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古树

暮云担心云殊涯伤势，将随带的疗伤圣药捣成碎汁厚敷在创口之上。平素疗效极佳的仙草竟然渗透腐蚀入血，发出滋滋声响，云殊涯疼痛难忍。暮云从未见人如此痛苦，一时手足无措。

“公主殿下……我是魔族。仙芝草于我是剧毒！”云殊涯痛苦难当，却不曾苛责半句。只是豆大冷汗瞬间滚滚而落，双瞳有些发红，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瘫倒在了软榻之上化作了小兽。

小冥虎浑身纹路幽紫，隐隐流光泛过，随后又变的暗淡。

“对不起……”暮云听说魔族中人很喜欢抓仙族回去当养料以精进修为。毫不犹豫向小虎口中，暮云庆幸果然诚不欺人，小冥虎微微舒展了一下身子，呼吸也平稳了些许，暮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三日间，暮云时常抚摸小兽，看着他日益增大的身形，终于沉沉睡去。迷蒙之中暮云翻身，整张脸沁在了柔顺的毛间，暮云伸手摸了摸，人也渐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大虎身上！

“啊！对不起！我不有意……”暮云翻了个身坐起，想着总是对他做出一些伤害的事情很是愧疚。

“多谢公主殿下照顾，才能恢复的这样快。”猛虎化作人形，瞳色也一如明星泛着淡淡金晕，看来恢复的不错。

“不如……你叫我名字吧！公主公主的叫着，总是有些尴尬。我唤你云公子，如何？”

“公主亦可以唤我名字。”他总是显得有些恭敬，也不肯要求暮云何事，暮云见此事不可能一日更改，索性便搁置了去。

“你是我第一个朋友，以后还是要你多多关照了，我有什么错你若告知，我定会改！”暮云笑颜如花，对未知的一切有一丝向往，许是在塔里呆的太久，外面的空气竟然显得如此新鲜。

两人停靠在甲板，满天星斗从未如此逼近，星河扑满了面，眼帘之中尽是自由。

暮云伸出手去想要触一触碎星。

“云公子，你活了多少年？”

“三万……三万多。”

“真羡慕你，有这样多自由的年岁。从我有记忆开始，就几乎时时刻刻呆在那个塔里面，每天通过那个窗户看向外面的夜。星光总是很亮……”

“公主……我会一直陪着你，你想去哪里看星星，我就带你去哪里。”

“好啊，那可真的是太好了！”

“公主不必言谢，其实我们很早以前就是朋友了。”云殊涯笑着说此话，不曾想到却让暮云蹙眉困扰。过去千年到底都发生过些什么？

“公主……不必因为记忆困扰。生命犹在，故事还会继续发生。公主忘记的人最终都会找回。在此之前，我都可以作为一个故友保护你。”云殊涯一直以来都极为正经，这次更甚，惹得暮云反而有些害羞起来。

“若是有个哥哥，定是像你这样好吧。你可有什么妹妹之类的？她肯定很幸运。”暮云心生向往，尽管璟皓多年以来对自己无微不至，可记忆之中总有些什么么东西似乎是模糊的存在着，比如兄长。

“魔族之中手足之情寡淡，亲情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如果公主喜欢，我可以暂代兄长之职。”

\"云大哥可不要这样生分，之前你照顾我多年，还经常送些宝物给我。这恩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还。我竟然还用仙芝草伤害了你……”暮云很是自责，轻轻垂下头来，海风荡起波涛，吹卷了秀发。云殊涯揉了揉暮云头顶，就如兄长一般。“公主，我真的没事。若是就这么容易被公主伤了，岂不是白活了三万年？”

“我……我听说，人界仙族几乎都是罪仙。云大哥可曾听说……我们一家犯了什么罪？这些年我接触的各族生灵不多，可我始终觉得，他们都是好人……罪人不应该是十恶不赦的吗？”暮云此刻纯真懵懂，更像是一个人族少女。她想要知道一个答案，也想听所有人口中的答案。

“公主认为浊龙如何？”云殊涯高大，搬过暮云身子，手搭其肩上，低下身子严肃问。

暮云见他认真严肃，便不敢随意回答，终是思索后答：“听说浊龙是魔域魔皇，世间极强者，力克两名仙族大人物，是百年极夜的始作俑者。可……云大哥也是魔族，我想不通。魔族……就一定都是坏的吗？还有璟皓为什么那么害怕仙帝……”

云殊涯思虑再三，终是艰难开口，恰逢此时魔鱼冲破天际，垂落而下巨尾砸落于船，船体瞬断。海天一线的地方，黑压压的气体从那里压过来。是魔族的大批人马。秃鹫俯冲入海，暮云被一只长满了乌黑鳞片的巨爪钳住了腰身，离了海面就飞向那深空。

“公主！“云殊涯有心相救，却被同族缠上。

“魔族宵小！究竟是何人指使！为何追杀我！”金灵气如雷传荡众魔之间，照亮了半片天空，有魔坠落入海，这抓住了暮云的黑秃鹫更是吃痛的收回了爪子，飞的远了些，徘徊在暮云周围似乎很是犹豫。

群魔口中发出咔咔鸣叫，似乎是一种魔族暗语。

暮云皱眉，心知自身灵力全开状态坚持不了多久，黑压压的魔众似乎还在不断聚集，不禁有些发愁。不料此时海底传来日光一般的明光，明光出海青云直上，稳稳地将暮云驮在了背上。以灵气杀出一条血路，一路飞出重围。

“公主！你可有事？”

想不到这凤凰，竟然是云殊涯！

“云大哥！你……你竟然……”

