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山顶风景大好
原本老人觉得眼前的少年会是那用刀和天机老怪过招而不死的丁鹏,但是细细思索又觉得不像。
眼前的少年那一刀虽然有一品成势的风流气概,但是除了那一刀以外此刻那少年身上的气势又没有了一品境界,此刻在老人的矩阵之中,若是有人能完全掩盖自身气机除了境界比他这位文华阁老高之外就无其它法子了。
此刻他程阁老明显感觉得到少年并未达到一品成势,若是未达一品高手能和天机那老怪物交手?别说交手了,估计连天道城都未能进入,如此说来少年绝不该是那使刀的丁鹏。
可是少年是谁,他究竟以何种办法用出那惊才绝艳的一刀的,虽然在他的矩阵之中但是老人也并不能完全了解到一切。
“乱世啊,战国五百年乱世刚刚结束不到百年,如今天下又将大乱,难不成真如当年那位亡国之君所说,他们结束的春秋远远没有结束。”犹豫了一番之后老人叹了口气又缓缓坐于草席之上。
老人自诩当年不过是一愤世书生,本以为乱世人杰的天渊武皇平了那战国乱世就会换来一个书生向往的天下太平,本以为自己一腔抱负可书生治国,可惜啊,可惜还没来得及他挥斥方遒这个天下第一大国的天渊自身就出了问题。
想到此间郁郁之处,老人不由想起了朝堂之上那个出于草庐而发迹于朝堂之上的桑姓后辈,那后辈他偶然见过几次,辞色锋利全然不像是贫贱出身色厉内荏的书生啊!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那个后辈老人就看好那个嚷嚷着法无禁止即可为的儒生模样却一副法家态势的后辈,或许是那后辈身上那股子无惧无畏的气概感染了他,又或许那后辈想做的也是他想做又不能做的。
看到如今杨王离场的朝堂,看到这“人才济济”江湖武夫如禾苗迎风而长的态势,老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这不是他想要的盛世啊!
老人坐下长长饮茶一杯而后又变得无欲无求,有些事他懂,他想做,可是他做不到,或许这便是无奈了。
腰配木刀的少年除了气息有些微微紊乱之外并未有其它神色,他转头看了杨文锋一眼然后侧过身子,意思很明显是问杨文锋走不走这条路。
瞧着他如此霸气却又这么轻描淡写的样子杨文锋一时间倒是有些无语了,他明知道木刀很厉害,但是每次见到他这家伙都让他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感觉自己就算修行,这辈子都很难企及对方。
两块石碑上书两行字,杨文锋初见便已经了解,一碑代表文路,一碑则代表武夫之路,很明显这便是要他杨文锋选择了,可是在他杨文锋看来,这世间人生百态路有千万种,难不成就能将他们简单归到两条路上不成?
“没有你那份霸气呦!”杨文锋顶着压力慢慢走到那另外一块石碑前轻轻触摸那块上书“乱世书生如何自处”的石碑轻言一句。
“乱世书生当还世间一片清白,书生意气慷慨赴死就义!”杨文锋话音刚落他手下的石碑也寸寸断裂而后消散于空中,眼前山路崎岖显于眼前。
“走吧,再不走该让人等久了!”杨文锋回头招呼了木刀少年一声而后走上了那条文仕之路,他能很清楚感觉得到山的另外一侧那明凰已经临近山顶,而对方此刻却停了下来,既然停下来就有可能是在等人了。
“书生确实是该还世间一片清白啊!”矩阵之外的老人似乎是听到了杨文锋的自言自语,他点了点头而后轻轻挥手于棋盘之上。
“明凰,或许你和武皇对于杨家,都做错了啊。”老人起身收盘,缓缓起身向着另外远方的亭子走去。
就在此刻,整个矩阵之中除了无法前行的,除了路遇歧途而出的,除了杨文锋明凰二人,就只有寥寥数十人而已。这数十人之中一多半都不曾修行,其余两人算是有念修的潜质,但是也仅仅入门,矩阵未对他们施于压力。
就在老人起身挥手棋盘之后杨文锋身上那大风呼啸之感也已失去,他浑身感觉一阵轻松,而后在原地沉默了一刻随后同木刀沿石径而行。
杨文锋起步稍晚,而另外一侧一身清高的明凰则是羽衣轻浮于山风之中,她静静地立足于山中一棵合欢树下不言不语,无喜无悲。
除他们两人之外其余数矩阵数十人自然走出山径来到山顶,山顶是一块平地,有飞瀑从云雾之中垂落而下如大河之水从天上来,有翠湖碧波荡漾,湖中绿影交错,在这平地之上有几处凉亭,此刻离众人最近的一处凉亭中有一老人缓缓走出。
“今日能走到此处的人都与我这老头有几分缘分,本来读书人是不该谈什么缘分的,但是我这糟老头子又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我与诸位的相遇,姑且这样说吧!”老人微笑着面对着面前的数十人开口,他的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意,凸显出的几次老年皱纹非常明显。
虽然老人说的很随意但是下面众人却并未因老人的话而放松下来,他们都不是很清楚眼前的老人是谁,但是直觉告诉他们能在这里见他们的老人不会很普通。
“我叫程钰,当年只是一个小山村的穷孩子,之所以今天能在这里,只因为多读了几本书,读懂了几分道理罢了!”老人说的不紧不慢,可能是有些乏了,便很随意的坐在了亭前的石阶之上。
老人很随意的坐于石阶之上的样子其实在亭前仕子眼中应该是于重于礼教的君子风度不符的,但是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不为其它,只因为程钰这个名字。
二十年前著书《四库》囊尽天下英才气运事事,十年前又写出《礼记》,《战国》两书,可谓集儒家大成于一身,今为天渊文华阁老,这样一个老人谁又会,又干觉得他无礼呢?
