上,其他几间晚点再烧。
“吃饭了。”有煤气灶,两人的饭一会儿就好了。
餐厅没烧地暖,沐卉直接在厨房支了个小桌,搬来两张小凳,一人一大海碗鸡蛋葱花面,另拌了个豆皮白菜心。
厨房一角,云依瑶给买了很多白菜、萝卜、大葱,以及两筐他们从云省带回来的茄子、西红柿、黄瓜、青椒等,用稻草隔着,外面罩着旧毛毡,还有十来斤粉条、五六斤豆皮,两斤豆油,再加上沐卉他们从沪市带来的火腿、腊味、菜干,足够一家人吃到三月中旬的。
“大米、白面、杂粮剩的不多了。”
颜东铮:“吃完饭,我去友谊商店看看。”带的有侨汇卷,倒不但心买不到粮食吃(这时去粮店买粮,需要户口本、粮本)。
只竟革和秧宝的户口得赶紧解决,不然,上学、看病都是问题。他、小卉和爸爸的户口,报道时会转去学校,懿洋是宅子的户主,他的粮食关系已转至街道办。
孩子的户口随母,可沐卉现在是学生,竟革和秧宝不可能随她落户农校,人家不允许。所以,得以沐卉的名义买套房。
吃完饭,颜东铮收拾好厨房,拿上面口袋骑上自行车去友谊商店买粮。
沐卉看了下早上走时泡的老面,坐在温水里,饭前她又换了一次温水,现在已经起气泡了,舀上两瓢白面、一瓢玉米面,掺和着把面活上。
将面盆坐在换过的温水里,泡上把粉条,沐卉去杂物房找了几块好木头,懿洋买的有成套的家具工具,她拿来做了几个不同形状的相框,拿砂纸打磨平滑,喷上底漆、刮上腻子……最后,刷上大红的面漆,晾着,拿上钱票出门,去土产门市让人照着她要的尺寸、形造划了几个平面玻璃,回来把相片一装,几个房间或挂或放,立马平添了几分生活的气息。
瞅了眼斗柜上的座钟,沐卉去厨房看了下活的面,开了,扒一下密密麻麻的都是小气泡。挽起袖子,取了颗白菜,剥去几层干枯的外衣,露出白嫩的叶片,切切剁碎,盛进瓦盆里,捞出泡软的粉条冲洗两遍,剁碎,再剁一斤火腿肉,掺和在一起,放入盐、花椒粉、大料粉和一点辣椒面,热油一浇拌成馅,沐卉蒸了一锅包子。
颜东铮骑车回来,包子刚蒸上,放下大米、白面、豆面、玉米面、绿豆、大豆,抬腕看了下时间,“爸他们还没回来吗?”
“没呢,竟革和秧宝肯定是玩疯了。”
可不,公园的湖面上结冰了,很多小朋友在上面溜冰。
秧宝他们来收集梅花雪并没有带溜冰鞋,不怕,旁边就有租的,两毛钱,玩一小时。
一个小时哪够啊,竟革是什么花样都想学,为此还自掏腰包请了一个滑冰很厉害的少年教他玩了两个小时,眼见天都暗了,还舍不得走呢。
四人坐出租车回来,包子刚出锅,小米粥还缺点火候。
洗洗手,竟革也不怕烫,一手一个包子,大口吃了起来。
懿洋、秧宝拿小碗装了,用筷子夹着吃。
怕腻,沐卉又拌了盘萝卜丝,夹了三块豆腐乳在碟子里。
颜东铮帮颜明知把收集的五坛子雪水抱进院,四下看了看,也不知道要埋哪,前后院都铺着青砖。
“埋在后院天井吧,揭开几块砖,回头再铺上。”
颜东铮应了声,拿铁锨撬了几块青砖,去前院提桶热水浇上,吃完饭,就是廊下的光,挖了个深坑,把五个坛子埋上,多余的土留着和煤。
三个孩子玩累了,吃完饭,秧宝和竟革的双眼就睁不开了。
沐卉带着秧宝去卫生间洗澡,完了,懿洋带着竟革进去。
颜东铮收拾好厨房,端了杯白开水给颜明知:“我明天想四处逛逛,看哪儿有卖房的,买套给沐卉,先把竟革和秧宝的户口上上。”
“行啊,你多看看,我还想给秧宝、竟革一人买套。”
颜东铮失笑:“我是孩子的父亲,你把房都买了,我给他们做什么?”
颜明知眉一挑:“你有钱?”
“有几块原石,现在开出来处理了,有点亏,这样吧,我把原石抵给你,等我有钱了,算上银行利息赎回。”
见儿子这么认真,颜明知也不跟他争,只笑道:“行啊,两万够吗?”