“此事说来话长，待到了安全地方我再细细道来。”凤鸟躲避着暗箭，魔族中亦是不乏一些会飞行的种族，逃亡的路上并不安全。云殊涯平日皆以魔族冥虎自居，这凤凰之力运用本就不佳，此刻为了保护暮云还要灵活闪躲，特别耗费心神，而暮云却只能尽量将灵气外放相助一二。

如此追逐逃亡过了两日，终是看见了一片大陆，沙滩连着一片森林，森林之中灵气茂盛，暮云二人若有心隐藏则不会轻易被魔族发现。金光如流星，砸落森林之中。

云殊涯用翅膀将暮云包裹的紧紧的，一人一鸟砸向地面，将土地砸出几尺深的坑，周围的叶子都跟着哗哗作响。暮云被砸的一阵头晕目眩，云殊涯维持不住凤凰的外形化成了平时人的形态。许是砸下来时受了伤，额角血流不断，顺着侧脸往下流淌，发丝被血侵染地十分粘腻。着装依旧干净，只是少了平时的气概看起来有些孱弱。

“云大哥？”云殊涯此刻有些恍惚，眼中看得到暮云神色焦急，可面前的她却越来越模糊，明明并无无意识的流失，这一切他想不通，心中急切万分。

暮云的心紧紧地提着，小心的观察着云殊涯的所有变化。暮云只觉得云殊涯眼中无神，瞳孔也放的很大，让暮云很是更是惊慌。“云大哥……你的眼睛？”暮云刚忙伸出手去在他眼前使劲的摆动着。

云殊涯皱着眉，抓紧了她的手告诉暮云道：“我看得见。”

云殊涯感受到大批的魔族向森林涌入，拉起暮云往深林深处跑去。“公主！这里……不安全，快走！”

魔族的先头部队陆续赶到，魔鹰，秃鹫盘旋在森林上空，都在寻找暮云两个人。两人搀扶向森林中心灵气最浓郁处躲去，期望以此可以扰乱魔族的判断。

暮云感受的到那有些威压的目光一直将自己锁定。森林深处，暮云被云殊涯拉着顺着一条泥土小路跑去。路的尽头正是森林的中心，是一颗葱郁的参天古树，仿佛是支撑天地的一份子。整棵古树数丈宽，直接挡住了去路。古树上系着一条粗绳，坠着大小不等的羽毛，是一种暮云没见过的羽毛。

迟疑的瞬间，群魔席卷而至，云殊涯将暮云护在身后挡在，挽起瓷白色长弓，发出两道魔气凝结的光箭，与长弓上暗紫色花纹是一个颜色。箭气射杀想要偷袭二人的魔蜂。

“为了仙族向同族大打出手，本王想要问问二殿下，这可也是陛下的意思？”魔蜂王粗哑刺耳的声音环绕古树四周，凄厉之声质问于云殊涯。蜂王浮在空中煽动着巨大的黑翼，传来巨大的嗡鸣声，最吸引人目光的是两只钩子一般大的手，以及又粗又长的毒针。

“本殿做事无需向你禀告！若还顾念父皇旨意就给本殿退下！”暮云被云殊涯保护在身后。这下终于看见他本白净的上衣，血痕一道挨着一道，向四周晕染。零星几个大片的空白，一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云殊涯虽然受伤却还是只字不提，只抵挡在暮云面前。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居高临下的二殿下吗？您这身上仙气可真是好闻。”蜂王邪恶的声音嘲笑着但迟迟没有动手。

最终还是云殊涯先发制人，向着蜂王连发数箭，蜂王中了箭一声惨叫，愤怒向云殊涯胸前狠抓下去，时间在这一刻忽然变慢，云殊涯的前胸仿佛被蜂王狠狠撕掉一块皮肉，深可见骨，本就摇摇欲坠得他，这次直接向后倒去，重重的砸在暮云怀里。

“云大哥！”云殊涯被暮云支撑着，倒在地上。这一次喘息有些困难，从小到大他还真没受过这样生不如死的痛苦。云殊涯直接昏了过去，手中长弓也消失不见。暮云就这样抱着他，鲜血怎样也止不住，暮云就这样慌乱的捂着云殊涯的伤口，可丝毫用处都没有。

“我该拿你怎么办？沧溟公主？还是‘尊贵’的帝女？”蜂王扭曲的声音响起无情的嘲笑慌乱的暮云。然而这句话，正是激怒暮云的一句。

“我有名字！不叫沧溟公主，更不叫帝女！”暮云抬起头声色俱厉。一众魔蜂传来阵阵骚动。

蜂王不再多言举起钩子，朝暮云狠狠地钩去，暮云心中怒意大增，也顾不得那许多，运足了仙力，徒手接住了蜂王的钩子。暮云的周身仙力卷成漩涡将两个人都笼罩在内。

“他让你退下，听不到还是听不懂！”暮云的手犹如尖锐不摧的铜墙铁壁一般，任凭那钩子如何发力都无法更深一步或者拔出。暮云硬生生的，就将那蜂王的钩子给掰弯了去。

暮云的一双眼瞳染上金光，周身更是缠绕着点点仙力。

“啊……！”那位蜂王很是惨痛，然其手下并不会言语，只能将那翅膀煽动的更加卖力，翁鸣之声更甚。群蜂一下将暮云二人给围拢起来，但又屈于暮云的浓郁仙力而不敢太过靠近，只能在附近围成一圈。

蜂王不肯放弃，群蜂攻来，正待此刻，身后的古树伸展枝桠，扭动树干。此间地动山摇，古树出现了巨变，古树根部亦是像藤蔓一般向外扩散，露出能容纳一人的大门。里面浓郁的力量一股脑的涌出，暮云也不知那是什么力量，扑面而来如沐春风，却令这周遭的魔蜂仓皇逃跑。

那风烛年残的古树，树干被岁月的苍穹刻出的一道道伤痕，此刻再次看去竟然消失不见了！