“今日看到你们玉带轻裘,束冠配珏,当真是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啊!今日和会让我这老头子想到了战国后期天下书生也曾有过这样的和会。”老人语气很和善,如同一个知天命的老叟,他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坐姿看着眼前的士子们。
“当年战国纷争不断,连带着那些读书人也变的流离失所无处安定,于是有些人动了些心思,也做了些错事,其中最被后人口诛笔伐的莫过于西楚的牧桀,有人认为他当初作为西楚最为声名远扬的当代圣人不应娶兄嫂而误国,我想他的故事诸位都应该听说过吧!”老人随意开口但是亭下少年们却并不能随意处之,正因为如此心态所以对于老人的话都不敢畅所欲言,以至于此刻场中竟无人回应。
看着庭下少年们的神色老人脸上还是和善如风,只是眼中露出了一丝无奈之色。此刻老人不由又想到了整个朝堂都认为和他不和的那个人当初的模样,当年那人面对诸位朝堂诸公,面对那些书生眼中的圣贤前辈又何曾有过噤若寒蝉?
“牧公之事归于《世语》惑溺一卷,书上说牧公中岁时其兄在南楚宫变中被处死,后牧公占其妻而夺其子,贤名污秽,愧对胸中万千圣贤之礼。”短暂的沉默与拘礼之后终于还是有人行礼开口。
随着此人的话场中其它几位少年也微微点了点头,显然此事众人都有所了解。
“贤名污秽?我记得《世语》中没有后面几句评语吧!”老人对着开口的少年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世语》之中自然无评论之语,只是牧公做出此等荒唐之事,终究不合礼法有伤风化,”听到老人的话之后那少年略微有些犹豫但还是如此开口。
自战国以来儒家一直被视为治世经国,做人过活的准则,其中无论治国还是做人都离不开一个礼字,儒家重礼是以牧公的做法自然算得上离经叛道了。
“有伤风化,不合礼法,今天我这个老头子冒昧问问诸位,在各位心中到底是礼法重要还是人伦情义重要?”四下无一人开口,无一人出声,只因在场诸位都不明白老人想要说些什么。
“当年南楚兵变,牧公其兄身败名裂,按南楚律其妻其子皆为罪奴,若非牧公有功于新朝,娶其嫂而认其兄之子,恐怕其兄血脉至亲都早已断绝,这是不尊礼法,但是却不悖于人伦啊!”老人轻声开口,与此同时他轻轻抬头看了一眼山的另一侧方向,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当年同袍染血的兄弟二人的反目。
山的另一侧景致不俗,但是更为不俗的还是那株合欢树下的女子,女子虽然轻纱遮面,虽然体态寻常,但是她浑身上下透出的气质却极为瞩目。她就这样静静立于树下便胜过一切云霁风清,明明是白天却让人想到月下美人。
山间杨文锋因不受先前那压力的影响如今已行至山顶,少年青衫而立,身后是面无表情的佩刀少年,两人看着眼前的女子都不由心生摇曳。不同的是一人可惜觉得这女子倒也配的上他大哥,而另一人却是欣赏那女子不动不摇,不蔓不枝的无垢姿态。
三人相遇反而无话,杨文锋本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为何没有开口,木刀很简单,这些事本来就和他无关,反倒是身为布局人的明凰也不开口就显得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