“一万就行。”
翌日一早,沐卉带着三个孩子在家,颜明知带着儿子去了趟银行,取了一万给他。
把一万和颜明知送回家,颜东铮去房管局找吕季同,他在房管局工作,对房源肯定清楚,比他瞎逛强。
听颜东铮说要买套房给妻子,方便给两个孩子落户,吕季同一愣:“颜叔不是在京大教学吗,怎么不把两个孩子挂在他的户口上,这样,孩子就可以读京大附小了。”
“可以吗?”
“你和沐同志都是即将报道的大学生,孩子没法落户,挂在爷爷名下怎么不行。”不过,有些麻烦罢了,要找不少人签字。
“那行,我回头让我爸去他们学校问问。对了,你手头有房吗?最好是离京大再近点。”万一两个孩子上不了京大的户口,有套房,也好落户。
棉花胡同其实就已经离京大很近了,骑自行车二十多分钟。
吕季同翻了翻最近登记要卖的房子,没有比这更近了。
“你看这套怎么样?三进的宅子,刚收回来,户主是位大学教授,年纪大了,不想留在京市,想落叶归根回老家平阳生活。”
颜东铮看了下,永庆胡同19号,要价一万二,“我能过去看看吗?”
“走吧,”吕季同合上资料,向外走道,“我陪你过去。”
“会不会耽误你工作?”
“刚过完年,来办事的不多,我让同事帮忙代一下,没事。”
两人骑着自行车,没多久就到了永庆胡同。
一路上,吕季同没少介绍这座宅子,运·动中老教授去了干校,这宅子上面收走后,给一个事业单位的几位干部住了,保存的还算完好。
老教授平·反回来后,颇是费了番波折才把房子收回,又花钱找人修整了番,原是打算养老的,只是,有位干部从东北当知青回来的儿子,眼见要结婚了,哪甘心把房子让出来,这不就隔三差五地找了人来闹。
颜东铮不解道:“老教授既然能把房子要回来,手里肯定有些人脉吧,还按不下几个小子?”
“是有些人脉,可也搁不住人家隔三差五的来闹啊。不过,你放心,你要是买下,我让陈丰羽跟街道办和这片的警局打声招呼,有我们哥几个镇着,没人敢闹到你面前。”
“多谢。”
一到地方,颜东铮就知道为什么老教授要急着卖房了,门上有被打砸的痕迹,后罩房的墙上,泼满了油漆,重叠之处横七竖八地写着骂人的话。
不过,房子确实是好房子,二进院里还种着棵西府海棠,看枝杆就知道待春暖花开,它定是枝繁叶茂,海棠花娇艳动人。
没铺地暖,有四间屋子修了炕。
之所以要的贵,是因为每间屋子都配齐了家具,颜东铮挨间看了看,除了佣人房里的家具是老榆木,二进、三进的家具都是黄花梨木,有床榻、屏风、桌案、柜架等。
老教授姓席,原在师大教文史,对古董字画很有研究,这些家具他其实挺不舍的,只是不好带走。
“家具不要的话,可以便宜点给你,你看九千八怎么样?”实在不行,他先存在朋友那一段时间。席教授说着,敲了敲墙壁,“内设有火墙、地暖,只是煤碳不好买,这才全部弃用,修了坑。”
颜东铮跟着敲了敲墙壁和地砖,确实,火墙、地暖都有,只需清一清操作口就能用了。不过,也有不方便的地方,那就是前后院都没有厕所,夜里要用马桶,白天要跑公厕。
家具嘛,他若是自己买,是不需要这么多钱,只是,一件件他是真喜欢,自己去淘未必能凑这么齐全,也未必能寻到这么好的明清家具。
没还价,当天颜东铮又陪颜明知去了趟银行,取了两千,凑齐一万二,点给了席教授。
吕季同帮忙过的户,写的是沐卉的名字,顺便给她把户口落在了京市,并将粮食关系转到了房子那边的街道办。
竟革、秧宝、懿洋的名字,写在了沐卉的户口本上,这一下,娘几个跟颜东铮是彻底分开了。
待沐卉入学,还得再分一次,不过这时,三个孩子已是京市户口,怎么转都好办。
拿着户口本、粮本、房本,沐卉都有点反应不过来,“我有房了。”
“嗯,等会儿去土产门市买几把锁,带你和孩子们去看看。”席教授收到钱,当天就拎着包坐车回老家了。
陈丰羽接到吕季同的电话,抽空去了趟那位干部家,找他和他儿子谈了谈,如今再没人敢去那边泼油漆闹事了。
原来的油漆,那干部让他儿子找人给擦洗干净了。
颜东铮带着妻儿和父亲过去,怎么说呢,房子是大,海棠树一家人也都喜欢,就是吧,住是不可能住过来的。
“要不租出去。”沐卉提议道。
颜东铮立马摇头:“一屋子的好家具,损坏一件,够你几年房租。这房子刚修过,就别让人再糟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